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闪雷鸣之间,韩通看清眼前的人竟然是徐皓月,不禁大吃一惊,退后了一步,手按腰间剑柄警惕的看着徐皓月,脑海中翻翻滚滚的念头汹涌而至,他怎么会在这里?白甲军造反,他不是应该在真定和慕容延钊厮杀的么?魏仁浦明显的是引着自己来这里,难道他和徐皓月早就已经串通好了,要一起造反?难道徐皓月让魏仁浦引自己来此处,已经伏下兵马,想要结果了自己?想到这里韩通心中明白过来,那些强壮的民夫不是寻常的民夫,都是白甲军的兵将!

这个时候,韩通忽然间明白过来,为何魏仁浦要借口宫中修建宫殿不足,以契丹俘虏替换燕云北地疏浚河道的民夫回京城,原来从那时候开始魏仁浦就和徐皓月勾结,替换回来的不是民夫,而都是白甲军!一想到这大内宫禁之中,徐皓月和魏仁浦竟然一举伏下了尽两万白甲军兵将,他们想干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越想越是心惊,韩通不禁额头上冷汗直冒,混着额头上未干的水渍,涔涔之下。

唰的一声,韩通长剑已经出手,但长剑才出手,一道闪电划过,电光闪现的一瞬,韩通只觉得身遭数道寒光一闪,数把利刃都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身边伪装成民夫的白甲军兵将已然悉数出手。

低头看了看那几把利刃,都是白甲军制式的狗腿弯刀,韩通更加相信这些人都是白甲军了,又回头看看,自己的那几名从人也都是不及拔出兵刃,便被身旁的民夫制住了。

韩通怡然不惧,冷冷的看着身后的魏仁浦道:“魏相,你这是何意?难道你一早便已经和徐皓月勾结了?你引白甲军乔装入宫,便是想兵变造反不成?你对得起先帝提拔你的厚恩么?”

见韩通气如斗牛,徐皓月却笑了起来,跟着一挥手,韩通身旁的几名白甲军纷纷收起兵刃,站起身来说道:“韩将军你误会了,要造反的是赵匡胤,不是我和魏相。”

韩通大怒长剑指着徐皓月,回头厉喝道:“你休想颠倒黑白,有曹彬和方坤林亲身指证你,又有瓦桥关高彦晖的手书,你咋花言巧语也休想辩驳!”

徐皓月摇摇头,看了看韩通手中的长剑,淡淡的说道:“早在几日前我便已经回到京城,若我真是要造反,潜入宫中的一万八千余名白甲军早已经挥兵攻陷禁宫了,为何要等到这会儿?”

韩通怒道:“你是怕兵马不足,敌不过京城的殿前军和侍卫军!”

徐皓月冷笑道:“京中兵马众多又如何?几日前清明大祭祀,百官云集,我趁势发难,百官连同太后、陛下悉数执下,京中兵马再多,没了首脑,便如同一盘散沙,我要做乱此刻早已做上龙庭了。”

韩通愣了一愣,心中大骇,清明致祭确实是百官云集,徐皓月若要兵变,真是难以抵挡,谁会想得到白甲军兵马不声不响的潜到宫中埋伏?他面色稍缓,但仍是厉声问道:“那曹彬和方坤林所说和高彦晖亲眼所见,你又如何说?”

徐皓月淡淡一笑,跟着一拍手,却见人群中转出一人来,赫然竟是曹彬。

韩通眼睛瞪得大大的,惊道:“曹彬?你怎会在此处?”

曹彬微微一笑躬身道:“韩将军,此乃徐帅的安排,白甲军其实并未起兵,更没有什么辽军南下,我们这样做是要赵匡胤相信他的谋算已经成功,在他起兵之时将他和同党一网打尽!”

韩通手中的长剑垂下,还是有些没弄明白:“你是说白甲军没有造反,想要造反的是赵匡胤?”

徐皓月嗯了一声,便将当日赵匡胤的谋划说给韩通听了,韩通怔怔的道:“既然你知道赵匡胤想要谋反,为何不禀报朝廷将他治罪?”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此刻先帝已经不再,韩将军你相信我所说的话,但不代表别的大臣都相信。赵匡胤手握兵权,位高权重,朝中羽翼众多,我只以只言片语便能扳倒他么?太后和群臣会相信我的一面之词么?弄不好反而打草惊蛇,这样朝廷和白甲军还有我等家眷便都会处在极为凶险的境地。”

韩通默然片刻,还剑入鞘道:“但你为何要按着赵匡胤的谋划假意起兵呢?”

徐皓月沉声道:“我若是不答应,赵匡胤也会另寻其他借口集兵,慕容延钊在真定一样会传回白甲军造反的消息,到时候我等在京中的家眷可便危险了。况且不答应和赵匡胤一起干,我便会失去他的信任,而无法谋划其他事,白甲军兵马在外,进京勤王始终会慢了一步,若等到赵匡胤控制了京城,我白甲军就再无取胜的机会,强行要攻打京城,一来会让辽人有可趁之机,二来会陷太后、幼主和我等家眷于险境,三来厮杀甚烈,死的都是大周兵将于国不利,所以我才行此以退为进之计。”

韩通看了看魏仁浦道:“魏相一早便知道此事?”

魏仁浦点点头道:“知道,那天徐将军离京前来找我,便将他担心赵匡胤会起兵造反之事说了,起初我也不大相信,但徐将军将他的谋划都告诉了我,对我可谓是推心置腹,又言道若是他离京之后,京中有谣言四起,那便是赵匡胤所谋的第一步,到那时候让我自己在决定是否要和他一同谋事。果然后来京中谣言四起,那时候我便下了决心同徐将军一起谋划此事。”

韩通看了看徐皓月、魏仁浦、曹彬等人,又环顾四周咬牙道:“照你们所言,现下没有任何人起兵谋反,那我这便去向太后和范相他们说,让他们收回出兵之命!”

徐皓月淡淡一笑说道:“太后和范相又怎会听你的一面之辞?”

韩通看着徐皓月道:“你和我同去,太后一定便会相信!”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只怕此刻京中已经谣言四起,人心惶惶,谣言这种东西传得最快,百姓们也最会相信。况且这次打草惊蛇,赵匡胤最多便是收兵回宋州,完全可以置身事外,赵党下一次再密谋起兵,便连我也无法再取得他的信任,长痛不如短痛,不如一举剪除,难道还要养虎为患么?”

韩通愣了一会儿,颓然道:“你要我如何信你?”

徐皓月淡淡一笑道:“我的家眷都在京中,你还有什么可怀疑的?赵匡胤势在必反,你身边的王文昭和王彦升二将也是他的人,你虽然和范相安排了五万侍卫亲军在赵匡胤军中,但你不能离开京城,赵匡胤一定会安排其中一人领兵,而另一人则留在京城,埋伏于你的身侧,一旦兵变,你却是调不动一兵一卒的,不信的话等赵匡胤安排出兵之事你便会知道了,而且他还会安排石守信、王审琦二将留在京城控制剩下的殿前军,等到他起兵,二将便会在京中响应,然后赵匡胤引兵回京,控制京城局势,便是大功告成了。”

韩通闻言只觉得脊背凉飕飕的,只见徐皓月上前一步,甚是诚恳的说道:“韩将军,先帝以托孤之事交托于我等,难道这时候还要互相猜忌么?我将赵匡胤的谋算和我等的打算合盘都告诉了你,对你可谓是推心置腹,太后、陛下和京城百官百姓的安危皆系于你手,如何决断你自己看着办吧!”

韩通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隔了半晌才沉声道:“好!徐将军,看在先帝临终前托孤的份上,我相信你!你且说说我等该如何行事!”

徐皓月和魏仁浦、曹彬对望一眼,都是相视一笑,徐皓月当下缓缓说道:“韩将军,我等打算这样……”当下徐皓月等人便在草棚内密谋起来。

草棚外风雨大作,好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整个汴梁城都被笼罩在一片大雨之中,让人看不清内外的景致,就好像浓浓的迷雾一般笼罩在人们眼前一般。

韩通、曹彬和魏仁浦已经走远,徐皓月望着这雨势,心中感叹起来,此刻他又一次站在历史的岔路口。在没有穿越之前,他学历史的时候,也曾经幻想过改变历史,只想着改变历史之后那是何等的酣畅淋漓。但此刻他穿越了,他总算明白了身在历史其中,不论改还是不改,那都是何等的残酷。

他在淮南带领白甲军为了生路和周军大战,多少精锐的周军死在了他们的刀下,照理说他们这是违背重新统一的历史大势,延缓统一的进程。后来他又领兵北伐,差不多夺回了燕云之地,而他谋算辽国的计策若是成功,辽国将陷入内乱,战争不休,受苦的只会是北方的辽国百姓。这一次他还是选择了改变历史,他实在过不了自己心头的那一道坎。历史上,赵匡胤兵变并未造成太多的杀戮,之后李筠和李重进分别起兵造反,被宋军迅速平复,倒是死伤了一些军民百姓,但总体来说赵匡胤的兵变是极为成功的,徐皓月不确定自己这样安排,会死伤多少人,但身在历史之中,你一旦身居高位,每做一个决定,影响的将是数万、数十万乃至整个天下百姓的出路。

望着如烟的雨线,徐皓月自嘲的喃喃自语道:“或许不甘人下才是你真正的心意吧,你何时变得如此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