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见微正百无聊赖地四处观察他府上的建筑。

没想到一转头就看到人站在身后,惊得她连退数步,慌忙见礼。

“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

傅平野下意识想扶她,手碰到衣裳便迅速缩了回去。

谢见微轻咳了一声,打破了二人之间微妙的氛围。

“我来,是想问问殿下,是否都准备好了?”

“已经都备好了,你要来看看吗?”

谢见微欣然颔首,傅平野将他领到太子府后的校场,校场上矗立着一块大碑。

大理石造地,时间略有些赶,做工稍显粗糙,但不仔细看看不出,反正往后还可以慢慢的精修。

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一眼看去清晰又工整。

谢见微笑着说:“殿下办事真是雷厉风行,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做得这么完美。”

“也是凑巧,正好找到了这么一块石头,否则还要废一番功夫。”

傅平野转过身看着她,“说起来,我还未真正和你说一声谢谢。”

谢见微愣了愣。

傅平野凤眸深邃,好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平日里这双眸子透出的情绪只有内敛淡漠,这时却多了几分无法言说的情绪,点亮了这片漆黑的宇宙,谢见微的影子映在其中,好像这片天因她而亮,且只容得下她一人。

“……”

谢见微迅速别过头,一向淡定的情绪有些紊乱。

她咳嗽了两声,故作镇定道:“殿下不必客气,我不只是为殿下出力,更是为了小鱼儿渊哥儿,还有天下受灾的百姓……”

傅平野挑高了眉头,轻笑了声,喑哑的声线别有深意道:

“嗯?孤可没有说你只是为了孤。”

谢见微愣了愣,眼睫飞速颤动,拧着眉懊恼地背过了身。

真是,说多错多!

好在傅平野也没有再说什么,眼看时辰不早了,亲自将谢见微送到了前院里。

“你不去看看小鱼儿和渊哥儿?他们都很想你。”

“侯府还有人在等我,今日就算了吧。”

傅平野嘴角慢慢拉平。

谢见微欠身作揖,“那我先告辞了。”

傅平野目送着谢见微离去,直到她的影子完全消失在视线里,他的表情彻底沉了下来,转身道:

“明日若是广阳侯府来人,一并拦下。”

他语调冷戾,拈酸带醋,凌南会意,拱手应是。

翌日,捐银时限的最后一天,由于时间拉得够长,其实该捐的人都捐得差不多了。

慎王派人将银子送去了太子府,就静等着看傅平野的笑话。

眼看着天边太阳慢慢落山,离最后时限还有一个时辰不到。

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冲进院中,大喊:“王爷!不好了!”

慎王正和傅意欢等人一同庆祝胜利,听到这话右眼皮狂跳,撂下酒盏喝问:

“快说什么事!”

“太子府里方才传出消息,说太子命人雕刻了一座石碑,碑上刻了这次所有捐银人的名字,还有捐银的款项,从高到低排,这座功德碑明日就会抬到城外界碑边立着,要供给世人看啊!”

咣当——

桌上的酒水撒了一地,除了胤王,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傅意欢冲上前把小厮拎了起来,“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啊!这消息全京城都传遍了!”

薛贤齐脸色煞白,摇摇晃晃,他提步就要往外走,慌张道:

“王爷恕罪!学生现在得马上回去把这件事禀告父亲和祖父!”

傅意欢和其他官员也瞬间跑了个没影。

慎王在屋内又砸又摔,将傅平野翻来覆去骂了个狗血喷头。

“都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拿银子给太子府送过去!”

“傅平野!算你有种!你她娘的给老子记住了!!”

竟然敢耍这样的阴招!!

慎王身形摇晃,摔坐在桌案旁,胤王上前搀扶他,口中安抚,眼里却没有半点波动,反而带了些兴味。

另一头,薛贤齐回到侯府时,侯府上下已经都知道了消息,乱成了一团。

广阳侯在厅内来回踱步,咆哮着催促下人:“都快点!快点装好了!”

薛贤齐闯进堂内,白着脸看向谢见微,“母亲,你们都知道了?”

谢见微点点头,“方才来人传过话了,眼下勉勉强强凑出五百两银子。”

“就这样吧,赶紧的给太子府送去,马上太阳就落山了!”

薛蟾催促下人封箱,亲自牵了匹马出来,翻身上马领着人往太子府赶去。

孙氏捂着心口干嚎,“太子也太毒了,怎么能这样办事啊!这不是逼着人给朝廷送银子吗!”

孙氏哭了几嗓子,朝身边的谢见微看去。

“都是你!你们谢家好啊,捐出一个第一来,挣足了面子,你当初为何不多劝劝蟾儿,让我们侯府也多捐些,为何不拿出些嫁妆来偷偷填进去!”

孙氏气得口不择言:“你以前不是最会做这种事了吗!现在为何不做了!你还是我们侯府的人吗!”

谢见微斜睨了她一眼,淡淡开口:

“我该劝的都劝了,可惜没有人听我的。不知有句话太太听过没有。”

谢见微一字一顿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孙氏瞪大了眼睛,“你!”

谢见微转身往府内走去。

另一头,街上已经拥挤的无法前进。

自从功德碑的消息传出去,不少抱有侥幸心理的官员肠子都悔青了。

虽然说捐多捐少凭个心意,但那碑上刻的,可是能流传百世的!每一个经过界碑的百姓都能看见!保不齐还要记入史册。

他们这些在朝里做官的,捐个十两八两的,还比不上隔壁的商贾,这不是擎等着被戳着脊梁骨骂吗?

太子这一招实在是太狠了,关键还是最后一天才放出消息,这是要亡他们啊!

“还能不能动了!能不能走快点!马上就酉时二刻了!你家大人是想害死我是不是!”

“都让开!这可是慎王府的银子!谁敢拦慎王爷!”

“皇城的街又不是给王爷一人走的,先到先行,凭什么让!快快快,我来不及了!”

大计当头,即便是王爷,也比不得多贴些钱银重要。

街上乱成一团,热闹中透露着滑稽可笑。

俨然是一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