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得鹿吓得花容失色,一头钻进蒋沉怀中,瑟瑟发抖!

“你看到了吗?一条那么大的红蟒蛇!别,别是妖怪吧!”

蒋沉下意识护紧怀中的孟得鹿,眉头却是一紧。

“不……那不是蛇!”

“那是什么?”

“是……血!”

今天白天,白镜带着兄弟跑遍了全城也没搜到小瞳娘的下落,现在,她却自己现身了,只是,用了一种让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恐怖方式——

一名即将临盆的孕妇瘫坐在墙边,本应该高高隆起的腹部被人用精准的刀法利落地剖开,腹中的婴儿不知所踪,只剩下一个空洞骇人的血洞,暴雨将她的尸体冲刷得惨白,鲜血顺着雨水远远蔓延,活像一条吞下多少猎物都欲求不满的血红巨蟒!

在她身边,小瞳娘疯疯癫癫地捧着一名血淋淋的婴孩,喜极而泣!

“是儿子!是儿子!仙子赐给我一个儿子!我终于生出儿子了!”

孟得鹿与蒋沉冒雨赶来,小瞳娘机警地回过身来,一只手臂将还在啼哭的男婴死死护在怀中,另一只手臂撑着地面,母猿猴似的趴在地上,向着二人嘶吼怪叫,警告他们不许靠近!

二人生怕她失智伤害怀中婴孩,只得远远驻足。

“刀口利落,一刀致命……又是‘炽凤枢’!”

死者的嘴大张着,暴突的双目死死盯着蒋沉,仿佛在质问自己为何会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那个女孩……是谁?”孟得鹿的声音夹杂着牙关打架的声音,颤抖不止。

蒋沉认出了死者,“我认识她,她家是开酿酒作坊的,她和情郎私定终身,那个情郎在她怀了身孕之后扔下她跑了,她却非要生下孩子,还要等着情郎回心转意,她爷娘拗不过她,只好顶着街坊四邻的流言蜚语安心为她养胎,不知道她怎么会得罪了‘炽凤枢’?”

“也许,在‘炽凤枢’眼里,这种被男人辜负的少女本来是应该成为她们最忠诚的拥趸的,我猜,一定是这个女孩子不肯加入她们,在她们看来,这就叫‘执迷不悟,痴恋负心汉’,就活该被她们处刑……”

“‘炽凤枢’一再滥用私刑,逾越法度,不早日铲除,早晚祸及天下!”

蒋沉握着刀柄的手颤抖不止,他不知道“炽凤枢”的成员是否还在暗处偷窥,只是仰天大喊,“我蒋沉虽然只是一介匹夫,身无长物,胸膛里却没有一滴血是黑色的,我就凭着这一腔热血,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们揪出来,让你们认罪伏法!”

一只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搭在他的手上……

再冰冷的暴雨也浇不灭孟得鹿眼中的怒火,她的语气轻而坚毅,“我和你,一起!”

脚下的道路早被鲜血染红,不知终将通向何方——无论他们当初各自是因为什么原因踏上了这条路,现在,他们都不再是为了自己前行,而是为了长安,更为了那些生活在长安城里的每一名女子……

几日后,孟得鹿得到消息,小瞳娘入狱待审,男婴被归还死者遗属抚养。

蒋沉也将封迎木为儿子配冥婚的证据一并上交,事关朝廷命官,封迎木被停职收监,案件移交大理寺,待大理寺、秋官和御史台三司共同会审。

店里,一名新贵出手阔绰,一口气买下数坛名酒,但后院的藏酒阁已经满了,小厮丫鬟正张罗着再收拾出些地方替新贵存酒,孟得鹿却直接命人把封迎木的存酒全部倒掉,腾出空间。

醇香的酒气顺风四溢,整条街的人都贪婪地嗅着,享受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微醺。

这里是平康坊,最不缺挥金如土,暴殄天物。

漫香闻着酒香赶来,连声埋怨孟得鹿自作主张,生怕封迎木日后出狱,再到店里找麻烦。

孟得鹿的语气中却有一丝淡淡的悲观,“他……应该再也不会来了……”

这几日,她一直想替小瞳安排个有前程的去处,便想到了杏林学堂。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也很想和那位亦师亦友的邓采柚先生聊聊天,宽宽胸怀,再顺便看看白成影,便带上些新制的“伏敏霜”,又从漫香的小厨房里顺了两块五福饼,带着小瞳前往杏林学堂。

天官侍郎吉墨西独善其身,向来不爱结党交际,府上一向清静,唯独今日婢女们忙碌穿梭,像是在准备着什么大事。

见孟得鹿来访,邓采柚的仆妇也不通报请示,直接把她带进了邓采柚的卧房。

邓采柚正在婢女的服侍下梳妆,见她难得盛装打扮,孟得鹿感到一丝新鲜好奇,“我来得不巧,先生这是要出门?”

邓采柚笑着点头,“正是,今日圣人设宴款待外命妇,我正准备进宫赴宴去呢。”

孟得鹿想起来了,这是圣人开创的先例,特别允许命妇和百官一起参加朝会和宫廷宴会,小时候,她也经常见到嫡母汪氏换上品服,进宫朝见。

邓采柚边换衣服边继续道:“要说起来,即便是圣人,掌有天下,也要处处受人掣肘呢,就拿这外命妇的朝会来说吧,前阵子就遭到了许多朝中势力的反对,就连宫里的太妃都出面施压,说什么命妇和朝臣男女混杂,‘有失礼仪’,‘颇为不妥’等等,逼得圣人不得不让步,把外命妇的朝会暂停了好些日子,直到今日才恢复呢……对了,你今天有什么事情?”

孟得鹿赶紧把一直躲在自己身后的小瞳推到了邓采柚面前,“先生仁心,一向最体恤天下女子的苦楚,这孩子名叫蓝瞳,本来是在我们店里谋生,但因为……最近她家中出了些事情,弟子觉得她不宜再留在平康坊,想恳请先生收留她进入杏林学堂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