对于高无庸的回答,黄琼将其搀扶起来,轻声的道:“你身为一个奴才,却对太上皇如此重情义,朕又岂会有怪罪之理?是朕一时操切了。既然你不愿意离开父皇的身边,那父皇那里就拜托你了。这样,朕再给你升上一级。以内侍省副总管太监身份,将永福宫的事情管起来。”
“好好的照顾好太上皇,以及朕的母亲和女儿,朕绝对不负你的。朕就将他们交给你了,永福宫那边有什么需要的,随时都可以来找朕。你的那几个子侄,朕也会多加照顾的。如果真有才华的,朕也会一力提拔。一会去内府库领一千贯钱,这是朕赏赐给表彰你忠心的。”
有些话,黄琼虽说没有说出来。但对于黄琼的重赏背后的意思,高无庸自然是心领神会的。虽说犹豫了一下,但一想到自己的家人,高无庸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其实此时以为这位新君,还让自己监视太上皇,及时上报永福宫那边情况的高无庸,多少有些领会错了黄琼的意思。
黄琼的真正用意,是真的让他服侍好老爷子。自己如今登基为帝,高无庸并未立即贴上来,还是愿意留在老爷子身边。这种没有因为时局的变化,而立即随大流立马更换自己主子的奴才。在如今这个年代,实在已经不多了。这种对主子忠心耿耿的奴才,是个人就会欣赏的。
不过,对于高无庸的误解,黄琼倒也没有解释什么。如果高无庸能在服侍好老爷子的情况之下,顺带能汇报一下老爷子的情况,黄琼自然是乐观其成。别人倒是无所谓,老爷子不会这个时候做出,对大家都不愉快的事情。可对于老爷子与蜀王的关系,是真的有些不放心。
如果能有个自己的人,帮着自己多盯着一点老爷子,总归还是好的。所以,对于高无庸的误解,黄琼也没有解释。至于母亲那里,黄琼总是不想麻烦她太多。因为现在的黄琼也不知道,若是真的遇到有什么事,母亲是站在自己更多一些,还是站在老爷子那里更多一些。
回到温德殿,黄琼又拿起那份报捷的折子,仔细的看了起来。批了一些鼓励的话之后便放下,这道明折是给天下臣民百姓看的,真正的东西都在同来的密折之中。黄琼先看了一下密折蜡封完好无损后,才打开密折看了起来。这是一封曹锐上奏的,赣州之战结束后的想法。
曹锐目前正在调集诸路军马,带着两大营主力,已经进抵九江府。正在配合赵无妨所部,完成对九江府城下的叛军主力包抄。以欧阳善指挥所部,向北收复南昌府,切断九江府叛军主力退路。以曹锐的判断,近期一鼓作气聚歼江南西路叛军主力,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曹锐的意思是,在江南西路战场结束后,集中兵力直扑广南东西二路,将桂林郡王的老巢端掉,然后在转向湖广战场,争取一股做起彻底平息此次叛乱。在密折上曹锐上奏,叛军虽说人数众多,其中部分也是训练充足。也装备了不少的大炮,而且大炮铸造的比朝廷精良。
但缺乏有经验的武官,尤其是可统帅大军的高级武官。其所用大炮虽说铸造精良,但都相当的笨重。最轻的大炮,也在三千斤重,转运只能靠着大象。而且据俘获的叛王官员所供述,叛王尽管看重老巢防御,在广西留下数万大军看守老巢,但精锐都在江西与湖南两个战场。
只要官军,不出现大的失误,以四大营的精锐程度,完全可以一举**平叛军老巢。而且通过赣水,粮草转运不成问题。放下这道密折,黄琼也是被曹锐战报,弄得心中激动不已。走到自从桂林郡王叛乱之后,便挂在温德殿的大幅地图前,手指在江南西路沿着赣水一路南下。
手指在叛王溃逃的南安府略微停留一下之后,便一路南下直到桂林府才停留了下来。如果真的能够一举端掉叛军老巢,朝廷的压力可就是会小的多。只是心潮澎湃归心潮澎湃,但在这件事上,黄琼还是相当冷静的。他立即派人,去将杨继元召来和傅远山一并招来商议。
待杨继元和傅远山赶到之后,黄琼将曹锐的密折交给二人。两个人在看完之后,黄琼才开口为问他们的意见。傅远山对曹锐的想法,沉吟良久才皱了皱眉摇头道:“陛下,此事,臣以为不妥。广南西路虽说如今叛军实力不强,但毕竟由叛王一族,足足盘踞了上百年。”
“叛王一家,在广南西路可谓是根深叶茂。而且广南西路诸夷杂处,那些夷人部落大多以叛王为马首是瞻。广南西路看起来防护薄弱,但实际上却是行事异常的复杂。而且福建路与湖广南路,还有大量的叛军。尤其是湖广南路,如今叛军近十万余人,并且已经逼近了武昌。”
“曹锐手中,可是朝廷在江南的全部精锐。若是曹锐一旦在广南西路被缠住,湖广南路的叛军快速南下增援,那曹锐军马恐怕就要立马陷入四面合围。所以臣以为,在对于广南西路,还是应该徐徐图之为好,绝对不能轻敌冒进。至少在湖广南路十万叛军,被击败之前不合适。”
傅远山说罢自己的意思之后,这一次见人就怼的杨继元,却是罕见的与他站在一起。杨继元站在地图前,盯着地图看了好大一会,才开口道:“陛下,臣也赞同傅相的意见。眼下整个江南西路战局,几乎关系着整个江南的战局。江南西路的地位,在如今整个战场处于中枢。”
“如果曹锐能在九江一战,直接彻底的解决江南西路之叛军。接下来向东可以进入福建路,向西可以威胁湖广地区十余万叛军的侧翼。向南可以越过十万大山,直接进入广南西路。看来,官军控制了江南西路之后,整个广南西路的门户大开,但越是这样,官军越是应该稳重。”
“除了广南西路的形势,与傅大人所说的那般之外,还有一点很重要。那如果我军向南直插广南西路的话,湖广的十余万叛军绝对不会老实在那里待着。福建路的叛军也绝对不会老实的留在福建路不动。就目前的形势来看,臣并未看出叛军怎么重视广南西路的老巢所在。”
“因为湖广南路的叛军,还在猛攻通南府。如果曹锐轻敌冒进,不顾两翼的叛军,直插广南西路。那么朝廷在江南最精锐官军,至少要被缠在广南西路境内。这样,两翼的叛军如果不顾一切,继续兵分两路,一路抢占两浙并威胁江宁府,一路直插湖广拿下武昌府、江陵府。”
“那朝廷在江南的战局,将会彻底的糜烂。尤其是如今曹锐的大军,所有的粮草都需要江宁府供应。一旦江宁府丢了,那么曹锐便是控制了赣水,可也无法保障粮草。臣以为,如果曹锐能够短时日之内,彻底解决江西战场的叛军,还是调集兵力解决东西两路的叛军为好。”
“陛下,饭还是要一口一口吃的,路还是要一步步的走。此次平叛作战,与西北平定党项人叛乱根本不同。叛王苦心准备多年,绝对不会轻易被击败。而且其在整个江南,不知道伏下多少的暗中伏笔。臣的意见,轻敌冒进绝对要不得,在整个战场上还是要稳步前行更好。”
“曹锐所部,是朝廷在江南西路唯一的精锐所在,还是要慎重为好。更何况,叛军未必会让他顺利在九江府决战。因为江南西路一旦战败,福建路与湖广南路连续将会被彻底分割开来,无论是粮草转运还是兵力调动,都会受到很大的限制。江西战场,他们绝对不会放弃的。”
说到这里,杨继元手在地图上的通城至长沙一线,向东不断的移动,一直到了南昌府才停了下来,继续道:“臣以为,正因为如今的江南西路战局,事关整个全局。如此的重要战场,叛军势必不会轻言放弃,会从湖广战场调集精锐增援。甚至搞不好,还会从福建路调兵。”
“陛下,应该给曹锐下旨。让他以江西战场为根本,将湖广的叛军尽可能多的吸引到江南西路战场。这样,不仅给湖广战场减轻了压力,同时还可以避免湖广南路十几万叛军,猬集到一起,我军无处下手。不过,如果陛下真的要与叛军在江西决战,那曹锐哪里还需要援军。”
听到傅远山与杨继元意见,黄琼一直在沉吟着。抬起头,看了看二人道:“援军给曹锐没有问题,不过,如果湖广的叛军主力真能够东调,湖广那里是不是可以动一动?朕派一员得力将领坐镇湖广,寻找战机反攻湖广。以两路大军分别经经略湖广、江西,是不是更好一些?”
黄琼想要在湖广在开出一个战场,想要同时在湖广南路与江南西路,同时与叛军决战。黄琼这个想法,明显是还有些急躁了。听到黄琼想要派出得力将领,到湖广坐镇统筹大军,杨继元心中不由的一动。如今朝中可调动的武将,也就剩自己一个人,这个人选恐怕非己莫属。
其实杨继元虽说是武将,但不管怎么说都还是两榜进士出身。当初转行武职,纯属误打误撞。也正是因为中途改行,他还没有在文官那个大染缸里面,彻底染成什么都不沾,凡事都以自己为先的琉璃蛋子。满心之中还存在着为君王效死命,为国征战四方以天下安康的想法。
能在这个时候,出去统军作战,这是杨继元早在被起复之后,便一直心存的念想。但这个时候,杨继元却是感觉到不是太适合。这个时候,在湖广南路另外新开战场,就需要调动大军。这样只能分散朝廷手中,如今已经抽掉一空精锐。无法将所有精锐,集中到了一个战场。
看着地图良久,更感受到了黄琼嘴上没有说的,但实则已经表现出来的某些急躁。也知道朝廷,如今面临着巨大钱粮压力的杨继元,最终还是选择了否定,现在便立即调集后续兵力进入湖广南路。这样任何一路,都无法集中优势的兵力,很难做到一鼓作气奠定胜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