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局中局

语诗坐在牢房里,耳边不时地传来其他犯人喊冤的声音。

冤枉啊,到处都有人这样喊,何况是刑部大牢?

鉴于她身份以及所涉案件的特殊『性』,刑部给她安排了一个单人牢房,避免了其他犯人跟她的接触。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六了,牢房里十分寒冷,还发出很复杂的味道。一低头,竟然看见老鼠在地上窜来窜去。她倒是没有在意周围的环境怎样,只是在想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语诗,仔细想一想,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宸妃的『药』里会有过量的川贝母?你明明是按照『药』方上的量抓的呀,怎么会多了呢?

她在地上踱来踱去,回忆着自己从乾清宫出来的每一幕。到底是什么地方有问题的?她想着自己见过谁、和谁说过话,去过的每个房间里都有谁。如果有人陷害自己的话,那他会在哪一步下手呢?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牢门突然开了,进来的是刑部左侍郎、咏凝公主的驸马颜振飞。她惊愕地望着他,他行了个礼,道:“嫂嫂,这边请吧!”

她以为是要提审自己,可是,为什么是他来呢?心里这样想着,跟着颜振飞走了,周围牢房的犯人们不停地喊冤,颜振飞的手下厉声喝道“再喊,就割了你们的舌头”!语诗望着她们,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颜振飞道“嫂嫂别看了,还是走吧”!

一路来到了刑部大牢的后院,进了一个简单四合院,却是十分安静,让她差点以为自己已经离开了大牢!

“这是——”她跟着颜振飞进了一个房间,讶异地问道。

“五哥特地交代的,给嫂嫂你安排个舒服点的地方!”颜振飞请她坐下,道,“这件案子,皇上已经下旨刑部来办了。因为是涉及到宸妃娘娘,我们不得不严肃处理!不过,嫂嫂不用担心,我们是不会为难你的!皇上说了,一定要尽快破案,可是,恐怕嫂嫂过年还是回不了家的!”

“谢谢驸马爷!语诗感激不尽!”语诗行礼道。

“嫂嫂不必客气!”颜振飞还礼,“嫂嫂在这里只管放宽心,如果有什么需要的,直接让他们告诉我就行了!”

“我毕竟是嫌犯,可别给驸马爷添了麻烦才是!”

“嫂嫂何必说这种见外的话?”颜振飞含笑道,“别人的面子不给,五哥交代的,振飞岂能不放在心上!这院子里,嫂嫂可以随意走动,可是不能出了这个院门儿!至于刑讯,也就是个过场,没人敢为难嫂嫂的!”

语诗不解地问道:“可是,这是有关宸妃的案子——”

颜振飞微微一笑,道:“这个么,大家心里有数!嫂嫂不用担心,只是,要委屈嫂嫂在这里住一阵子了!”

语诗压根儿就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怪不得人家都说进了刑部大牢,上下两层天呢!自己这下就从地狱里出来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颜振飞又派人送来了被褥等生活用品,还给她多架了几个火盆,说是晋王安排的。

唉,本来她为了莫名其妙的案子而愁苦,这下子,就更懵了!

这地方,除了没有自由,跟她的家里差别不大。饭菜也有专人来送,比她平时在家里还要丰盛。她不住地叹息,这就是坐牢吗?

虽然生活没有问题,可是,自己到底因何来到了这里,她还是没有想明白。到底是谁在陷害自己呢?

到了晚上的时候,皇上来了,一起来的还有薛峰。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一点都没察觉?”皇上急切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觉得跟平时没什么不同,可是——”见他那么担心的,她只想他放宽心,可是,他怎么能放心呢?

“娘娘,”问话的是薛峰,“您能把当时的情形说一遍吗?”

她便把从乾清宫出来之后的每一幕都告诉了他们,完后,薛峰陷入了深思。他似发现了什么重大线索了一样,盯着语诗问道:“娘娘,您说当时有人说赵院判找您?”她点头,回答道:“我去了赵大人那里,可是他不在!”

薛峰道:“这就奇怪了!”皇上望着薛峰,薛峰说道:“娘娘,您知道是谁查出那『药』不对劲的吗?”语诗摇头,薛峰显然不需要她的回答,直接说道:“就是赵大人,他当时正好在昭阳宫!”

“怎么会?”语诗更加糊涂了。

“你的意思是,赵学冠有问题?”皇上问薛峰。

“主子,这件事儿太过蹊跷了!赵大人是否牵扯其中,臣还不敢妄加猜测,”薛峰禀奏道,“只是,从娘娘刚才的介绍中,臣感觉,感觉,”

“你觉得什么?说罢!”皇上望着他。

“是!从臣的经验来看,这件案子,应该就是有人早就预谋好了,抓住了一个机会让娘娘钻进这个圈套!”薛峰道,“因为现在,没有人能证明除了娘娘之外,还有谁碰过那包『药』!所以,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娘娘就是唯一的嫌疑人!”

皇上和语诗皆点头同意。

“可是,好几个环节都有可疑!”薛峰道,“第一,平时给宸妃娘娘抓『药』,是柳大人在,今日正好柳大人出宫;第二,赵大人明明不在太医院,却有人告诉娘娘赵大人有请;第三,为何『药』送到昭阳宫时,赵太医在那里,而且,而且,”他看着皇上,没有说下去。

“有什么你就说,不用顾忌!”皇上道。

“主子,臣认为最可疑的就是在昭阳宫!”薛峰答道,“宸妃娘娘为什么要当着赵大人的面打开那包『药』?赵大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的?感觉就像是故意要让人知道『药』有问题的一样!”

皇上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宸妃她——”他看了语诗一眼,没再说下去。

“薛大人分析的有道理,”语诗接着说道,“可是,我觉得宸妃她不会害我。她当着赵大人的面打开『药』,或许是个巧合而已。那『药』有问题,她就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如果是她要针对我,怎么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我觉得,可能是有人要害她的!”她望着皇上,见他眉头紧锁,心疼地握住他的手。他微微一笑,拍拍她的手背,说道:“这件事,扑朔『迷』离!不过薛峰的怀疑不无道理,只怕人家的目标不是宸妃,而是你!世上,没那么多的巧合!许多的偶然凑在一起,就是必然。必然是有人设了圈套!可是,会是谁呢?”

“主子,臣方才说这几处地方可疑!”薛峰道,“不过,要换『药』的话,只需要抓住一个机会就够了!”

“你说的是——”皇上问道。

“娘娘离开御『药』房的那一会儿!”薛峰道,“只要那一会儿工夫就够了!”他问道,“娘娘,您离开时,那包『药』有没有包起来盖印?”

语诗又继续思考当时的细节,皇上和薛峰盯着她,过了一会儿,她才说:“当时那个小太监说的很急,我就出去了,没有打包盖印!”她望着薛峰,道:“你是说有人趁着我不在那一会儿?”她又摇摇头,道:“不会的,当时御『药』房里好几个人呢,如果有人有可疑的行为,别人会注意不到吗?不会的!”

薛峰还是坚持他的观点:“除了那个时机,没有机会下手!娘娘您难道忘了吗?御『药』房拿出去的『药』,如果发现印章对不上的话,是要调查的!如果是在回昭阳宫的途中被人做了手脚,那么,印章就对不上了!那包『药』上面,从头到尾盖的就只有您的印章,除了您自己,没有人能盖!”

语诗想想,是啊,的确如此!太医院有规矩,凡是抓『药』的医生都要在『药』包上面盖上印戳,这样的话,如果有个案子,也容易追查。语诗的印鉴一直随身携带,别人不可能拿去的。薛峰说的对,就只有那个机会!可是,换『药』的人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成功的呢?

“那个叫你出去的小太监,你认识吗?”皇上突然这么问道。

她摇摇头,道:“以前从没见过!”

皇上看了薛峰一眼,薛峰道:“臣马上就派人去查!”

皇上又问语诗:“那个人,你要是再次见了,还能认出来吗?”

她记不清那个人的长相了,可是,她有个不同于常人的能力,那就是只要和她说过两句话的人,一两个月之内她必定能认出来!她点头,皇上道:“那就好!”又对薛峰说:“此事,太医院那边你要着力去查,只不过,后宫里,一定有人合谋,朕会吩咐刘全去追查!”

“是,臣领旨!”薛峰拱手道。

“计划的如此周详,对方一定不会轻易『露』出把柄!”皇上说道,“切忌打草惊蛇!”

薛峰领命先行退出,在外面等皇上出来。

“你相信我吗?”她凝视着他的双眸,问道。

他微微笑了,握住她的双手,道:“傻瓜,我当然相信你!只是啊,你可真是不让我省心!警惕心这么差的!”

“我,我没想到会这样!”她低下头。

他拉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揽住她的后背,抬头望着她,温柔地笑道:“什么都不要怕,一切有我在!”

“可是,如果抓不到那个人怎么办?”她开始担心了,“铁证如山,如果抓不到那个犯人,又没有人证明我的清白,这可是谋害皇妃的大罪啊!我怎么办?”她开始抽泣。

“唉,”他长叹一声,“都跟你说过了,有我呢,你还会真被人杀头吗?”他虽然是面带笑容,可是心里也开始发怵了。如果一切皆如自己所想,如果目标是她,那还能抓得到证据吗?如果没有证据,自己又该如何应对?难道真的要背弃律法吗?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我会处理好的!”他拍拍她的背,安慰道。

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也不要太为我担心了,因为我是清白的,就一定能够沉冤得雪!”他微笑着颔首,她又面『露』忧虑之『色』,道:“宸妃,她不会有事吧!如果人家看这次没成功,再去害她怎么办?”

“你呀,你自己都被关到大牢里面儿了,还有心情担心别人。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世上有你这样傻的人吗?我看啊,一定是你从你娘肚子里出来的时候,脑子被卡坏掉了!”他含笑道。

“去,你才脑子坏掉了呢!”她掐了他的胳膊,他“唉哟”叫了一声。

“宸妃,怎么说也是你同意了才入宫的,也算是,算是什么,你不清楚吗?你却一点不担心她的安危,让她知道了有多伤心?你还真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她怪怨道。

他抓住她那只指着自己的手,神情凝重地注视着她,让她不解,就听他说道:“玉儿,你相信我,是母后『逼』着我那么做的!我从来,从来都没有碰过她,一次都没有!我心里只有你,除了你,我再也不想要别的女人了!只想和你一个人在一起!”

她的胳膊圈住他的脖子,脸颊靠在他的头顶,道:“我知道,你的心,我知道的!可是,你这样做,对她也不公平啊!”

“难道连你都要『逼』我去做我不喜欢的事吗?”他问道。

她只是那样默默地拥着他,也被他温暖的怀抱。

薛峰站在院子里,看着窗户上重叠的人影,抬头望向了天空。

阴霾的天空,又飘起雪花了。

他再次想起了自己唯一爱过的那个女子,想起了她的笑颜,想起了她的嘱托。因为坚守着对她的承诺,他才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了他的君王,她放心不下的可怜的弟弟!

过了一会儿,皇上出来了,她一直跟到了院门口,他轻轻吻了她的额头,便转身离去了。漫天的飞雪,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她坐在椅子上,守卫的士兵端来了热水。她锁好门,脱下自己的衣衫,坐在温水中,思考着薛峰所说的话。

当时,是樊太医告诉自己,昭阳宫的人来拿『药』了。然后,自己就按照柳惠之的『药』方在御『药』房开始抓『药』。那个房间里都有谁?都在干什么?她闭上眼,热气蒸腾着她的肌肤,她仔细回想着每个人的模样,每个人的神情。有谁可疑呢?照薛峰的分析来看,嫌犯应该就在那群人当中,可是,谁会趁人不备做下那件事?而那个叫自己出去的小太监呢,为什么自己一走到赵太医的门口,那个太监就不见了?难道说,真是有人针对自己,而非宸妃?

太医院里,对自己不满的人不是一个两个,而是相当一部分。除了孙太医特别冒头之外,还有就是那个医术比试输给自己的朱太医了。可是,这两个人当时在御『药』房吗?仔细想想,当时御『药』房里都有谁?

不对,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漏掉了?只要嫌犯抓住了机会,他即便当时不在御『药』房,也可以趁着她出去的那一会儿进去,把『药』加上,然后再——

想想,再次进去的时候,房间里的人有什么变化?谁走了不在,谁又进去了?

她不停地回想,薛峰也在太医院展开了秘密调查,刘全当夜就命令了自己的手下开始在后宫追查此事。

在回宫的路上,皇上不断地祈祷,但愿事实不要和自己想的一样!

再说语诗被禁军从太医院带走的时候,整个宫里就炸开了锅!因为,事件中的两个人的身份都过于特殊。再者,太医院和后宫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多少年了,没多少人会把这事儿摆到桌面上来。这次,居然破天荒的捅了出来,而且证据确凿,似乎丝毫都不容质疑一样!

结果会怎么样?嫌疑犯是先前的晋王妃,还跟皇上有说不清的关系,而被害人是现在的宸妃,到底谁是凶手呢?难道说真的是容语诗下毒谋害宸妃吗?

宸妃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险些惨遭毒手的可怜女子了,语诗一被带走,柳思雨便在昭阳宫里哭哭啼啼地闹个不停。皇后来看她了,还有很多的嫔妃。突然之间出了这事儿,任是谁的心里都打着大大的问号。因此,来昭阳宫探望宸妃的人当中,看热闹的居多,谁都想从宸妃的口中探听出一些蛛丝马迹!

“娘娘,我与她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她怎么那么恨啊?她干什么要害我?”柳思雨抹着眼泪,在皇后面前哭着,众妃相劝。

皇后给她擦着眼泪,道:“没想到,容语诗竟如此狠毒!”

柳思雨抽泣道:“如果不是赵太医及时发现,我,我哪里还有命见着娘娘啊!”说着,哭个不停。

皇后一边安慰她,一边说道:“这件事,怎么不像是容语诗的风格啊!”

众妃诧异地望着皇后,柳思雨止住哭泣,问道:“娘娘为何如此说?”

皇后道:“就本宫的了解来看,她根本不会用这种方法来害你!”她边说边想,“容语诗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她要是想害你,绝对不会留下任何的把柄!下手之前,她一定会找好替罪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自己亮出来让人抓!这,不是容语诗的为人!”

德妃、淑妃等人点头,淑妃道:“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啊?”

柳思雨瞪了淑妃一眼,不语。

皇后接着说道:“你说这事儿是蔡婷娥干的,我倒是能相信。容语诗么,不可能!她,不会这么傻!”她看了柳思雨一眼,道:“皇上把她宠的跟什么似的,她何必跟你结这个仇?”接着苦笑着叹道:“现在碍着她的眼的,就是本宫。本宫做这个皇后一日,她便坐不到这个位子上。她费尽心机的回来,图的是什么?不就是要做皇后吗?她的野心,根本不是说只入宫那么简单的!”

众人点头同意。

“你呀,这次算是命大,”皇后对柳思雨道,“可是,你记着我的话,今后,可不要再招惹容语诗了!你惹她,不单伤不到她,反而会害了你!要是不信啊,去看看蔡婷娥就知道了!为了容语诗,皇上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记着,”又对众妃道,“你们也最好记住!容语诗过了这道劫,你们可都小心着点儿,不理她可以,可是不要主动得罪她。即便皇上不出手,咱们这么多人,试问谁又是容语诗的对手?本宫就奉劝你们这句,今后,还是好好儿的过自己个儿的日子吧!能少一事便是一事!”

众人不语,大殿里除了柳思雨的抽泣声,一丝儿声响都听不到。

皇后对柳思雨道:“好好儿养病吧!什么都不要想了!这事儿,你既然捅了出去,刑部也把她羁押了,接下来就交给外面儿去处置吧!你还是消停些,出了这事儿,皇上心里也不高兴,你还是别惹他生气,否则,对你没好处!”

柳思雨心中虽然不悦,可是也没有办法,既然皇后都这么说了,还是闭嘴吧!万一要是惹恼了皇上,她以后就更麻烦了!

语诗刚被抓,刘太医就飞奔到惠民署将此事告知了柳惠之,柳惠之大惊失『色』,赶回到太医院了解了一下情况。

天哪,怎么会这样?他万万没想到会这样防不胜防!

当天,刑部就召开了会议,抽调办案人员。这就是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不管真相如何,这两头的两个人都得罪不起啊!谁愿意去接这个案子啊?

除了刑部本身的官员之外,刑部尚书安帧晖召集了大理寺卿等人一起来商量这个案子。

颜振飞直接推脱掉了,他说自己还是负责看守嫌犯最合适,至于审案,不是他的专长。安帧晖看着右侍郎徐灿,徐灿道:“这个,我多年都没审过案子了,还是让咱们的堂官们来吧,大家经验丰富!”

堂官们看着两位侍郎先推脱了,他们哪里愿意接?

徐灿见状,又说:“大理寺主管审案,实在不行,就从大理寺那边调人过来审,怎样?”

大理寺卿扈在序见徐灿要把案子推过来,赶紧说道:“圣上既然下了旨意由刑部主理,还是,还是请尚书大人来定夺吧!”

安帧晖见诸人推来推去的,心中实在是气不过,说道:“难道要本官亲自去审不成吗?”

徐灿一听这话,极力赞成,含笑道:“还是大人来审最合适——”话刚说完,安帧晖叹了口气,道:“没想到竟然沦落到这步田地!”

扈在序道:“安大人,您也想想我们的难处啊!这是宫里的案子,不管是嫌犯还是受害人,哪一个咱们能吃罪得起?”

安帧晖也知道大家的难处,想了一会儿,便对诸人道:“好,既然无人自动请缨,那,本官就用一个很公平的办法。去,让大理寺和刑部这边所有的审判人员都过来。今日,不分官阶,咱们一起抽签,谁抽到了,谁主审,本官和扈大人担任副审,这下总行了吧!”

在场众人一听,这主意虽然有些不雅,却是最公平的。

过了半个时辰,经过一轮抽签活动,终于选出了主审官,是一位名叫钱钰岚的大理寺寺正。结果一出来,真是让人大跌眼镜!这个六品官竟然要来担任这么重要的案件的主审官!

刑部三大首脑和大理寺卿私底下商量,要不要换个人啊!这个钱钰岚,可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啊!在同僚们看来,就是个杠头!这件案子,稍有差池,整个刑部和大理寺都无法安生。再者说了,他的品阶也太低了,要是报上去,他们还不被满朝文武笑话死?还是换个人吧!

经过反复的思考,安帧晖还是决定让钱钰岚来主审此案。

可是,该怎么审呢?也不能由着钱钰岚的『性』子来。

四人商议之后,决定用拖的办法。怎么拖呢?

就是慢慢的调查,慢慢地审。反正马上就要过年了,皇上总不能不让他们不休假吧!先拖过年再说。每天随便问询几个证人,时间过的很快。再说了,两年前晋王妃“遇害”的案子,表面上是承天府在查,其实皇上早就派了薛峰秘密调查着。皇上那里不需要他们交代,他们只需要给满朝上下做做样子就行了。反正这种案子,最后肯定会有替罪羊出来!

当天选定了审判调查的人员,从第二天,也就是腊月二十七开始审讯。

颜振飞一下班就直奔晋王府而去,跟晋王说了今天的情况,晋王只让他盯好语诗。如果整个事件是针对她而来,对方必定不会就这样罢手,一定会有接下来的计划,说不定还会想办法让语诗死在大牢。

“不会吧!”咏凝公主惊道。

颜振飞说道:“现在还很难说!得看调查的情况分析!”又对晋王说道,“那个钱钰岚是个二愣子,他一定会把真相追究出来。他手上就没有结不了的案子,不管多复杂,他都能找到真凶结了案。如果嫂嫂是被冤枉的,让钱钰岚审案反倒是件好事!能及早的让她出来!”

“振飞,那就麻烦你了!”晋王道,“她的安全,就靠你了!”

颜振飞道:“五哥,何必说这种见外的话!就是你不说,我也知道该怎么办!不会让她吃苦的!”

咏凝公主看着哥哥愁苦的面容,心疼地握住他的手,晋王只是微微笑了笑。

“哥哥,她真的是无辜的吗?”公主问道。

“容语诗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晋王道,“她做事有分寸,这么幼稚的事,绝对做不出来!她一定是中了人家的圈套!”

颜振飞表示同意,道:“我觉得这件事,要么一开始就是针对她的,要么就是她做了替罪羊!不过,不管是哪种情况,都不好办!”

“会是谁呢?谁要借着宸妃之手来除掉她?抑或是谁要借着她的手来害宸妃?”公主在地上踱着步,“宸妃那个人霸道,可是,谁会去害她呢?现在整个后宫除了肖玉茹,谁都得看着宸妃的脸『色』,会有人有那么大的胆子和能耐害她?我实在是想不出来!”

晋王和颜振飞不语。

“如果不是针对宸妃,那么,目标就是容语诗!”咏凝公主的视线在哥哥和丈夫的脸上来回,脸『色』陡变,不再说出一个字,一下子呆坐在椅子上,嘴唇不停地颤抖,似是自言自语一般:“怎么会,怎么会——”

晋王长叹一声,道:“什么都不要多说,静观其变!”

就在崇德十八年马上结束的时候,整个朝廷陷入了这场案件引发的漩涡。

腊月二十七早朝时,刑部尚书安帧晖向皇上禀报了办案组的成员情况,皇上只说“希望所有参与办案的人员都能秉公执法,尽早破案”。当时,朝上并未就此案多说什么。早朝后,刑部就开始约谈昨日所有在太医院的医生、学生和太监,光是讯问笔录就花了整整三天。等把证据和笔录整理出来,也到了二十九日下午。

钱钰岚认为这个速度太慢了,如果凶手另有其人,按照这个调查速度,凶手早就溜掉了,哪里还会有机会抓呢?可是,两位副审官似乎根本不着急,还嘱咐所有参与办案的人员,说“大家仔细点问,认真点查,不要漏了一丝一毫的证据”!这话也没任何错误,办案子本来就该这样认真仔细的。可是,再怎么仔细,这也太慢了吧!刑部和大理寺出动了近百人参与办理,讯问的讯问,搜查证据的搜查,可是,除了主审官一人,所有人都悠哉悠哉。本来嘛,这眼看着就是大年三十,谁还有心思在这里查案子?

与刑部慢悠悠的查案形成对比的是内卫,腊月二十七当晚,内卫的负责人员就将他们整理的报告交给了薛峰等人。拿到报告后,薛峰他们直接来到乾清宫和皇上讨论案情。

皇上看了他们的材料,问:“那个太监找到没有?”

林华真道:“臣等问过了,没有人记住那个人的相貌,所以现在还——”

皇上快速翻着那一页页的报告,继续问:“当时在『药』房里的人呢?”

薛峰道:“他们都说没有看到有谁碰过那包『药』!”他又接着说道:“主子,臣等推测『药』房里那些人中一定有人在说谎。臣会派人继续追查!”

皇上说道:“薛峰,就按照朕昨晚给你交代的,盯着那条线,真凶就自然浮现出来了!”

“是,臣已经吩咐下去了!”薛峰道,“刑部那边,好像驸马爷一直在盯着,所以——”

皇上问:“是五弟交代的吧!”薛峰称是,就听皇上说道:“你们也注意些,小心人家在牢里动手!颜振飞不一定能挡得住!”

林华真领命道:“主子安心,臣等已经安排好了!”

“今天你去那边儿,她跟你说什么了没有?”皇上问薛峰。

薛峰说,语诗让他给她拿了几本医书和自己的笔记送了过去,“还说,请主子保重身体,不要为她担心!”

皇上微微笑了,叹道:“唉,真是个笨蛋!”想想昨天上午的时候,她还那么激动地告诉自己她的决定,想要救他!那一刻,他是那么幸福,真的不再担心那一日的到来了!现在,即便是身陷险境,她还是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还想着要救他!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一个傻瓜,竟然这样傻傻地爱着他,丝毫不在乎自己的安危!

赵翊桓啊赵翊桓,你究竟修了几生几世才遇上了她?

他觉得自己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她相信他,把重获自由的希望交给了他,所以她才能什么都不去想,在坐牢的时候继续读书,继续寻找为他治病的方法!

长夜漫漫,她坐在灯下认真地读书、做记录,身影投在窗户上。就连看守她的士兵都觉得不可思议,她怎么能够这么淡定?不管是谁,到了这步田地,哪还有心思看书啊?她可倒好,正常吃饭睡觉,一天到晚的读书,这是什么人呐!

语诗被抓一事,容家也是莫名其妙,怎么都想不明白!顾锦南又跑过去告诉容旭然夫『妇』,叫他们不要担心,皇上一定会把语诗救出来!说“她不会做那种事,皇上已经下令彻查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无罪释放!”还说因为是重案,包括家人在内,不许任何人探视!

容夫人叶氏叹息道:“她是清白的,可是,大牢那种地方,谁能受得了那个罪?这孩子怎么这么命苦啊?老是遇上这些意外?”

容旭然安慰道:“不会出什么事的,你就不要担心了!过几天她就毫发不伤的就回来了!那孩子,命硬着呢!你看这两年,她一个人在外漂泊,不也好好儿的吗?她能撑得住,倒是你,不要伤了自己的身体,否则她在那里还要为你担心!”

顾锦南道:“大人所言极是!夫人尽管安心等待,什么都不要担心了!”

“那,她是不是要些衣服被褥啊?这么冷的天,牢里头一定很冷,还有,牢里的饭哪里能吃得下?”容夫人开始『操』心起女儿的衣食住行起来。

顾锦南笑了,道:“夫人切莫烦心,颜驸马爷已经给她换了好一些的房子,听说王爷还派人送了好多东西过去,所以,夫人就不用了!”

他的话让他们夫妻俩完全没有料到,顾锦南道:“没想到王爷他——驸马爷在刑部分管督捕司、秋审处、提牢厅和赃罚库,人犯关押正好是他管的,所以,王爷才让他对语诗格外关照的吧!”

晋王的行为,的确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就连太后听说后,也忍不住的叹气!

容旭然只是叹道:“但愿小玉能够早日洗刷冤屈,时间拖得越久就怕生出变故啊!”

容浩清不解地问道:“能有什么事?”

容旭然只说了句“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容旭然担心的没错,到了腊月二十八当天,也就是语诗被抓的第三天,有人上奏皇上要严惩容语诗!而且,还不在少数。

据说,刑部内部也有人开始施压了,嫌他们案子办得太慢,说什么“铁证如山,还费那么多劲?”安帧晖被一帮御史堵在明德殿,质问他为什么不加快速度?明明就是容语诗谋害宸妃,为什么要这样拖着?

薛峰报告皇上说,这么多人如此同心同德的向刑部施压,背后是柳家和肖家在支持!

皇上倒是没有觉得有太大的意外,要是他们没动静那才叫怪事!他总觉得,事情到现在为止,才刚开始而已!他叮嘱薛峰,不能泄『露』半点风声,所有调查的结果要直接报到他这里。不管案件中牵涉到什么人,都不要声张!等时机到了,他再处置!他要看看,对方到底要打什么牌!

皇上知道刑部的压力,也十分清楚刑部的意图,只说“案件交给刑部办理,只要秉公断案即可,列为卿家都急什么?莫非你们想亲自办案?”众人不好再说什么了!

他们以为,在如此强大的舆论压力之下,刑部一定会尽早结案,毕竟只有一个嫌犯,而且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一个人,判处容语诗死罪,就是铁板钉钉的事了。除非,皇上不顾事实如何,特赦容语诗。

“如果那样的话,又该如何应对?”有人这样问安国公。

安国公答说“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何况她容语诗并非宗室皇亲,皇上若是不顾王法,咱们就跪死在明德殿!”

唉,这话都说了,看来这次容语诗必死无疑!特别是到了今天为止,仍然没有任何有利于她的证据出现!

在镇国公府,同样都是在商讨此事。

柳氏宗亲在朝中居高位者不在少数,这次是他们家的女儿被人害了,他们还能不动声『色』?大伙儿聚集在镇国公府的花厅里商议,可是,从头到尾,该怎么办,镇国公一句话都没说过。至于柳文长,见镇国公不说话,也不吭声,只是听着。

“大哥,好歹你也说句话嘛!”有人问镇国公道,可是,却得不到一个字的答案。

柳亦德道:“父亲能说什么?今儿早上的时候大舅还说呢,容语诗再怎么着都是个弱质女流,哪能想到那样的计划去害娘娘的?”

“是啊!”马上就有人接话了,“谁敢保证她背后没人指使呢?”

风向很快就转了。

这时,皇后的大哥武清侯进来了,给镇国公行了礼,道:“就是说嘛!容语诗还能有那胆量?必定是有人看着咱们如今的一切眼红了,便把宸妃娘娘当成了目标来害!借此来打击姑父,诸位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武清侯说的在理!”说话响应的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朱青尧,“容语诗的父亲容旭然,当年就听从薛阁老的话嫁到了王爷那里的。谁知道这次是不是又是他们的主意?”自崇德十六年右都御史穆德临升任内阁阁员后,先前的左都御史接替了他,朱青尧则从左副都御使升格为左都御史,其中完全是镇国公的动作。

“是啊!”又是谁在接应,“她想进宫,就觉得咱们宸妃娘娘挡了她的道,想要对付皇后娘娘,她又没那个胆子!这,一定就是容旭然教的!”

“那可未必,”有人又有了不同的看法,“容旭然未必那么做!那个人固执刻板,能想到那个?我看呐,说不定就是薛怀远的主意!”众人望着他,听他如何说,“如今唯一具有储君资格的就是三皇子了,一旦三皇子将来即位,薛怀远那帮人还有什么机会掌权?还不得借着皇上『迷』恋容语诗的机会,把容语诗送进宫,以谋后动啊?”

“既然如此,那为何要针对宸妃娘娘而非皇后娘娘呢?”柳文长问道。

“叔叔,”说话的是柳亦德,“路不还得一步步走吗?她直接谋杀皇后娘娘,就算是进宫,也不一定轮的上她做皇后啊!我看啊,她是先除掉了宸妃娘娘,让皇后娘娘在宫里少个帮手,以后下手之时便容易成功!”说着,还哼了一声,“如此狠毒,她还能想得出?”

众人交头接耳,镇国公在那里只是听着。

“姑父,依我看,咱们不如将火引到容旭然身上去,”武清侯建议道,“如果能借着此事将他一举拿下,将吏部纳到咱们的手中,岂不更好?”

说着,视线从镇国公和柳文长的身上来回,可是,这二人依旧不语。

可是,当天,也就是腊月二十八这天,柳家人和肖家共同决定动用他们的力量,弹劾容旭然。腊月二十九,弹劾容旭然的奏章便如山一般堆在了内阁。

容旭然是士林派的领军人物,本来语诗的事情一出,士林派就要动用力量给刑部施压,敦促他们尽快抓到真凶,以还容语诗清白,却被容旭然给制止了。他说“刑部办案,自有规矩!我等不该多加过问,以免影响案情的侦办!”众人便停止了动作,静观肖家和柳家如何行动。

可是,到了今天,他们竟然开始弹劾容旭然,士林派便不再坐等。谢玄崇、严仕举等人和杨士奇商量如何应对,因为,他们不能失去容旭然这样一个重要的盟友!虽然杨士奇与谢玄崇等人有些矛盾,可是,现在明摆着已经从一个投毒案升格到了外戚与士林的再次对立。为此,杨士奇拜见了在家养病的薛怀远,商议对策,同去的还有谢玄崇和严仕举。

语诗显然丝毫不知外面已经成了什么样子?

局势,瞬息万变。

这个年末,因为这个意外事件的出现,整个朝廷都没法过年了。从京城到地方,官场处处不稳定。似乎,这个朝廷会因为这个案子而崩裂!

不过,朝廷官员众多,真正参与斗争的并不是多数,很多人都在观望!

自古以来,真正能够主导时局变迁、影响国家命运的是极个别的官员,这些人,几百年才会出现那么几个。他们如流星一般划过天空,虽然短暂,却对后世造成了深刻的影响。这,便是官员中的上者。薛怀远就属于这类人,他们往往会开启一个新的时代!人们时常说“时势造英雄”,而这些人是造时势的英雄!他们能够从无到有的创造出新的世界,尽管多数并不长久,却有着深远的意义!

当朝中出现权利争夺时,多数官员都会选择作壁上观的态度。等到自己被需要,或是找到可乘之机爬上去的时候,有些人才会开始行动。这些就是时常所说的“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那类!这类官员,虽不是上者,却也时常影响政局的走向。镇国公柳弘毅便是这类人,他们通过选择适合的道路,从而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这就是官员中的中者。

当然,更多的人会选择继续观望,直到胜负分出为止。因为对于多数官员来说,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或是他们没有做出抉择的眼光和勇气。只要不伤害自己的既得利益,只要能继续保住自己的禄位,他们不会轻易动作。他们随波逐流,坚守着“无为便是有为”的理念,无论宦海风波如何变幻,他们始终是不沉的战船!他们不会得到太多的利益,可是同样也不会有太大的风险。历朝历代,这种官员他们这些人没有思想,可是,对于他们当事人来说,当缩头乌龟明哲保身,才是永保禄位的做法,才是最可行、最现实的。所以,不管国家要走什么样的道路,不管这道路能给国家和百姓带来什么,他们都不关心。当然,谁做皇帝来领导自己,他们也不会过多的关注。这,便是下者!这类人,其实才真正占了官员的最大比例!

那么,当容旭然被弹劾的时候,晋王又在做些什么?

他也是很犹豫,到底是该站出来支持容旭然呢,还是该站在舅舅和姨父那边呢?付先生给他建议说“静观其变”!

“到底是谁把事情弄到这一步的?”晋王越看越不明白了,“本来是个莫须有的案子,放在宫里查就行了。宸妃非要捅到刑部,到了刑部,好好查就行了。这个安帧晖,非要拖,拖给谁看呢?”

晋王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王爷还请息怒!”付先生笑道,“安尚书为求自保,也只能做这种无奈之举啊!您看看就眼前这情形,他能得罪谁?哪一面都不是好惹的!与其被某一方当靶子,还不如就这样慢慢查呢!”

晋王问道:“弹劾容大人的折子都堆了老大一摞,舅舅又来拉我,先生以为该如何?”

“以王爷看,这场纷争将会如何结束?”付先生问道。

“我看嘛,只要案子结了,这纷争,自然而然也就了了!”晋王道,“可是,事情到底是怎么走到今日这一步的?怎么感觉像是一个连环局啊?”他在地上慢慢踱步,一边沉思。

“王爷说的没错!”付先生道,“先让娘娘掉到这个坑里,面对这样坚实的证据,娘娘又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只有死路一条。即便是最后皇上力排众议,留下了娘娘的『性』命,娘娘她带罪之身,还如何入宫为妃?这是第一个局!”

正说着呢,颜振飞进来了,跟晋王道:“五哥,大事不妙了!”晋王问怎么了?

他说道:“目前所有的证据对嫂嫂很不利啊!”便把情况说了一遍。

付先生捋着胡须,陷入沉思,颜振飞道:“五哥,怎么办?我看容大人那边被盯得死死的,现在你得想个办法!否则,嫂嫂可能真的就——”

付先生摆摆手,对他们两个说道:“王爷、驸马爷,不要『乱』了阵脚!”又对晋王道:“王爷,这个时候,一定要稳住!让咱们这边儿的人,千万不要动!哪一面都不要跟!”

“先生,您这是何意?现在薛阁老那边的注意力全在容大人的身上,他们想的是先保住容大人,如此一来,嫂嫂不就危险了吗?五哥——”颜振飞望着晋王。

晋王不语。

付先生想了想,道:“驸马爷,娘娘她不会出任何事!说不定皇上那里已经什么都清楚了!”

“那为何——”颜振飞问道。

“现在朝中成了这个样子,想必皇上就在等着幕后的主使人出来。只有事情发展到不可控的那一步,才能知道到底是谁在指导这一切!如果这一次不把事情搞清楚就稀里糊涂地结案,娘娘今后麻烦更大,而且更加防不胜防!”付先生道,“我看,即便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皇上也会想办法敲山震虎!”

颜振飞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王爷和驸马爷都什么话别说,但是呢,让底下人,找几个上折子,就说‘请刑部秉公断案’,这样就行了。至于别的,一句话都不要讲!”付先生道。

“那会不会得罪那两家?”颜振飞问道。

“如果说话了,更容易得罪人!”晋王道。

付先生点头道:“王爷所言极是!”又对颜振飞道,“驸马爷您看,到了今天为止,镇国公可说过一个字?都是底下人在闹腾!想必,他也是想通过这件事来试探容大人的底!所以,以属下分析,这件事现在闹得这么欢,等到最后,必定大家握手言和!杨阁老他们找薛阁老,估计薛阁老也不会说什么!”

晋王又问:“先生方才说的那第一个局,其他的局又是什么?”

颜振飞给三人倒上酒,也认真地听着。

“让娘娘掉入那个陷阱,将她置于死地,皇上若想救她,也不容易。如果能还娘娘清白,什么都好办,可是如果不行的话,娘娘她,就很难入宫了!”付先生道,“这就是第一个局!”

“娘娘入狱,再将容大人拉下水,借此来打击士林派。如果娘娘被判有罪,容大人也会受到牵扯,吏部尚书之职就会丢掉。到时候,镇国公他们便会推出自己的人选。这便是第二个局!”付先生抿了一口酒,晋王和颜振飞皆颔首赞同。

“第三个么,”付先生道,“别人或许没想到,然而,镇国公可能是想通过打『乱』这盘棋,来找到他的机会!”

晋王和颜振飞不解地望着他。

冬日的阳光,慵懒的洒了进来,蝠居的地上映出那雕花的窗棂。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镇国公要开始转向了!”他的目光似乎停在很遥远的地方。

沉默一会儿,付先生又说:“在这个当口,王爷绝对不能有动作,皇上很有可能另有深意。王爷此时一定要隐藏实力,不能让皇上『摸』到您的底。否则,在不久之后,皇上一定会动手的!”

颜振飞道:“付先生说的对!五哥,却是还得小心!皇上对你一直心存猜忌,不得不防啊!”

晋王苦笑一下,道:“如果他真要灭我,何须知道我的牌?”

另两人见状,却是不语。

就在众人各自谋划的时候,二十九日这天下午,承安公主突然被梁王身边的小太监连柱儿请到了梁王府。

“他当真在写?”公主下了轿,快步往梁王的书房赶去,边走边问。

“都写了好几页了,殿下您可一定得拦住啊!”连柱儿跟在公主身后道。

“这个混小子,成天就知道添『乱』!”承安公主愤愤地说道,丫鬟见状,赶紧撩起门帘请公主进了书房。

梁王正提着笔在那里写着奏章,承安一把把他的笔抢到手里,磨洒了一片。

“姐姐——”他诧异地望着满面怒容的姐姐。

“你不要胡闹了!”她大怒道。

“我就快写好了,都怪你闯进来!这下我得重写了,总不能把这样墨渍斑斑的给皇兄看吧!”说着,他把刚写的奏章扔在一旁,又抽出一支笔刚要写,那崭新的奏本稿就被姐姐抽了过去。

“赵翊昕,你做事之前能不能动动脑子?”公主怒道,“你竟然用自己去担保语诗?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梁王把头耷拉在桌上,两只胳膊垂了下来,道:“没有人关心她的死活,没有人相信她的清白,还要整出那么多事情来置她于死地,让我袖手旁观,就知道自保的话,我做不到!即便是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的清白,我也愿意用我的身家『性』命去保她无辜!”

承安拍拍弟弟的头,道:“你怎么知道没人救她?”

“我知道皇兄会救她!”他说道,“可是,皇兄救她为的是他的心,我为的是我自己的心!容大人被人弹劾,五哥肯定不会站出来为她讲公道话,皇兄的位置过于尴尬,要是连我都躲起来,谁会相信她的清白?”

“我知道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又不会破案子,除了上疏以外,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容语诗的清白还是有人相信的,她不是说谁想欺负、谁想陷害就可以随便动手的!”他又抽出一本空白的奏本,开始写了。

公主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在怨我们没站出来为她讲话!”她望着正在写字的弟弟,“现在局面这么混『乱』,如果我们站出来,只会让皇兄发现我们,”他抬起头注视着姐姐。

“你知道吗?现在事实真相是怎么样的已经不重要了!大家正在利用这个机会互相博弈,展示他们的实力。如果我们贸然出头,只会在皇兄那里留下案底!你想让皇兄盯上我们吗?”她盯着弟弟。

“我——”他低下头。

她把那本空奏章放在桌上,又把抢来的笔重新挂在笔架上,说道:“薛峰早就在调查了,宫里面儿刘全也在查,根据目前的情形来看,皇兄已经知道是什么人干的了!”

梁王不可置信地望着姐姐。

“是真的,从调查的目标来看是没错!只是,不知道他最终会怎么处理此事!”她说道,“我看啊,十有**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怎么会?”他放下笔。

公主苦笑了一下,道:“怎么不会?你看着吧!”她叹了口气,道:“如果真想保她,你就写吧!皇兄他不会说什么的!别人嘛,估计也不会说!只是,分寸该怎样,你要把握清楚!”

他提笔写着,却听姐姐说:“你知道吗?安阳王要反了!”

“真的?”他抬眼望了姐姐一下,又低头继续写,“我才不相信有什么先太子遗孤呢?说不定就是安阳王拿出来唬人的!再说了,真有又怎么样?那些人哪里是皇兄的对手?如果他们那么容易就夺了江山,薛怀远这二十多年不是白忙活了吗?你可别道听途说,皇兄肯定早有准备,保不准就在等着他们起事呢!一起事,马上就全部捉拿!那帮人,只不过是些乌合之众而已!”

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梁王难得的上了朝,众臣见到他还很是诧异。

皇上到来后,按照顺序一件件的议事,等到最后,说起了弹劾容旭然一事。刚有人起了头儿,皇上赶快打住,道:“还忘了件事,朕没心情,明儿众位爱卿就不必进宫参拜了,各自回家过年吧!”

众臣不解,这元旦进宫面君这是自古的规矩啊!怎么,怎么说变就变了?礼部尚书出列,刚行完礼,还没开口呢,就听见皇上说道:“不要再劝了,朕意已决!明日,你们若想进宫来,就随你们。反正呢,朕不会到皇极殿上去!”

底下开始交头接耳了,皇上说道:“你们也辛苦一年了,大年初一好好儿在家陪陪家里人,朕也想清静清静!”他好像想起什么一样的说道:“有关那件投毒案,”大殿上立刻安静下来,皇上说道:“那件案子,刑部继续侦办吧!不过呢,过年了,办案子也不急在这两天,等过了初八再说。”

众臣又开始嘀嘀咕咕。

“还有事儿吗?没事儿的话,就散了吧!”皇上向底下扫了一圈,想着应该没事了吧!该说的都说完了,不想听的也没让他们说。准备走呢,就听见“臣有本禀奏”,他还在想这个声音这么熟悉,就看见穿着朝服的梁王走出列向他行礼。

所有人这一刻都呆住了!

梁王极少上朝,即便是来了,也就是在那里站着一句话也不说,站够时间就走了。今天怎么了这是?他还有本要奏?有没有搞错?他何时写过个奏章的?

皇上也是呆住了,小太监把梁王的奏章呈到皇上跟前,皇上满心疑『惑』地翻开奏章。就听他说道:“启奏皇上,刑部所查容语诗投毒谋害宸妃娘娘一案,臣有话要讲!”他抬眼看了看皇上,皇上只说“你要说什么?”

他跪在地上,道:“臣愿用自己的身家『性』命担保容语诗!”

此言一出,满朝震惊,众人皆盯着他。

“你,你说什么?”皇上根本没想到弟弟会来这一招。

“容语诗为人正直善良,绝对不会做出谋害宸妃娘娘一事!臣愿用身家『性』命担保!”他叩头道,“恳请皇上准她回家团圆!”

有大臣站出来禀道:“皇上,容语诗嫌疑重大,怎可保释?恳请皇上圣裁!”

接着就一大帮人跪了下来,皆道“恳请皇上圣裁”!

梁王却始终坚持道:“皇上,容语诗若有罪,恳请皇上将臣与她一起治罪,臣绝无怨言!可是,今日乃除夕,家家团圆,皇上体民之苦,更应该将无罪之人释放!即便如今尚未证明她的清白,臣也愿保她出狱团聚!请皇上恩准!”

这下子,明德殿上又开始争论了,梁王跪在那里抬起头看着高高在上的哥哥,突然大声道:“皇上,世上清白之人又有几何?如果连她都要治罪,请问天理何在?公道何在?”大殿上又安静了下来,他接着说道:“请皇上恩准她回家除夕团圆!年后要是她不能按时回大牢,就请刑部将臣捉拿!”说罢叩头道“请皇上准臣所奏!”

众人愕然,都说他是个呆子王爷,今日看来还真是——

皇上想了一会儿,抓起两把扇子朝着弟弟就扔了过去,众人不解地望着皇上,就听皇上说道:“这是朝廷商议大事的地方,不是你玩闹之处!快点回家去!要是再胡言『乱』语,小心禁军押你回府!”

梁王傻眼了,怎么回事?皇兄,难道你真的要让她在大牢里过年吗?她明明就是被人陷害的呀!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还在那里愣神,就听皇上说道:“还不回去?真等着把你押回家不成?”

豫王赶紧过来扶起他,耳语道“别闹了”,可是他还是在云里雾里没有反应过来!

皇上轻咳两声,道:“有关这个案子,刑部自有刑部的规矩,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朕不会干涉!你们也不要过问,免得影响了侦办!”众臣称是,皇上又问:“安帧晖来了没?”

刑部尚书安帧晖出列,行礼道“臣在”!

“朕的话,你记住,用心办案,不得敷衍!”皇上说道。

“臣谨记圣训!一定不负圣上厚望!”安帧晖叩头道。

这场早朝,崇德十八年的最后一次早朝就这样结束了。

众人散去,只留下梁王还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空空的御座愣神。

晋王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对他说道:“你有这份儿心就行了,有些事不是你能左右的!”说罢,拍拍他的肩,道“回家吧!”说完转身要走,梁王却喊住了他,问道:“你们为什么都要这样袖手旁观?明知道她是被人陷害,你们为什么都一句话也不讲?”

晋王没有回头,背对着他,淡淡地说道“很多事,你既然不明白,就不该问!回家去吧,以后少干这种事了!”说完,跨过门槛离开了。

“在你们的眼里,权利真的胜过了一切吗?”他长叹道。

就在早朝进行时,主审此案的大理寺寺正钱钰岚来到关押语诗的地方,找她问话。自立案以来,语诗只被传讯过一次,而且只是询问做了笔录而已。虽然自己是无辜的,可是被这样子审问,的确是很让她意外!看来,到处都是看人下菜碟儿啊!

钱钰岚进了屋,坐着问了一些案子的事,语诗照实做了回答。

之后,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小姐可知道外面已经闹翻了天么?”语诗不解地望着他,他站起身在地上踱步,道:“小姐这件案子已经把令尊容大人拉下水了!”接着,他便把情形跟语诗说了一遍,语诗原本放在桌上的一只手紧紧捏住。

“这已经不是一件单纯的案子,或许,从一开始就不简单!”钱钰岚坐在语诗面前,说道,“小姐,容大人乃国之栋梁,万不能因为这个案子而获罪!否则,于国于民都是损失!所以,恳请小姐将案件的实情告知钱某!”

语诗看他如此诚恳,也是深为感动,回道:“大人如此抬举家父,语诗深表感激!只是,这件案子,语诗已经将所有的情况全都告诉了大人,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还请大人相信我的清白!”

钱钰岚微微一笑,道:“钱某,只相信证据!”

“有大人这句话,语诗就放心了!”语诗含笑道。

钱钰岚很快就离开了,可是,语诗的心里翻江倒海!

她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自己莫名其妙地被当成了嫌疑犯,如今竟然把父亲也牵扯了进去!难道说,这件案子从一开始就是针对自己的?什么人设了个圈套把她给套住了,而且丝毫找不到证据来证明她的清白,这个局,太精密了。她想了这么多天,丝毫找不到破绽!薛峰来的时候,也没说有什么进展,难道真的没救了吗?

事情到了这一步,真的不再是个刑事案件了,而是一场**,她就是这场风波的导火索!是啊,她的身上牵扯着太多的人,皇上、晋王、容旭然。动了她,就能动很多人!

这个局看似简单,可正是因为简单而不易破解。不管是谁设的局,语诗都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太恐怖!

又或许,真正的目标不是她,而是她的父亲和他的那些同僚,是薛怀远,甚至是朝廷现行的政策!那样的话,这,就是一场政变!

如果她不能洗刷冤屈,父亲就会受到牵连,轻者罢官,重则入狱发配。父亲一旦获罪,跟他相关联的那些官员们也被牵扯进来。因为布局者既然能通过她拉容旭然下水,那也就能把那些士林高层拉下马。如此一来,整个士林派就会受到严重的打击,很有可能会失去如今的优势地位!如果真的那样了,这么多年的新政不就完了吗?

她走到院子里,干枯的树枝在风中摆动,天空阴云密布。

真是讨厌,这个冬天怎么没几个好天气啊?时常是这样的阴天,让人觉得很是心烦!

她似乎没有在意这天气,无意中扫了一眼在寒风中站岗的侍卫,见他们瑟瑟发抖,便走进屋里把自己的一个手炉给了他们,说“暖暖吧”,又走进了院子。那两个侍卫木然地接过手炉,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

她怀抱双臂,在院子里走着,北风吹着她的裙角,她却丝毫没感觉到冷。或许这样冷的环境倒让她能保持清醒的思考能力!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皇上是不是也很为难呢?

是啊,现在朝廷里『乱』成这个样子,最后所有人都等着他的决定,他又该怎么办?

或许,最为难的人就是他。

我该怎么办?怎么做才能帮到父亲,帮到他呢?

天空依旧阴云密布,崇德十八年,就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日渐渐走向尾声。

到了傍晚的时候,皇上提了两个食盒来了,却是大大的出乎她的意料。

他进门的时候,因为觉得冷,不停地搓着手,一进到屋里就直奔火盆而去,跟随的侍卫把食盒放在桌上就退了出去。

“你怎么过来了?今天可是除夕啊!”她走到他身边,问道。

“知道还问?”他故意怨道。

“你看看你穿这么暖和的,还冷啊!”她含笑道,“这熊皮不暖和吗?改日你给我一件,我也试试!”说着,手还在『毛』茸茸的熊皮上来回,故意『露』出极为羡慕的神情。

他似是无奈的笑了,道:“说你什么好呢?脑子缺根筋!”

她的手突然停了下来,笑容也似乎僵住了,自言自语道:“是啊,我是脑子缺根筋啊!”说罢,抬起眼看见他正在注视着自己,又微微笑道:“今天干嘛不在宫里待着?要守岁的!”

“还想让我再教训你一次吗?”他走到圆桌边,打开食盒,把其中的菜一样样端了出来,放在桌上。

“你这是——”她讶异地望着他,“莫非是要在这儿?”

他扫了她一眼,好像不太乐意,说道:“让你一个人在这大牢里过年吗?那样的话,我还算是个男人吗?”她笑了,走到他身后,揽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的背上,只是那样静静地站着。他笑着叹了口气,放下碟子,道:“这是拜托你母亲准备的!其实你家里人都想你回去呢,可我现在又不能放了你,对不起!”

她只是那样默默地拥着他。

天已经黑了下来,屋里的灯光那么温暖柔和,映着两个人幸福的笑颜。

“你这样子出来,宫里面儿会不会——”她把酒给他温上,问道。

他坐在春凳上,摆好筷子,说道:“不会的,每年都那样,无聊死了!”

她不禁莞尔道:“还说我呢?你不也是个没法儿说的人!”走到他身边,道“还好菜都热着呢!要是让你大过年的吃冷菜,我可吃罪不起!”

他微微笑了,站起身,轻吻她的脸颊。

“我其实好多年都没吃到母亲做的菜了!”她给他夹着菜,“这是我母亲的拿手绝活儿,你尝尝,不比御膳房的差!”

两个人边吃边聊,还一起饮酒,根本不像坐牢的样子。

外面纷纷扬扬地下起雪来,他们却被温暖的情意所包围,丝毫没有感到寒冷。

“唉,我给你讲个笑话,你要不要听?”她一边吃饭,一边问他。

“才不要,虽然我对你的笑话不抱希望,可是万一要是让我笑了呢?吃饭的时候还是别说了!”他饮了一口酒。

“怕我了,你怕我了!”她笑嘻嘻地望着他,几乎是嘲讽的语气。

“少来,我怕你?你别美了!”他也盯着她,反唇相讥。

“你要是不怕我,就听我说啊?”她依旧含笑望着他,一副挑衅的神情。

“好啊,不就是个笑话吗?”他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看着她,“说罢,看你能讲多好笑的笑话?”

她放下碗筷,也是很严肃的神情,道:“有一天,有一只小兔子蹦蹦跳跳的来到一家包子铺,问‘老板,你有没有五十个包子啊?’——”

他伸手做了一个停止的动作:“打住!世上哪有兔子买包子的?兔子不吃包子!一听就没道理!”

“你到底要不要听?”她假愠道,他服软了,让她继续讲。

“然后老板说‘啊,我没有那么多了。’然后小兔子就失望的走了!”

他看着她,感觉她的眼睛都在放光,心里默默地笑了。

“第二天,小兔子又蹦蹦跳跳的来了,问‘老板老板,请问有没有五十个包子啊?’老板又说‘我今天还是没剩下那么多!’”

他听着『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第三天的时候,小兔子又来了,还是蹦蹦跳跳的,”她眉飞『色』舞的讲着,他的手支着脑袋,笑眯眯地望着她。

“又问有没有五十个包子,老板就说‘有,我今天多做了’。”她转过头看着他,问,“你知道小兔子说了什么吗?”他摇摇头。

“小兔子说啊,说‘哦,那请卖给我一个吧!’”话音刚落,她笑得直接趴在桌子上。

他本来没觉得有多可笑,见她这样,也大笑不止。

她拭去眼角的泪,伸出手捶他,道:“你是看我笑才笑的,太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