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句话说罢,刘杰嘴角流下一丝鲜血。顺着他的胡须,开始是一滴滴的滴落在他胸前。但随即,便是控制不住的大口大口吐血。原本睁着的眼睛之中,神彩越来弱。见到这一幕,黄琼知道这个家伙是服毒了。而且这个毒性发作到了现在,就算大罗神仙来,也是难以挽回了。

上前合上这个家伙死时,犹自睁得大大的双眼后。黄琼转过身,对着身边高怀远道:“给本王抄了这座府邸。抄的时候,这座节度使府中,就算是挖地三尺,也不能遗落一张纸片。府中所有人,一律都看押起来,不许走掉一个人。还有,派人去将那些官老爷都给本王带来。”

看着黄琼有些低沉的脸色,高怀远不敢打搅,连忙带着人下去布置了。而等着一众,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官员赶来时,却只见到英王铁青着脸站在刘杰的客厅之中。而这座客厅的主人,则坐在椅子上已经气绝多时了。客厅前的地上,还摆着一堆的老弱妇孺尸体。

眼前的这个样子,让所有人都惊呆了,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而看着面前目瞪口呆的官员,黄琼没有理会别人,对着西京兵部尚书、枢密使,语气冰冷的道:“你们两个都在西京任职一任了吧。本王不知道,你们这些年都做了什么?是不是都在尸餐素位。”

“一个节度使,私下调动数百军马,去延安府做见不得人的事情。你们一个主管陕西、陇右卫军,以及诸军调动、武官选拔的西京兵部尚书,一个掌管二路军机事宜的枢密使,居然一无所知。一个节度使,能将驻防在西京的两千军马,整顿得铁桶一般,甚至敢与朝廷对抗。”

“别说节度同知,便是副使都不能过问,你们依旧是毫无察觉。本王不知道,你们这些年究竟在做什么,或是说在做什么?自己辖下,出了这种事情,居然还那么心安理得。你们这个官,当的称职吗?西京诸有司,不是朝廷给你们这些官员的养老院,是一样要履行政务的。”

黄琼语气之中,压制不住的怒意,让一众官员不由得战战兢兢。尤其是兵部尚书与枢密使二人,被吓得跪在地上一直在磕头请罪。看着这些官员,黄琼有些无奈的闭上了眼睛。多磕头、少说话。一旦出了事情,便是下官有罪,还请重重责罚,这就是这些官员的办事风格。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压制住心中的怒气。重新睁开眼睛后,黄琼没有理会那位枢密使,而是对那个兵部尚书道:“本王不想采取什么太强硬的手段,更不想在这个时候多生是非,你自己上折子请辞罢。你这个兵部尚书,做成这个样子,真不知道朝廷要你有何用?”

尽管心中一直在告诉自己冷静,但最后一句话,黄琼依旧将心中的火气暴露无遗。虽说表面上看起来,还很是平淡。但语气之中的冰冷,却是在座的一众官员都听得出来的。黄琼这番话无疑在告诉这位兵部尚书,让自己请辞是给你脸。你自己识趣一些,别给脸不要脸。

这位兵部尚书,虽说有些昏聩,可终究也是两榜进士出身。无论黄琼这番话中的意思,还是语气之中的冰冷,他明显都听了出来。看着这位英王阴晴不定的脸色,再看看一屋子的血腥,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伸手摘下了头上的展脚幞头,放在了身边,站起身来离开。

而这位兵部尚书的被撤职,更让剩下的官员战战兢兢不敢说话,更没有一个敢求情的。生怕这个时候,那句话说错了,触了英王的霉头,自己也紧步后尘。要知道,他们从十年寒窗苦,通过层层考试到两榜及第中了进士。再爬到眼下这个位置,中间不知道花了多少的心血。

虽说被发配到这大齐朝的西京有司,手中没有什么实权。可不管怎么说,这品级还在。虽说眼下憋屈了一些,可没准哪天就被调回京城实授,或是外放出去做一个安抚使。就算干熬着,也总比削职为民回家的强。所以哪怕对那位兵部尚书心生怜悯,可没有一个敢求情的。

看着这一群官员,黄琼挥了挥手,示意除了兵部以及枢密院的人,全部回去该做什么便做什么。等到留下的枢密使,还有西京兵部一位侍郎后,黄琼也没有理会二人。只是背着手,看着忙着抄家的御林军将士,良久才对二人道:“马上回去,彻底清查陕西路诸府卫军。”

“与这位刘节度,关系密切的,一律秘密派人锁拿到西京。还有,对各府卫军清点。将陕西卫军如今实有兵力人数,各种军械数量,一律呈报到本王手中。本王给你们一个月时间,要见到你们的条陈。其中若是有什么差错,你们也就不必再来见本王,自己上折子请辞吧。”

“府外的那七百卫军,全部安排人秘密监押起来。本王会会同南镇抚司的人,秘密对其清查。待清查完毕之后,那些卫军士兵一律发钱遣散。另外,延安府的知兵马使,这一半天也要押解到西京了。本王已经下手谕,命延绥榆兵备道薄纪,暂代延安府的知兵马使。”

“你们要派出得力人手,配合薄纪仔细对延安府卫军的军马,进行一次彻底的甄别。延安府卫军的武官全部调离,至于接替的人手,你们在最短的时日之内,给本王上报一个名单来。记住,别拿一群眼高手低,只知道捞钱的混蛋糊弄本王。不行,就从西京大营中选调。”

黄琼的话音落下,两个人对视一眼之后,急忙的承诺了下来。在两个人离去之后,黄琼坐在一张椅子上,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刘杰那句杀的了他,却杀不了他背后人的话。却不知道为何,让他想起了拓跋继迁临死之前,那番虽然有些差别,但实际意思差不多的话。

再想起,卓如孝与那个蔡师爷,死也不敢泄露的幕后之人。看来,西北这一系列乱象之中,都有一只不为人知的幕后黑手在其中搅和。甚至可以说,这一系列的乱象,压根极有可能就是这个人掀起来的。只是这个究竟到底是谁,居然会有如此大的能量,难道他就是那个甲吗?

原来的拓跋继迁,如今的刘杰、卓如孝,还有那个蔡师爷,这些也堪为人杰的人,居然都甘心为其驱使。到了最后,宁愿死都不肯,或是说不敢透露他的真实身份。这个人驭下的手段,居然到了如此的地步。难道是消失已久的蜀王?应该不可能,他应该没有这么大的能力。

就算他的阴狠让人害怕,但不可能这些人惧怕到如此地步。这一切的幕后,应该有一个比蜀王更加势大的人在。只是这个人,究竟是谁?能让一个知府,打破朝廷惯例,在一个地方连任两任。将一个人,推到节度使位置上后,还能让此人为了守住秘密,心甘情愿赴死。

想到这里,黄琼心中已经隐隐约约,大致圈出了一个人选。只是对于这个人选,他还是有些犹豫不定。一是根本就没有确切的证据,二他实在有些不相信,那个人居然有如此大的魄力和手腕。按照卓如孝的任职年限来看,此人至少在六年前便已经开始着手布局了。

如此看来,那个人早就心存反意了。眼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他做出的虚假表现而已。只是他靠着什么拉拢这么多的官员,难道真的只是为了钱吗?让一个在武官之中,基本已经做到位极人臣的封疆大吏,居然如此的死心塌地。宁愿自杀,也不肯透露他的真实身份?

而更让黄琼感觉到寒意的是,大齐朝一共才有几个节度使?这么一个掌握兵权的人,都能被其拉拢住。那么以他眼下掌握的财富,这朝中还有多少他安插,或是说收买官员。若是其真的心生反意,那么在与其对垒的时候。四大营、西京大营这些,被朝廷倚重精锐还可靠吗?

如果这个幕后的人真的是他,以他的这种布局之早,手腕之长远,四大营与西京大营,到时候真的未必可靠。可此事涉及到军心,自己又不能对四大营与西京大营的所有武官进行系统的甄别。四大营与西京大营,是朝廷最后的本钱,也是朝廷最为倚重的长城和精锐。

一旦四大营与朝廷真的离心离德,那么这个大齐朝恐怕真的要完了。眼下的黄琼,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么一个摊子。反复权衡,依旧没有找到一个办法的黄琼。心中不由得有些烦躁的站起身来,在这间不大的会客厅里面反复踱步,脑袋里面一直没有停止思考。

琢磨了半天,也没有琢磨出一个什么头绪来。就在黄琼有些疲惫捏了捏鼻梁时,被派去抄家的高怀远返回。对着黄琼拱手道:“启禀英王,刘府已经查抄完毕。共计抄出金一千两,银五万余两。武威钱庄的千贯银票,共计六十万余贯。此外,还有地契和房契两大箱子。”

“此外,在府中还发现,卓如孝买来供其享乐,出身延安府的妇人五十余名。回纥、吐蕃、波斯诸族妇人三十余人。至于他身边有名分的一妻二妾,外加五子三女俩个儿媳。除了一个女儿已经外嫁,其余的都已经被他亲手所杀。只有一个儿媳,因为躲藏起来活了下来。”

“在后院,他的卧房之前的庭院里面,发现了一个大坑,里面都是焚烧过的纸灰。而且这些纸灰,还是热的。整个府邸都几乎翻遍了,除了书籍之外,也并未没有找到任何信件一类的东西。恐怕他之前一直躲在府中没有出现,就是将所有有用的东西,全部焚烧余烬。”

“而且咱们的人在搜查时,在后院的一间屋子里面,发现了一个服毒自尽的人。从这个人身上发现的一个腰牌来看,这个自尽的人是延安府衙的人。王爷,这位刘节度做的如此干净利落,几乎将所有可用的证据,全部都销毁余烬,恐怕在这里查不到什么线索。”?

定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