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黄琼的回答,明白自己忽视了什么的杜涉。倒也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即传令下去,派出一千军马,再仔细搜查一遍县城,重点便是城内的水井。他的属下去执行的期间,黄琼骑在马上看着面前破败不堪,毫无人烟的同心县城,良久才道:“叛军究竟会隐蔽在那里?”

黄琼的这番话,即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身边杜涉听的。而杜涉听到黄琼的话,在微微犹豫了一下之后,开口道:“王爷,以末将看来,如果叛军决定先对我们左路军下手,那么他们现在极有可能,会隐蔽在清水河两岸的大罗山与牛首山之间。最有可能的是大罗山。”

“除此两地之外,末将想不出来从同心县城,直到灵州这一路上,还有那里可以用来设伏。尤其是大罗山,山势虽说说不上险峻。但南北走向八十多里、东西宽度三十多里的这片山林,却卡在我军与中路军之间。而且大罗山的面积虽说不大,但山高林密隐藏几万大军不成问题。”

说到这里,杜涉翻身下马。在地上画了一个简易的地图后,拿起几块石头分别摆好后,对着同样翻身下马的黄琼道:“王爷,您看。大罗山正好在我军与中路军之间。叛军隐蔽在这里,不仅可以攻击左中两路,而且还可以利用官军相互救援,所必经之地的大罗山伏击援军。”

“如果拓跋继迁决定倾尽全力,与官军一搏的话。他现在极有可能,就隐蔽在大罗山之中。因为纵观整个宁夏府的地形,没有比大罗山区更适合他隐蔽待机的位置。最关键的是,他控制了大罗山,就等于切断两路军之间的联系。王爷,您看我们下一步该如何的行动?”

对于杜涉的请示,黄琼站起身来反复踱步良久,才转过头看着杜涉道:“如果你是整个大军的统帅,在这种情况之下,你觉得我们怎么做才合适?本王的意思是,将你放在贺元锋的位置上。你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不要过于自谦。为将者,看待事物的着眼点,要从全局考虑。”

黄琼的这个反问,让杜涉有些犹豫。不过,在见到黄琼看向自己时候,期待的目光时,杜涉咬了咬牙道:“以末将之鉴,我军现在有两个选择。如果拓跋继迁的目标是我,那么我们便在同心县城固守,等待援军。王爷,左路军的战力太差,自身虽说加强了两千御林军。”

“可总体上,还是以步军为主。叛军虽说未必都是骑兵,但至少有六成还是以马军为主。我军又是沿着清水河谷行军,控制大罗山的叛军又有居高临下的优势,对我军优势太过于明显。再加上这几年陇右卫军的战力,下滑太过于明显。一旦被伏,我军仓促应战极有可能会?”

“若是叛军的目标是中路军,那么我的建议是全军携带五天的干粮,抛弃所有辎重,急行军攻占石沟城。石沟城是卡在灵州与大罗山之间的一座小城,虽说城池规模不大,但位置却是极为关键。只要石沟城在我军手中,那么叛军在想退回灵州,基本无任何的可能。”

“至于贺副使那里,有两万西京大营军马。即便拓跋继迁的目标是他,可如果他自己不出现什么太大闪失,或是只要不轻敌冒进,叛军即便是集中全部主力,也未必会讨到好果子吃的。西京大营的战力,末将还是很有信心的。再加上冯舟山的右路军配合,叛军奈何不了他。”

“王爷,拓跋继迁此人阴险狡诈。若是他主攻中路的话,未必真正的目标是中路军,极有可能是要围点打援。以拓跋继迁的为人,在明知道不是对手,他绝对不会与中路军硬碰硬的。若是他虚晃一枪,佯攻中路引诱我军救援,利用大罗山的山势设下埋伏,左路军才真正危矣。”

前半段话,杜涉说的很隐晦,但也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他实在不看好,自己部下与叛军在野战之中可能的结果。若是与叛军在野外硬抗硬,面对优势的叛军,等待左路军的结果极有可能会是全军覆灭。叛军打不过西京大营,可陇右的卫军却非叛军的对手。

他更希望,能够依托同心县城固守。眼下同心县城的百姓,虽说已经为叛军全部掠夺一空,但城墙却并没有被破坏。同心县城,是宁夏府的治所所在,本身又是地处边陲。所以城墙修的很高大,同时也很坚固。若是能固守此城,远比在野战之中与叛军遭遇要强的多。

而后半段话,却是说的很直接。他直接告诉黄琼,若是先遇袭的是中路军,那就不用考虑,是叛军在围点打援。明知道打不过,还要兵行险着,不是拓跋继迁的作风。阴险狡诈的拓跋继迁若是先打中路军,那就极有可能在半路上,依托大罗山给左路军,设置一个伏击圈。

他的建议是,一旦遇袭的是中路军,那就不要理会。贺元锋手中有两万战力强悍的西京大营军马,就算叛军倾巢而出的偷袭,只要贺元锋不犯大的错误,也足以自保。左路军,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迅速的北上抢占叛军北撤的咽喉要地石沟城,将叛军堵截在石沟城以南。

杜涉的建议,黄琼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微微沉吟了起来。杜涉的第一个想法并没有错,一支烂了几年的军队,不可能靠着短短的三日便整顿起来。而且跟着左路军行动这段日子里面,黄琼也真正的领教了眼下陇右卫军真正的战力。都说行军,也是战力的一种表现。

若是这句话是真的话,那面对这些行军队列都稀稀拉拉,走路的姿势懒懒洋洋的。若不是殿后的杜涉亲兵,一路上用马鞭抽着,搞不好这两日行军,至少得有三成人掉队,黄琼真有些无语感觉。也正是因为这几日观察,黄琼知道杜涉对于自己部下的担心,绝非是杞人忧天。

的确,如果拓跋继迁真的决定打这一战的话,几乎可以说就是一堆鱼腩的左路军,是最好的目标。无论是设伏,还是围点打援也好,将左路军作为目标没有在合适的了。想到这里,黄琼抬起头来对杜涉道:“你觉得拓跋继迁,隐藏在大罗山之中的几率究竟有多大。”

“杜将军,你要知道一点。如果拓跋继迁没有隐藏在大罗山之中,或是说没有将左路军选为首选目标。我们长期同心停留,那么就成了左路军畏惧不前。三路大军会剿的计划,就会因为左路军停滞而全盘失败。所以我要知道,你的这个敌情判断,究竟有多少的把握。”

“本王不是不相信你,但有些事情我们在下决心之前,需要考虑的更全面一些。否则,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这不单单是对本次平叛大局负责,更是对这几千将士的性命负责。杜将军,本王知道你的能力,至少不在贺元锋之下。所以,本王很想听听你在这件事情上的考虑。”

黄琼这番话,让杜涉多少有些汗颜。他没有想到,英王对自己如此的高看一眼。面对黄琼看过来的信任目光,犹豫了一下之后,杜涉有些迟疑的开口道:“王爷,末将之所以判断叛军主力,就隐藏在大罗山附近的主要原因之一,其实就是从末将派出的侦骑带回来的结果。”

提起自己派出去的侦骑,杜涉多少有些羞愧的道:“卫军这些人的品性,末将实在是心中有数。自从咱们自环州出发,末将就一直广派侦骑。只是这些侦骑,带回情报实在是堪忧。几乎没有一个侦骑,带回来哪怕一丁点有用的消息。便是就连叛军,坚壁清野消息都没有查到。”

“末将派出去的这些人,都是老兵油子。他们若是心细一点,或是胆大一些,就算没有查明白叛军主力的动向,但却未必连一丝蛛丝马迹都不能发现。说明他们,在收集敌军动向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敢太过深入。末将派出的侦骑,是分别向咱们行军路线周边百里行动的。”

“从这帮家伙带回来的情报来看,大多数都是一些没有用的东西。唯一有点发现的,便是在左翼的乐山方向,以及我们正前方的牛首山方向,都发现了少量党项人的游骑。末将最为看重的大罗山方向,却是什么都没有。这些人都是老兵油子,但凡有点蛛丝马迹都会发现。”

“但偏偏在大罗山方向,一点东西都没有发现。用他们的话来说,大罗山内没有任何的叛军踪迹。他们的汇报,末将认为这些人,压根就没有进入大罗山。甚至有可能,他们在大罗山周边,转了一圈的可能性都不大。极有可能是到了大罗山前,便调头转了回来。”

“也正是如此,末将才判断叛军主力,极有可能就隐藏在大罗山之中。因为牛首山与香山,都并非是我军向北必经之地,但我军可以绕开这两座山区。叛军在那个方向出现,根本就是虚晃一枪,用来迷惑我们视线的。拓跋继迁此人,极其擅长利用骑兵机动设伏作战。”

“末将第一次统军平叛,就是吃了这个家伙这个战术的亏。末将当时带兵刚过秦驼口,他的骑兵突然就从两侧山地冲了下来,一下子便将末将统带的几千步军,切了一个七零八落。若不是庆阳府兵马使,拼死力战断后掩护,末将恐怕就没有机会再见到王爷了。”

“那场战斗,虽说末将统带的几千军马战力太差,一触即溃是主因。但末将没有料到叛军,会在山地之中大规模使用骑兵设伏作战,也是主要的败因之一。而我们在到同心之前,一路上都是山区,拓跋继迁没有找机会动手。而从同心到灵州之间,大罗山他们最后的战机。”

“尤其是以拓跋继迁惯用的战术,大罗山之战是他在灵州以南,最后一次机会了。所以末将认为,拓跋继迁如果想要打这一战,大罗山是最后的可能。所以末将以为,拓跋继迁极有可能就隐藏在大罗山,等待寻找战机。就是不知道,他的目标究竟是左路军还是中路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