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

作为临时性政治同盟,现在王拱辰暂时和王雱穿一条裤子,于是王拱辰唆使曾经的老部下御史、检举司马光在舒州时候的种种错误,说司马光因为执政疏漏造成舒州城上百无辜平民死亡。

政治就这点事,当时那个事件司马光有错但无罪,他也在确认后尽力的补救了。但作为知州他在现场,那么理论上舒州发生了、他怎么都难辞其咎的,何况还涉及了他那个叛逃去西夏的侄子司马小花。

在当年这个事件是冷处理,并没把司马光怎么样,但现在有政治需要,王拱辰就指示门生把这事翻出来炒冷饭。

不说能把司马光怎么样,但既然有人捅出来了,他暂时停止履行职务、去御史台解释清楚是必须的。御史中丞欧阳修是不主张这样搞的,但老欧阳也并不完全代表御史台。还是当时大雱说的那个道理,王拱辰的能耐仍旧很大,欧阳修治下的官僚机构要“照章办事”的时候,欧阳修这种在乎名节的人,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于是借助王拱辰和王雱的发难,九月下旬的一次朝会,韩琦借机开炮,提出了:把大部分外交治权收归枢府的举措。

更诡异的,难得有精力参加一次朝会的赵祯,支持了韩琦的提议。

那么相当于礼部被阉割做太监了,礼部其他业务暂时还没有动静,不过原本归属于中书门下的“外交权”被韩琦拿到了。

因为在福康劈腿一事上,司马光把老赵给彻底惹毛了。又处于老赵最像龙傲天的时机,加上有先例,所以赵祯当然借机下达圣旨:剥夺礼部之外交权,归属于枢府。

与此同时枢府建制升半级,正式和中书门下平级了。

这算是一次大宋的较大政治改革,意味着大宋没有首相了,或者说现在韩琦和富弼都同时是都大宋的首相。

这除了代表赵祯于迟暮之际对中书门下的不满外,也代表回归本源,这是有先例的。譬如辽国的外交权就是归属于北府枢密院,此外大宋历史上也有过一段岁月,外交权限是归属枢密院而不是礼部。

说白了这只算是业务的调整。在曾经外交权归属枢密院时期,理论上中书也是宰,枢密是相。只又因这些时期大多数时候,平章事和枢密使是一人身兼两职,所以关于治权的归属并不太重要。

在大宋这种事经常发生,例子实在太多,譬如前阵子工部一会归属中书,一会又归属三司。又譬如大理寺这个最高法院,治权一会归中书,一会归御史台,现在则是两个爹一起管理。

群牧司也一样,一会属于中书,一会又属于枢密院,看当时的政治需要。

再譬如农业口一会归属工部,一会归属户部,一会是独立机构司农寺。最后干脆分成了几块,连兵部也都自有一部分耕地治权。

所以现在大宋的政治过渡到了新形势,礼部仍在,不过治权被皇帝和韩琦削弱了,外交业务划拨了枢密院。但礼部外交口的人韩琦一个都不要,只是把管辖权移交就行。

而这个外交口管辖权,现在韩琦交给了枢密都承旨王雱。所以法理上,外交口的事现在是王雱负责,只不过办公在北京。

鉴于北京也算首都之一,也没人说什么。反正这个时代需要外交的地方,肯定是距离北京最近。

如果是套用辽国习惯,这就成为北府和南府的区别的。当然韩琦不承认这一套,委任给大雱仅仅是临时性,韩琦会逐步配合吏部,挑选自己想要的人,然后组建枢密院自己的外事司,再委任一个制置使。

不论怎么说,只没有名誉,实质上前番工业司和礼部险些把狗脑子打了掉出来代表大雱赢了,大魔王现在真的算“大宋北府宰相”了。掌握了工业司这个怪物的治权,也顺便全面接手大宋的外交事宜。

鉴于王雱这家伙厉来算是鹰派且好战,现在开始接管外交事宜。这也代表着老赵于这晚年迟暮之际,转向了较为强硬的思维。

顺便枢密院建制升级,大雱的级别当然也就又升了半级。工资则被朝廷大方的升了一级半,之所以工资升的多是因为韩琦改革官员供奉,给了一笔战争伤残补助金,理由是王雱在青塘战场患过肺炎,身体一直不好,算是医药费。

至于现在的工资到底有多少,其实大魔王自己也不知道,因为从做官以来就没拿过工资,都放在户部一直没去领。

大宋户部真特么落后,不开放银行户头,只发现金及实物。譬如每年有布匹、盐巴、茶叶以及大米的特供,且依照规定不能折现。妈的积攒了两年后,大雱就再也懒得去领了,一开始得用几台牛车去拉,现在则恐怕要用火车,卧槽就更不想去领了。

曾经接到过一次户部催促说“再不去拿钱要收取管理费”,然而,接到这种蛋疼通知的时候王雱正在四渡湟水。不得不感慨户部还真有创意。于是也不了了之,并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不是真的在收大魔王的管理费?

大宋这些方面真的很落后,且不会变通。就算知县时期,王雱也算中央特派员而不是地方官,所以“钱粮关系”在汴京户部,譬如当时抚宁县只负责其他人的开支,不负责王雱工资的。

现在同样,大名府不发大魔王工资,要去户部拿。妈的那点零钱谁有心思去拿,现在二丫在西北投行的那点股权分红,都比王安石这个宰相的工资多。

顺便,九月末于大名府,许浪山也终于成家结婚了。成家立业后,他对金钱的需求就大了不少。

现实很残酷,许浪山手下的一个项目工程师的收入,是许浪山这个机械集团总管“处级官员”的七部之高。老许专门来找王雱谈过,看是不是能增加一些收入养家。

对此王雱只能借他一些钱,却也没有其他好办法。这样的改革王雱不会搞,至少二十年内不会放松这个口子。老许想放弃行政编也不行。

诚然后世的确有这样的规矩。譬如一些时候的一些国企老总是有行政编的,但有行政编显然就不能享受企业待遇,这是一个法理问题。于是会形成工资倒挂,副部级企业头目收入不如一个基层销售员、这在分配大改革时期很常见。

转圜方式很简单:原则上可以多劳多得,但行政编的宗旨是“为人民服务、是公仆”,于是不能享受企业待遇除了是政治正确、还是法理。要享受也可以,差遣不变,但拿掉红顶子、组织关系抹除,这样就可以根据企业规则、盈利的总量来分配。

也就是说拿红顶换钱,这在后世的改革阶段例子太多,大雱的大伯他们厂长这个月拿一千多工资,下个月拿掉红顶后折算月薪就是十几万,一口气翻一百倍。

合不合理鬼才知道,但王雱手里没有折中,许浪山只有两条路:辞职滚蛋,或者继续享受行政编待遇。

可以预见在往后一段时间内,这些都会是发展中带来的问题,也都会有各种各样的乱子。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问题就去解决,这就是大魔王的政治指导:没有一劳永逸的事,没有总是正确的政策。在其位谋其政,尽力就好……

十月中旬,王雱派进登州了解情况的特使曹晴带来消息,另外还有王拱辰回信。曹晴以及王拱辰的说辞,基本证实了柳生阴严述说的登州港外海事件属实。

于是十月下旬,现在兼任枢密院外事司临时制置使的王雱,正式发大宋国书给高丽:将会紧急访问三韩,以解决一些双边问题。

“不论怎么的都要先礼后兵,先进开京去把藤原光子给弄回家再说。”

周旋了几个月,进行了数次政治撕逼拉锯,把人得罪了天大一群,现在王雱拿着这封自己签发的大宋外交国书也难免嘘嘘。

就此也无法出使,紧跟王雱委派曹晴为特使进辽国上京,求见北府参知政事萧慧,公关送礼,要求宋国使节团从辽国过境去高丽。

等至十二月初,曹晴才风尘仆仆的带回消息:辽国外交口拒绝发放通关文碟,拒绝宋国出访高丽使节团从辽国过境。

就此大魔王铁青着脸,久久不说一句话。

可惜制裁辽国的时候还没到。现在通货紧缩物资滞销,情况已经较为严重,整个大名府不论国企还是私企都开始有药丸之声。

哪怕物价跌的丧心病狂,白银升值升到极端不合理的地步,也必须让燕京来的那些用下巴看人的辽国豪商、用一块块的白银,以及近乎掠夺的价格换走大名府的大量工业品和农牧品。

现在大宗交易王雱亲自抓,每一笔都亲自带税务差人监督,看着那些一块一块的带血白银心头感慨:那些白银是大宋每年上贡的澶渊保护费,也是藤原氏运到高丽的白银,每一笔都是带血的!

但没有办法,纵使大魔王现在也都被辽国人捏住了卵。这批制造业就是大宋的火种,不能让他们死于通货紧缩。再便宜都要卖卖卖。

大魔王已经下达了指示:特殊时期多一份理解,要勒紧腰带克服困难。但不论什么情况,不许任何一个工厂停产,不许任何一个工人失业,不许任何一台设备荒废。

价格再低也卖给辽国,要什么卖什么。

亏损的部分由大名府给予出口补贴,设计产品包括但不限于:大豆,猪肉,鸡肉,鸡蛋,以及一些民用品日用品都在出口补贴范围。

不补贴的项目:燧发枪,火药,神武跑,机床,蒸汽机。

诸如这类因为是大宋全面垄断,独有的东西。所以原则上虽然也受到通货紧缩影响,但不需要补贴也能继续盈利。

补贴资金来源于前阵子发行的铁交债券,以及工业司垄断利润的反哺。

这场危机所带来的损失到底有多大,现在还没有很好的评估手段,无法统计。但这笔被损耗的生产力最保守估计,能折算三十艘海军护卫舰了。

所以现在千难万难中除了隐忍,更坚定了大雱要采购装备组建海军的意念。

我忍……

铁路第一工程局、水利第一工程局一直在突击赶工,但大名府至登州段铁路仍旧比预计的通车时间晚了半月。

原计划是嘉佑五年十二月通车,但在严寒中赶工付出了非常多的代价,才做到了于嘉佑六年一月初验收。

做到就行,大魔王仍旧鼓励表彰了他们。其后马不停蹄就坐上了货运专列进行首航,火速前往登州。

这是因为辽国不借道,大宋和高丽陆地不接壤,所以大雱的出使必须于登州坐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