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王爷所说,眼下朝中虽说表面上看尚属平静,但下面已经是暗潮涌动。一旦皇后薨了,不仅仅是太子,恐怕再无顾忌的景王与端王,会行事更加的无所顾忌。还有宋王,以及他背后站着的,眼下权掌六宫事情的德妃。”

“更何况还有那个隐藏在一边,一直虎视眈眈,便是您也看不透的蜀王。现在虽说矛头都指向太子,但城门失火未必不会殃及池鱼。这场夺嫡之战,您只要在京城就很难不被卷进去。就像是这次刺杀,未必没有别人一石二鸟,或是借刀杀人之计。”

“王爷,多一个人商量,思路便开阔一些。您身边多一份护卫的力量,您的安全就更有把握一些。若是这几个人真的勘用,王爷还是尽早让他们发挥作用为好。咱们英王府现在的实力太弱了,哪怕在多一分的实力也好。”面对黄琼的犹豫,贾权有些焦急的道。

面对着贾权的劝谏,黄琼沉思了一下之后,却还是坚定的道:“还是等夫人之事处理完了再说其他的,现在本王实在没有那个心情和精力。至于先生所说的这番道理,本王还是懂得的。先生放心,只要是人才本王都会争取的。但有些事情,本王还是要多考虑一些的。”

“不过,在本王决定见他们之前,先生可以与他们多接触一些,一定要好好的摸一摸他们的人品。估计京城恐怕还要乱上一阵子,先生与他们说这阵子就不要出去了。缺什么,只要不是太过分,先生安排人帮着置办就是了。”

“府中这些事情,先生做主便是,用不到事事请示。只要先生认为对的,直接去办便是了。还是那句话,若是先生都信不过,本王还能信得过谁?此外,陇右与陕西的旱情,先生也要多关注一下。”

“本王前段日子里,虽说从那些宗室嘴里面,敲出了一些钱粮以就燃眉之急。可本王总感觉那些人,不会老实将承诺的钱粮交出来。眼下立秋将至,本王这心中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陕西路倒也罢了,可陇右那里番汉杂处,一旦出事便是大乱。”

黄琼的这番吩咐,贾权也只能苦笑道:“王爷,这天下做官的心思您也知道。他们上报给朝廷的东西,能有一半是真的,便已经是对得起朝廷发给的俸禄了。恐怕现在除了有密折的皇上那里,非到真正秋收的时候,朝廷很难得到真实的消息。”

“不过,此事权倒也有些了解。据权一个在户部的好友提起,陕西路汉中地区还好一些,旱情主要集中的陕北以及八百里秦川。陇右的宁夏府、陇东地带,现在可谓是赤地千里,不用等到秋后,绝收已经成了定局。而现在的关键是,关中平原遭灾也很严重。”

“以往陕西、陇右二路无论出现再大的天灾,只要西北主要粮食产地的关中平原不受灾,就成不了真正的大灾。关中一地调出的粮食,便可以满足大部分的赈灾所需。外地需要调粮,也用不到调多少。”

“可今年这八百里秦川遭受的灾情,不仅无法外调粮食,甚至本身还需要朝廷大量的救济。如果冬天也无雪的话,恐怕明年的收成也要危险。再加上陕北,陇右的陇东、宁夏府七成的土地绝收已经是定局,朝廷这次压力不是一般的大。单以汉中,恐怕很难支撑。”

“二路又素来为民风彪悍之地,若是朝廷赈灾不及时,权也担心西北会出乱子。尤其陇右和陕北,北面是北辽西北统军司诸部。延安府受灾,长城以外山水相连的北辽,那里情况也不会乐观。”

“那些游牧部落,又有一向有自己受灾,便南下劫掠以自救的传统。往年无灾无难的时候,北辽多少骑兵南下咱们自然不怕。可今年不同于往年,若是我大齐西北陷入内乱,恐怕朝廷也很难在集中精力应对南下的北辽铁骑。”

“况且王爷,别忘了西北还有朝廷的一支世仇呢。权曾与宋之唤谈过,他曾经与权提起过,眼下党项虽说被朝廷分割杂处,但几十年的繁衍生息,现在已经元气略复。现在宁夏府党项部落之中,又出现一位堪称雄才的领袖。”

“此人胸怀大志,念念不忘恢复当年党项人纵横西北的荣耀。一直通过联姻的方式,整顿宁夏府境内的党项诸部。经过十几年的苦心经营,在宁夏府已经形成了一个不小的势力。宁夏府的党项诸部,眼下几乎都以此人马首是瞻。

“尽管眼下元气,还远不如当年的定难军,可与太宗、高宗年间一盘散沙,任由朝廷宰割相比,也是大有不同。虽说眼下与朝廷相比实力还很弱小,但一旦假以时日必会成朝廷心腹大患。若是真的西北陷入动乱,此人趁乱造反的可能性很大。”

贾权的话音落下,黄琼的脸色不由得一黯。自己虽说敲出了这么多的钱粮,可问题是一颗老鼠屎搞不好,就会坏了一锅的汤。更何况,这个时候不是一只老鼠,而是一群老鼠在那里虎视眈眈呢。

自己苦心劝谏,可自己那个倔强的皇帝老子,却是压根就听不进去。若是真的出了事,又要多少代价才能平息。自己前世所熟悉的那段汉族最后一个王朝历史,不就是因为三分天灾加上七分七祸,才最终造成神州陆沉吗。

想到这里,黄琼叹息一声道:“本王正是担心这一点,才希望先生能够动用一切的关系,密切二路赈灾的情况。这方面不能省,该花钱的时候一定要大方。咱们不能只让马儿跑,却不给马儿草料吃。”

“而且咱们不能总依靠永王,该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了。这些人品级虽说不高,可消息灵通方面却还是有一套的。先生在这方面,出手还是要大方一些的。有品级又德才兼备的,先生拉出一个名单来,本王想想办法,该往上推推的,还是要推一推的。”

“其他的,咱们也只能说尽力而为吧。眼下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该来的咱们还是躲不掉的。只是不能在这么两眼一抹黑,事情都到找到头上了,咱们还什么都不知道。被搞的措手不及,只能被动的应对。”

“至于本王遇刺一事,老爷子明面上是不会大动干戈的。老爷子为君多年,对脸面的事情看的还是很重的。此事若是搞的天下皆知,他这个脸面又该往哪里去放?而私下他怎么查,就不是咱们能够左右的了。先生,心里面还是要有个数的。”

事实证明,黄琼的预料虽说不能百分之百的正确,但是对他那位皇帝老子性格判断,还是大致准确的。皇帝虽说借此事,在朝中大动干戈。将诸王 苦心建立起来的势力,给扯了一个七零八落。但对黄琼遇刺一事,表面上却是雷声大、雨点小。

在命令各有司严查之后,便没有了下文。摆明了不想将此事,闹的轰轰烈烈。皇帝如此做派,下面的人自然会领悟圣意。这件惊天大案,表面上有些不了了之的意思。可私下里面,皇帝却是重视的紧。

自己的亲军都被渗透,这是他为君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事情。正像是黄琼所说,这次是刀子落在自己儿子身上,下次就未必是了。尤其是眼下,几个卷入夺嫡之争的儿子,眼睛都已经通红的时候,皇帝更不敢真的像是没事人一样。

从古至今,皇子之间夺嫡杀红了眼,皇帝想要善终都是一件奢谈的先例,可是数不胜数。太子想不想做李建成是一回事,但皇帝明显不想去做唐高祖。所以虽说表面上虽说雷声大、雨点小,可私下皇帝查的异常严厉。

至少在黄琼遇刺之后,太子直接被禁闭在宫中,直到十余天后才被允许返回东宫。南北镇抚司在京人马,几乎也尽数出动,对诸王府邸周边进行严密的监视。在京诸王,包括从成都赶回伺疾的蜀王,行动都受到了严格的限制与监控,寻常不得出府门半步。

对于这些龙子凤孙来说,这种监视与控制的滋味并不好受。更何况此次老爷子借题发挥,将他们在朝中苦心经营的局面,给扯了一个稀巴烂。自己煞费苦心建立起来的人脉,贬官的贬官,罢职的罢职,这些皇子无一不损失惨重。

眼见着之前砸下去的大笔钱财,几乎都成了一江春水。表面上虽说不敢说什么,可在心中无一不对那个肇事的破口大骂。尽管他们对黄琼遇刺,几乎送了性命一事,大部分人都暗自高兴。甚至希望黄琼就此重伤不治,直接驾鹤西行的也不在少数。

可到了自己遭受了无妄之灾后,心态转变的异常迅速。从之前的幸灾乐祸,转眼变成了破口大骂。甚至有些疑心重的人,联想到当初温德殿上皇帝与黄琼联手做的那场戏。认为这次黄琼遇刺,是老爷子要清理朝局一手策划的,与那个该死的家伙联手做的扣。

毕竟黄琼遇刺,大家谁都没有见到过。伤成什么样子,是真的像是传说中的几欲重伤不治,还是屁事没有谁都没有看到?骑马出去摔下马,擦破一点皮也叫遇刺的事儿,这些皇子中的某些人也不是没有做过。

而陈瑶的死,在他们眼中更不是什么值得一提事情。一个普通宫女出身的侍妾而已,又不是什么名门显贵出身的正妃,需要的时候拿出来当做一枚棋子很正常。这宫中那年不抬出去,几个或是十几个枉死的宫女?

那些被抬出去的宫女之中,某个主子身边犯了主子忌讳的曾经心腹宫女,也并不是一个两个。所以很是有那么一两个人,在将心比心的情况之下,认为这是皇帝与黄琼这父子两个合伙做的扣。陈瑶的死,在他们的心中只是一场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