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边说边走进府上,谢景之从后院方向走来,起初还没看见谢见微。

“爹,娘已经把行李收拾好了,让您去看看有没有缺……晏晏?”

谢景之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从廊下奔了过来。

“晏晏你怎么来了?就是送行,也太早了。”他笑着说道。

谢见微:“南夏这兵出得蹊跷,我担心父亲和哥哥,所以来看看。”

“你不必担心,我一定照顾好父亲和自己。晏晏,我们不在京城的日子里,你自己也要小心。”

谢见微担忧谢景之和谢崇凛,他们何尝不为留在邺京的妻女妹妹忧虑。

和爹爹兄长聊了一阵子,谢见微心里的恐慌才渐渐褪去。

谢崇凛道:“晏晏好不容易来一趟,吃了饭再走吧。叫府上备膳。”

正巧黄昏,谢梨、谢无忧和谢景沅也回来了,这一桌饭也算得上是团圆饭了。

谢景沅在席间举杯,笑说:“静候爹爹和大哥凯旋!”

“静候爹爹大哥凯旋!”

谢见微几个姊妹兄弟一道饮尽了杯中的酒。

酒过三巡,年纪最小不能饮酒的谢无忧醉了。

她抱着酒坛子看着谢见微,忽然嘟嘟囔囔地说:

“三姐也应该一起去的,故地重游,说不定还能找——”

“无忧!”

谢夫人忽然撂下了玉箸,砸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整个席间都安静了下来。

谢无忧喝醉了,其实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什么,头在桌上点,小鸡啄米似的。

“把五小姐带回房里去……算了,我来。”

谢景之脸色难看,本想吩咐下人,却不知为何自己上前扛起了谢无忧,大步离开了席间。

“晏晏,你别听你五妹的,她喝醉了,说胡话呢。”

“是啊晏晏,吃饭,吃饭!等爹爹从遂州回来,给你带遂州的千层糕和螃蟹吃。”

谢见微笑着接过谢夫人夹来的菜,她也喝了不少酒,面上绯红,动作迟钝,看似也醉了,没有注意谢无忧的话。

实际上垂下的眼眸中满满的清明。

时辰太晚了,谢见微就留在了谢府上。

她出阁前的院子还整理得一尘不染,什么陈设都没变过,谢见微叫车夫回侯府传了信,就洗漱了打算睡下。

这时,下人来禀告,说大少爷带着五姑娘来了。

谢见微愣了愣,迎出外间,谢无忧脸依然红着,眼眶也红着,不过看样子清醒许多。

“大哥,你不带五妹去休息,怎么来我这里了?”

“我才知道,你之前来的时候,这臭丫头说了不少你的坏话。她就是欠收拾了……”

“诶!大哥!疼!”

谢无忧从谢景之手下挣扎出自己的耳朵,眼里泛着泪花,可怜巴巴的。

谢景之喝道:“还不给你三姐道歉!”

“我……我……道歉就道歉……”谢无忧嘟囔,走上前冲谢见微鞠躬,一瞬间就起来了,快的谢见微险些没捕捉到。

“对、对不起三姐,我错了。”

“晏晏让你起来了吗!”谢景之一把将谢无忧按了下去,无视了谢无忧的尖叫埋怨,愣是不准她起来。

谢见微哭笑不得,上前打起圆场。

“好了大哥,放五妹起来吧,我不怪她了。”

谢无忧被放开以后,立马跟猴一样逃窜没影了,谢景之捻了捻指尖,并没有去追。

他看向谢见微,目光晦涩,艰涩道:

“晏晏,对不起,这件事其实也有我的错。”

“都是过去的事了,而且也不是大哥的错……这事哪有什么对错之分。”

谢见微叹息了声,“时间不早了,大哥早些回去休息吧。”

谢景之没有说什么,沉默地点了点头。

毓秀从里间出来,给谢见微披了件外氅,忍不住道:

“夫人,当初您和大少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五姑娘以前那么黏你和大少爷,现在怎么……”

谢见微摆摆手,一言不发地进了屋。

另一头,谢景之离开院子没多久,便停下了步子,回头冲廊下低吼道:“滚出来。”

“……”

谢无忧慢腾腾地走上前,表情悻悻。

“大哥,你怎么这么快出来了?没和三姐多聊几句……”

“你还知道她是你三姐?你怎么对她的?你巴不得逼着她和咱们老死不相往来?”

“我没有!”

谢无忧焦急地反驳,眼圈泛红。

“我、我就是不明白她为什么、当年为什么那么做!她为什么不要你……分明你们不是唔!”

谢景之掐住了谢无忧的脸,忍着怒火一字一顿的说道:

“无忧,她是我妹妹,你姐姐,是我们的家人,明白吗?以后别再说胡话。”

谢无忧哭着甩开他。

“哼!好心没好报,要不是为你打抱不平,我也不会和三姐生分了!结果大哥还怪我……我再也不管你了!”

谢无忧哭哭啼啼地跑远了。

谢景之揉了揉山根,并未追上去。

谢无忧从小让他们宠得太过了,兴许正因为如此,她才会任性的一直执着当年的事。

明明他都已经放下了。

谢景之手掌捂着脸,也掩住了面上一丝苦笑。

……

没过多久,谢家父子俩率领大军离开了邺京城,一路南下离去。

时间过得很快,还不等百姓消化频起的战事,转眼会试近在咫尺。

孙氏拉着谢见微到万佛寺进香拜佛,在大殿中不停嘟囔: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愿我孙儿贤齐高中会元!”

谢见微站在一旁,垂着眸眼里没有半分波动,她的视线若有若无地往偏殿瞥去。

趁着孙氏拜佛的时间,她转身走出大殿,亦步亦趋往偏殿方向走去。

毫无意外在靠近时就被官差拦了下来。

“偏殿还在修整,香客不得进出,若是要拜佛,就请到正殿去吧。”

谢见微温声道:“打搅了,我丈夫薛蟾是督办万佛寺重整的官员之一,我只是想问问,这里何时能修整好。”

“哦,原来是薛夫人。”

官差退后一步,拱手作揖,“按现在的进程,大概五六月份就能修整好了。”

“多谢。”

谢见微遥遥看了眼殿内,转身走了。

回到正殿时,孙氏刚出来,翻了个白眼问她:“你跑哪里去了!让你给齐哥儿祈福,你就这样敷衍?”

“母亲若是足够诚心,也不缺我一个。”

孙氏被她噎得几欲吐血,愤愤然甩袖离开了这里。

二人各自乘了马车回府,孙氏心里有气,叫车夫赶得飞快,很快就没有了踪影。

谢见微乐得清静,吩咐车夫慢些,沿路看看风景也好。

马车驶过市井,马车外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蓦地,一声暴喝传进谢见微耳中。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车夫惊慌道:“夫人,有个孩子挡在咱们马车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