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府,谢晚青就把自己裹在了被褥当中。

她在想:若是沈意秋能恢复前世的记忆,那齐诀呢?

会不会也在某一天苏醒,然后看着床榻上的人出神,心里压抑着对太子妃的爱恋眷顾,可也只能认命。

最后在梦境中,煎熬着,困苦着,寂寥一生。

不,她不要这样的齐诀。

桌上还放置着齐诀刚寄过来的信,上面还写着:吾妻晚青,亲启。

她看着那一封信出神,字迹苍劲有力,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墨迹变得稀薄,信件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的薄雾。

吾妻不是晚青,而是变成了意秋。

她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她将信件塞到了柜子当中,准备睡他个天昏地暗。

可这个觉睡得并不安稳,她也做梦了。

梦里自己变成了沈意秋的模样,和齐诀在海棠树下依偎着,诉说彼此的爱意,可那终究是一场虚妄,一场梦罢了。

醒来,便是无尽的悲凉和失落。

于是盛京城里多了一个人整日浑浑噩噩,不知所谓地做着一些没有意义且枯燥的事情。

齐明淮抽空来找过她,宸贵妃也托人来问过话。

都被她打发走了。

她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

快至年关之时,有周氏族人上门,说是陛下发旨,让他们发还原籍了。

可蹉跎五年之久,早就一无所有,故而前来求助。

两人面容在眼前迎合的笑着。

谢晚青大概知道些原委,也没多话,叫管家先带他们下去安置。

齐诀的信依旧在柜子上放着。

她不敢面对,也不知怎么回话。

因为走时她答应过齐诀,今年会去西北同他一起过年。

眼瞧着快到日子了。

可齐诀原来的发妻还在宫中郁郁寡欢,自己却郎情妾意,实在良心不安,怎么说也得见沈意秋情况变好,她才能稍稍放下心结,去寻齐诀。

所以总想着混过一日是一日。

这些天,她照常吃饭睡觉,有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已经在做另一件事了。

譬如现在,齐诀的舅舅舅妈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她的对面。

“……你说说,咱们也没得他们娘俩什么光,可到头来,还得因为他们牵连被流放,幸而捡回一条命,可您也得管不是。”

谢晚青说:“瑾王府任你们吃住。”

两人笑笑:“终究是寄人篱下,背脊直不起来,咱们之前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还有自己的营生,可如今落魄到这样的地步,哪还有脸见人,人老了就觉少,估计也闲不住。”

“舅舅舅妈不妨直说。”

两人一听,随即堆上了笑脸:“我们呢,也不想劳烦外甥媳妇,时常来打秋风也不是个事,平白无故遭人嫌,这样,我们之前是开酒楼的,当初那生意做得也是风生水起,操起老本行那还不是得心应手,要不你支些钱银给我们,我们继续做酒楼这个营生,这样一来,我们有事情可做,二也不用王妃你抛头露面,还能得一些体己钱。”

谢晚青说:“也好,随你们吧,只是一点,在外开酒楼不能用瑾王府的名声,你们也不用给我什么股份,权当是补偿了。”

两人一拍即合:“哎哟,还是外甥媳妇是个敞亮人,我一看啊,就知道您是大户人家,世家大族出来的姑娘,这眼界跟别人就是不一样。”

自从齐诀的舅舅舅妈来了之后,倒是让这瑾王府有了些人气。

看他们里里外外忙活的样子,谢晚青也深知,自己不能就这么颓废下去了。

日子还得过不是。

她差人问过沈意秋的近况,听说最近吃了一些,脸色已见好转。

她稍稍放下心。

如若让她知道自己是重生之人,会不会以为这一切都是定安侯府在背后谋划,抢了她那体贴深情的夫君。

不敢想,谢晚青不敢想。

万一她不管不顾,去找齐诀,去告诉他这一切。

自己又当如何?

所以她只能暂时先用别的事情来麻痹自己。

她一直拖着不回信也不是办法,就跟齐诀说了他舅舅来京的事情。

倒是给了她一个很好的借口。

齐明淮听到此事的时候,也觉得甚好:“边关苦寒,上次那节气去了荆北,尚且寒风刺骨,这寒冬腊月,还不知道冷成什么样呢,就让晚青今年陪同我们在宫里过也是一样的。”

谢晚青依旧婉拒了,今年她想自己过。

也好适应这十年,二十年,或者余生的孤苦。

她甚至开始打算在院子里种一些豆子黄瓜,就跟太妃她们一样。

去账房支银钱,账房先生为难了为难,“王妃,小的之前就想同您说了,可您心情不好,竹叶竹林不让人打扰,舅夫人从咱们王府账面上前前后后支走了五万两,眼下能活络的钱,属实不多了。”

苦闷烦忧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谢晚青觉得真是离了个大谱:“不是说开酒楼吗,一个酒楼用得了五万两?”

此时说什么都来不及了,她赶紧让人去打探风声。

没想到,这时陈兰时找上门来了。

他一展折扇,“我说呢,谁敢跟端王的人打擂台?小神婆,你不会又算出来什么了吧。这次又打算让谁吃瘪?”

谢晚青有种不祥的预感:“怎么说?”

怎么扯到端王了?

陈兰时将这些天他打探的消息告诉了她。

她眼前一黑,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金,金银筷?”

陈兰时啧啧:“出息点,这就不行了?给你口参汤吊吊?”

谢晚青想哭都没地儿哭,“他们这是要败空瑾王府吗?这有金库银库也不能这么造啊,端王又是怎么一回事?”

听闻办酒楼的前夕,两人特地去了盛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里胡吃海喝的一番,还问了店小二生意为什么那么好,掌柜又是何方人士之类的话。

那店小二本来见他们也不像是富贵人家,懒得搭理,随口应付了几句。

可两人是个人精,随即砸了一个银锭子。

店小二乐得合不拢嘴,就把这酒楼背后的东家是一个王爷告诉了他们。

看在亲王的面子上,盛京城多多少少的达官贵人也要光临一番。

本来这件事到此为止了,结果那酒楼的店小二眼光也毒辣,就把这件事告诉当家掌柜,说是有人要抢他们的生意。

这件事再上禀端王,那打听他们的来路还是什么难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