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高墙环护,两侧绿柳周垂,穿过青石步道,迎面的是一张张面容淳朴的工匠与画师,他们手持笔墨,眼盯施工图纸,模样严肃,极为认真。
庭院旁放着一把太师椅,邓禄先正惬意的靠着,和煦的暖阳洒在他身上,右侧是一方梨木高台,青瓷碗碟上是一壶精心泡制的杭州西湖的龙井。
一缕微风吹过,让人心情舒畅,柴简加快了步伐。忙着施工示意的工匠抬眼看到了款款而来的柴简,连忙行了辑礼。
邓禄先闻声睁开那双深邃的眸子,连忙正襟危坐,拿出官款儿来,“柴大人来了,这边坐下。”
邓禄先说这话时,微微福了身子,却没吩咐奴役端来一把座椅,不过是客套话罢了。
柴简也不恼,官府审案一事在东京传的沸沸扬扬,人人皆知二人不对付,柴简又何必小肚鸡肠,他笑道,“不知大人传我过来是因何事?”
“画师提交的图纸我瞧了又瞧,觉得甚是不妥,柴大人到底是缺乏经验,折腾来折腾去,那图纸设计的也不得意。”
邓禄先眼角的余光瞟过奴役,奴役忙将施工图纸呈上。
“施工图纸合不合适,
得官家说了算,大人你道如何?”柴简笑着将图纸卷起,小心的收纳起来。
邓禄先眯着细长的浑浊眸子,死死的瞪着柴简,“莫非柴大官人是要仗着是官家跟前的红人,想要让我强行采纳这施工图纸?真是好大的官威。”
“不敢不敢!”柴简镇定自若,“古今中外,时有千里马而伯乐不常有。”
面对不识趣的人,柴简不愿多做解释。
若是平日里邓禄先派人传话,柴简是万万不愿理会的,今日登门拜访,不过是事出有因,“我与邓氏商会的二位师傅签了契约,如今他们也该随我离开了。”
提起熊觉、梁超,无疑是在邓禄先的头上倒了一盆凉水,周边的工匠们已低声笑了起来。
既是邓禄先受宠的妾室,难保她说话有几分真切,邓禄先功夫不行成了众人饭后调侃的笑柄。邓禄先的脸颊铁青,紧紧握着太师椅的扶手。
可是偏偏契约上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纵使邓禄先天大的威风也不敢当着众人面闹事,只得松了口。
“也罢!柴大官人日后用人莫要小心为上,万一哪日被人挖墙脚还浑然不知,那可
亏了银两又凉了人心。”邓禄先阴阳怪气的说道。
梁超与熊觉随后从庭院后门走了出来,二人大包小包,像是赶京的举人。
自打官府审案吃了苦楚,邓禄先有气难出,背地里没少给二人穿小鞋。更是寻了借口说是图纸不合适,命令二人一连数日挑灯办公,没有半点人情。
昨日邓禄先又说自己的钱财被人偷了去,深夜派人将二人的住所翻的底朝天。说来也奇怪,那奴役果真在二人的箱笼里找到一锭金子。
二人有苦难言,解释了半天。邓禄先将一众工匠与画师齐齐叫来庭院里,硬是诬陷二人行盗。
正当二人不知如何解困,却听邓禄先假迷三道的说,“念及你们在邓氏商会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且将你们打上几十板,这事也算两清。”
稍微愚笨的工匠当真以为邓禄先改了做派,对人甚是宽容,却少有人瞧得出那是邓禄先自导自演的戏剧,不过是假意报复罢了。
二人想着身强力壮,不过区区十板便欣然接受,他们也不想临别之际给柴简惹了麻烦。却不想凶狠的奴役使了吃奶的劲,将二人打的皮开肉绽。
梁超与熊觉此刻正穿着单薄衣衫,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的前行,二人衣衫上沾染着血迹,**的胳膊肘也是黑青乌八一大片。
他们听到柴简亲自接人,硬是拖着伤体扛着行囊,迫不及待的离开邓氏商会。
只是可惜寻常百姓全当进这邓氏商会乃是前世修来的福气,殊不知他们是真正的踏入了深渊。
柴简眉头紧皱,面色阴沉,他以为邓禄先会顾忌脸面,此刻也不会多加为难二人,却不想邓禄先竟失心疯。
“到底是手脚不干净,也亏的柴大人愿意收留他们。”邓禄先幽幽的沉吟道。
周围的工匠闻声,纷纷低头沉默不语,唯恐祸害事牵连自身,里外不是人。
柴简寻了大夫为二人诊断,又安置了住所,将一切事宜妥善处理,二人对柴简感激不尽。
……
燕京城,一座废弃府邸,种师道率领部下临时驻扎此地。金军对宋军多有冒犯之意,种师道为顾全大局隐忍不发,却不想金军越发嚣张,惹得一众将士抱怨声连连。
韩世忠剑眉挺拔,身躯凛然,浑身笼罩着一股寒冷气息,他操碎碗碟,怒声斥责,“那金兵如此挑衅
,越发张狂,我等何时受到这番屈辱。”
种师道闻言,也只好出言相劝,他向来清楚韩世忠的脾气秉性,却不想坏了大事,“说到底不过是些小事,你且看开些。”
正如种师道而言,金兵无端生事,却也不过在遇到宋军时操着一口方言辱骂,倒也没起了重大冲突。
“可寻到燕云人口户籍、地理文书的踪迹?”种师道话锋突转,神情严肃。
眼下粮草问题俨然解决,如今该尽快寻到这些资料才是。
韩世忠无奈摇头,“我已经将整个燕京城翻了又翻,却没半点消息。燕京城人烟杂乱,许是落在金兵手里。”
种师道对此并不意外,情理之中,只叹气道,“金兵守卫森严,想要寻资料的确有些困难。”
寂静而宽阔的厅堂内,唯有种师道、韩世忠与岳飞三人。此刻岳飞正坐在一旁神走四方,暗中谋划着,试图拜托宋军。
种师道许是因事焦灼,怀揣不安,干脆起身负手来回踱步,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里心里像是有八.九十个轱辘在旋转。
岳飞只觉得眼前的身影惹人心烦,抬眼一瞥却瞧见种师道满脸谄媚的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