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

正是杀人放火夜。

高家庄内灯火斗乱,妇孺惊乱,庄客乡夫们敲锣打鼓的,拖枪拽棒着站上了土墙,一张张木讷脸庞透着惊惧。

衣衫不整的高家庄高老太爷在丫鬟的搀扶下急匆匆走来,颤颤巍巍的登上了土墙,站在墙头垛后,探出身子打望了几眼,见庄外来犯的山贼声势不小,怕是有两三百号人,心中咯噔一下,长叹了一声祸事,忙向左右问道:“给官府报信的人走了没有。”

身边庄客回道:“山贼来时,就从东庄骑马走了。”

高老太爷心中稍安,只要能撑上几个时辰,等到官兵赶到,高家庄还有的救。

不过,无论是山贼还是官兵,都少不了破财消灾了。

他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堤防山贼的冷箭,高喊道:“是敬佩的紧,若是缺粮少钱,小老儿略表心意,还望好汉高抬贵手,往别处去吧!”

话间,墙头上丢下十几袋粮食,扑通扑通的砸在地上。

庄外火光熊熊,凤凰寨的山贼喽啰摆开阵势,四下放火,鼓噪杀声。

阵前,众星拱月的簇拥着两人,一男一女。

男的骑着一匹干瘦的青骡,抱着青骡的脖子不肯松手,正是倒霉催的柴简。

而一旁的方秋娘则是白马银甲,雕弓长枪,英姿飒爽,只见她微微扬起马鞭,说出的话却是令人发憷的冷酷:“没废话好叙,姑奶奶刚娶了个压寨夫

人,打你高家庄不为别的,就为讨个彩头……”

这话,顿时迎来山贼鬼哭狼嚎般的喝彩声。

“打下高家庄,大称分金银!”

“啊,这如何是好!”

高老太爷听了差点瘫坐在地,这世道落草的贼人多了,绝大多数的绿林强人,打家劫舍不过是为了钱粮,就算狮子大开口,无非多出点钱粮,对他而言不过是肉疼了些,可怕就怕眼下这种专好杀人放火取乐的恶贼,道理讲不通。

作为以压寨夫人身份打家劫舍的柴简,听了方秋娘堪称虎狼的话后,也是有点发懵。

这时,柴简肩膀上被人狠狠的拍了一下,疼的他一个激灵,他怒目回头看去,就见身边策马过来一个人,满脸横肉,披甲扛刀,正是差点给柴简吓尿的恶汉,只见他一脸亲热的搂住了柴简的脖子,粗声瓦气的笑道:“俺说压寨夫人,你怎么和个娘们一样叽叽歪歪,实话告诉你,咱山寨刚开张,先拿高家庄立个威,任他说破了天,今天也要杀人见血,打响山寨的名头!”

柴简满脸僵硬的干笑着,心里一阵毛骨悚人,人命轻飘飘的,远不是他一个现代人可以接受,他咽了口唾沫,道:“哪也不能滥杀无辜吧。”

恶汉猛然揪住柴简的衣领,森冷的道:“这吃人的世道,你不杀人,人就要杀你!”

“石宝!”

方秋娘回头,虎着俏脸的盯着着恶汉:“他是我的人,不许吓唬他!”

“小姐,俺知道他是你的心

头宝,俺宝贝还来不及呢!”

恶汉悻悻然的干笑了几声,只能瞪眼看向柴简,一脸不爽却又不敢发作的憋屈样子。

石宝?

这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柴简心里嘀咕了一声,见有方秋娘撑腰,底气更足了,直言不讳道:“杀人立威可以,但要师出有名,我山寨要扬名,应该扬的是美名,而不是滥杀的骂名,今日破高家庄容易,但破天下的庄堡难……”

恶汉石宝不屑道:“俺还以为你有什么高见,原来是陈腔滥调,你说的倒是轻巧,”

柴简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竖起了两个手指,淡淡道:“替天行道,专报不平!”

方秋娘和石宝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奇。

石宝两眼直冒贼光,脸上横肉一跳,却是一脸懊恼道:“好名头,俺老石怎么就想不到!”

方秋娘深深地看了柴简一眼,美眸中有几分赞许。

柴简顿时来了劲:“看我的!”

方秋娘虎着脸,刚要拒绝,就听柴简已经抢着喊道:“高家庄的人听着,我凤凰山的英雄好汉,素来替天行道,只打土豪恶绅,与百姓秋毫无犯,我且问你们,你高家庄上,佃租几何呀!”

高老太爷闻言,以为山贼转了性,顿时叫屈道:“敢叫好汉知道,小老儿庄上佃租只有五成,是朝廷定下的规矩,从不敢欺压庄客!”

柴简挠挠头,忙问方秋娘道:“这五成佃租是高是低?”

方秋娘翻了个白

眼道:“还算得上良心!”

柴简一听,脸上稍稍犯难,但很快就有了办法,只见他勃然大怒:“屁,朝廷定的规矩,便是对的嘛,五成佃租,庄客一年到头辛苦,岂不是肥了你,如此黑心可恶,也敢说不欺压,往后这规矩改了,我凤凰山的规矩,这佃租只许收二成,不然便是与我凤凰山为敌!”

墙上的庄客乡夫听了,顿时躁动起来。

五成佃租,一年到头只能勉强养活家口,若是只有两成佃租,往后日子可就好起来了,不禁目光期盼的看向高老太爷。

高老太爷感受到周围庄客的热切目光,却不敢应这个话,颇有些气急败坏道:“我施田施粮,到头只收二成,莫不是说笑!”

“那你便是不答应了!”

柴简沉下脸,根本不给高老太爷商量的余地,义正言辞的对墙上的庄户乡夫喊道:“大家伙都听到了,此老贼欺压百姓之心不死,替天行道就在今日,打下高家庄,在者有份,均分钱粮,往后再也不用妻儿受苦,等会刀兵相见,为虎作伥者伤了性命,别怪我没好言相劝……”

这番话,可谓诛心阳谋。

瞬间就把高老太爷孤立起来,庄客乡夫们面面相觑,都有点退缩。

他冲方秋娘使了个眼神:“开打!”

方秋娘美眸惊诧的瞥了眼柴简,抬起皓腕重重地落下:“杀!”

“小的们,给我杀!”石宝嗜血狂笑,扬刀拍马冲了出去。

喽啰们顿时举起刀枪,扛着木梯

杀向高家庄。

没有什么悬念。

这场厮杀很快就结束。

土墙上的庄客作鸟兽散,纷纷逃窜。

或许是柴简的话,瓦解了庄客们卖命的心。

不过当柴简看到在土墙上如杀神般如入无人之境的石宝,终于知道凤凰寨哪里来的底气。

高家庄被打下来了,冲进了粮仓钱库,喽啰们欢天喜地的冲进了粮仓钱库,装车搬运。

“等等,分出一半钱粮,给高家庄的百姓!”

柴简跟在方秋娘的身后,忙道。

方秋娘一听就不乐意了,虎着脸道:“有这些钱粮,就能壮大山寨,你莫要崽卖爷田不心疼!”

柴简嘿嘿一笑道:“娘子,人无信不立,刚才我说了要给百姓分,现在食言我岂不是颜面扫地!”

方秋娘俏脸一寒,顿时扑向柴简,一口咬住他的耳垂,磨着银牙威胁道:“你怕是没搞清楚状况,压寨夫人!”

“对对对,我是压寨夫人……”

柴简呲牙咧嘴忙求饶,方秋娘这才放开他,他捂着耳朵振振有词道:“况且,这事也不全为了我的面子,我是为了山寨的前途,民心你懂吧!”

方秋娘哼了一声道:“民心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可有太大的关系了!”

柴简眉飞色舞,解释道:“粮食就是民心,田地就是民心,我们舍去的不过是点钱粮,得到的却是民心,关键是,给百姓分了钱粮,我们替天行道的名声就能传出去,到时候天下英雄闻风而来,岂不壮大山寨的声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