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神庙内,端木坚悠然转醒,借着朦胧的睡意,舒舒服服地蹭了蹭脑下柔软的薄毯,慢慢清醒过来。

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累得简直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她尝试调动灵力,发现灵海空空如也,完全被榨干,一滴都不剩了。

端木坚陷入一片茫然。

嗯?灵力枯竭,这不是成功归灵后才会出现的现象吗?

她就睡了一觉,就完成归灵了?

她居然这么厉害吗?这效率,完全可以拳打傅晓,脚踢白凌,威震剑宗裴思亲,从此她就是元初四英杰中第一人!

她喜气洋洋地转头,正好对上陆然幽怨的视线:

“你醒啦?”

端木坚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陆然满眼沧桑和悲凉:“还记得梦里发生了什么吗?”

端木坚诚实地摇摇头。

哪有人醒来还能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梦的。

她又没到化神期。

然后她惊奇地发现宋珺这位小师弟的身形,肉眼可见的委顿下来,整个人都陷入了低沉萎靡的状态。

陆然忧郁地叹一口气。

很好,什么虫窟虫墙虫子堆,果然都忘得一干二净。

只有他一个人眼睛被猥/亵,精神被污染,心灵被伤害的世界完成了。

端木坚莫名其妙,本着严谨求实的态度,哑着嗓音问道:“怎么?梦里发生了什么事?”

陆然露出阴恻恻的狰狞笑容:“你确定你要知道吗?”

端木坚果断把头扭了回去:

“不用了不用了,我其实也没有那么好奇。”

宋珺从远处走了过来,看见苏醒的端木坚,满脸惊喜。端木坚在她的帮助下,靠着岩壁坐起身,看到旁边一堆废弃的灵器。

没有明显的裂痕,但是里面的灵力法阵完全断裂了。

这不是若目吗?怎么都坏了?这都怎么坏的?做个梦就全坏了?这都什么假冒伪劣产品?宋珺这个器修师弟到底行不行啊?

陆然直觉他得挽救一下自己的器修形象:“我没法跟你们一起入梦,只能全程通过若目共享梦境视野。这些若目是为了救你们,才全都坏了。”

端木坚哦了一声。

若目是低级灵器,按理说不可能跨越梦境和现实的壁垒,传递视野和画面。陆然应该还用了一些独门的秘术。但无知是福,好奇心太强的人一般活不长,她也懒得问了。

而且他们所携带的若目居然全坏了,梦里一定是遭遇了异常恐怖,起码能让人连着做一个月噩梦的灭顶灾厄。

多年来从苦苦钻研的摸鱼技巧中磨炼出的经验,让她深深感觉到,既然已经忘了,那就不用再重温一遍了。不该知道的东西,就别好奇去问了。

反正陆然明显看起来什么都记得,有什么关键信息他一定知道。

易远不知何时坐到陆然身后,柔声道:

“逝者的尸体已经冰封起来,等出去后再根据传统风俗安葬。”

端木坚恨不得捂住耳朵:“唔”。

尸体?怎么会有尸体?大可不必告诉她睡觉时都发生了哪些诡异惊悚的事情,她一丁点也不想听到任何恐怖故事。

等一下,易远为什么能冰封尸体?他其实也会法术?但入梦时,几人并没有受到攻击。再看看其他两人的表情,陆然和宋珺也对这句话接受良好,看来早就知道了易远的真实身份,应该不是居心叵测的坏人。

那就不用细思了。归灵已经完成,她对这个马上就要分道扬镳的修士到底是谁,没有丁点兴趣。

端木坚瞬间紧张凌厉起来的目光又颓了下去。

无知是种幸福。

“说到出去。”身侧的宋珺突然插话了:

“我刚才去检查了一下,神庙前面的壁画长廊被炸毁后,出口已经完全被落石堵死。我们等会要怎么出去?”

端木坚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满脸惊疑:“啥?”

什么玩意儿?神庙的壁画长廊被炸了?是那个暴徒这么丧心病狂敢炸神庙?居然还没被愤怒的苏木亚人活活打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到了要炸毁神庙的地步?怎么越想越惊悚了?

端木坚看向宋珺。宋珺摆摆手:

“别问我,我也才刚醒没多久,不知道怎么出去。”

她确实很迷茫。

端木坚又看向易远。易远正坐在陆然身后,忙着给他揉捏肩膀穴位,放松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坐姿而僵直酸痛的肌肉。看都没看她一眼:

“别问我,神庙又不是我炸的,没想过怎么出去。”

他顶多算个帮凶。

端木坚难以置信地看向陆然。

不至于吧,宋珺这小师弟看起来就一娇美纯真小甜心啊。

陆然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露出天真明媚的笑容,满脸无辜:

“端木大师,您是土木双灵根的天才,是仙盟的中流砥柱,是修仙界未来的希望之光。庙门被我不小心堵死了,您觉得我们要怎么才能出去?”

端木坚差点没忍住一把捞起手边坏掉的若目,朝着陆然直接砸过去。

易远感受到杀气,凉凉地瞥了端木坚一眼。

端木坚下意识打了一个哆嗦。

身为修仙者的职责让她勇刚强敌,但是身为咸鱼的本能让她原地躺平。

易远收回目光,继续帮陆然摁压穴位,放软声音问道:“舒服吗?肩膀还酸困吗?这个力度还可以吗?要不要再用冰袋敷一下眼睛?”

陆然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旋即意识到旁边还有一堆人在看着自己。他通红着脸,手指羞涩地蜷起,努力装出平静漠然的语调:

“也就一般般吧。”

易远轻笑一声,温热的气流扫过陆然的脸颊。

陆然觉得自己的脸更烫了。

端木坚屈服于易远无形的威慑,只敢小声跟宋珺嘀咕道:

“你师弟眼睛怎么了?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了?”

宋珺解释道:“我们醒来就忘记了梦里的事情。但陆然是通过若目看见梦境的,所以保留了全部记忆。据他说我们在梦境中一直被堕魔的飞蝗追杀,上亿只漆黑的虫眼始终凝视着……”

端木坚痛苦地捂住耳朵:“不不不,不要告诉我,我什么都没听到。”

宋珺:“…………”

这种渎职怠工态度如果放在大周朝廷,是会被直接劝退,提前告老还乡的知道吗?

她硬生生转换话术:“还途径黄金建造的宫殿、飘在水上的国家……”

这一次,宋珺成功引起了端木坚的兴趣。她饶有兴致地转过身,朝陆然问道:

“水上城市?这是什么地方?”

易远不咸不淡地看了端木坚一眼,手中揉捏的力道悄悄加重了一点。

陆然正享受着易远的伺候,飘飘欲仙,丝毫没注意到易远的提示。他想都没想,随口道:

“哦,你说浮漂之国啊。他们遇到了大洪水,地面没法去,只能退居湖面,房子都漂浮在水上。”

易远摸了摸陆然头顶的发丝,叹了一口气。

端木坚更来劲了:

“房子漂浮在水面?怎么做到的?地基不稳怎么办?像佛宗的飞船一样吗?”

易远毫不掩饰地捏了捏陆然的手,直勾勾当着端木坚的面提醒陆然。但陆然仍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非常实诚地回复:

“不是,他们将一种浮木作为地基,在浮板上搭建柱子。架空的一层作为通道,二层才是住人的地方。”

端木坚的眼中简直有十万个为什么在闪闪发光。

易远啧了一声,决定换一种策略。他眼角垂下来,一副失望落寞的样子,像是不满陆然在自己手上,居然还分心跟别人讲话。

这明显比之前那些隐晦的提示有用。陆然虽然不明白怎么突然又委屈上了,但还是赶紧噤了声,朝端木坚摆摆手,示意自己不能跟她说话了。

但是现在已经由不得他了。

端木坚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一大串问题跟连珠炮一样被甩了出来:

“浮木?浮木泡在水里为什么不会腐烂变形?柱子为什么能插在浮木上?怎么固定连接的?重量都在二层,这也能支撑得住?湖面有水波,人又住在高层,摇晃地肯定更厉害,里面的人不会头晕吗?”

陆然瞠目结舌,完全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居然能牵扯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问题。

他终于明白易远刚刚异常的举动了。

现在就是后悔,十分后悔。

陆然双眼湿漉漉地看向易远。能够自由出入梦境的魔修,必然也留存了记忆。

但易远只是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无能为力,丝毫没有一点帮忙的样子。看着陆然可怜兮兮,窘迫地望向自己的表情,嘴角甚至露出一丝愉悦恶劣的笑容,忍不住又伸轻轻手捏了捏陆然的脸颊:“我也都忘了。”

陆然:“…………”

果然男人都靠不住。

陆然只好硬着头皮开始回忆:“哦这个摇晃不稳的问题啊……他们好像在柱子顶端连接处放置了一种特殊的金属构件……”

端木坚粗暴地打断了他:“金属构件放在柱子顶不是更重了吗?而且金属跟木材怎么连接?金属在潮湿的环境下不会很快生锈吗?”

陆然开始瞎编废话,企图蒙混过关:“金属构件是怎么一回事呢?建筑金属构件相信大家都很熟悉。下面就让我来给大家讲解一下。金属构件,其实就是金属制成的构件。大家可能很惊讶金属构件为什么会在水上建筑中出现内?但事实就是这样,我也很惊讶……”

端木坚用看死人的眼神凝视着陆然。

陆然悔不当初,只好求饶:“我只能和若目连接视野,听不见声音的,你们端木家的这种事情我不懂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因为我只是一只小器修。”

端木坚完全不买账,冷笑一声:“不可能!如果真有这么一座城,我肯定恨不得把每个零件都画出来,拆开揉碎了一点点写批注给你看。我一定跟你解说过。你说啊!你给我说啊!”

陆然心想我当时能坚持给你带对路就不错了,哪有精力关注你写了什么。他忍无可忍开始自爆:“别问,问就是苏木亚古人都是谪仙转世,天生神力,法术无边。谪仙你知道吧?随手一挥就把房子建好的那种。”

端木坚梗了一下,眼神在陆然和几乎完全贴在他身上的易远之间来回游移,幽幽道:

“该不会……我当时给若目**解说的时候,你正在和你的小情人谈情说爱吧?”

陆然:“…………”

哎呀,糟糕,被发现了。

他僵直着脖子,心虚地移开视线。

端木坚勃然大怒,起身又要抄起若目砸人,动作太猛差点扭了腰,发出一声惨叫。

陆然赶紧扑上来制止她:

“端木大师,您是土木双灵根的天才,是修仙界未来的希望。我们还指望您使出独门术法,施展无边法力,打开洞口带我们出去,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啊!”

端木坚一边揉着腰,一边凉凉地嘲讽道:

“呵,小弟弟,第一次出来归灵吧?宋珺没跟你说吗?归灵的那个人会被抽干全身所有法力,全部融入法器中。哪怕在灵力最充沛的洞府,也要数日才能恢复。大漠灵力稀薄,呆在这里,我怕是几个月都没法全部恢复。”

陆然仿佛被雷劈了。

他当时敢炸神庙,就是笃定即使洞口被落石堵死,等端木坚醒来后,她也能很快清扫出一条新路。

结果端木坚说她归灵后法力全失?很久才能恢复?

陆然细细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这样。当时在堰城,裴思亲以招魂铃归灵楠树后,确实也是一脸苍白。之后更是只能让潮生和尚驾驶飞舟,带他前往南疆。

陆然果断放弃端木坚,转向宋珺:

“宋师姐,您是火属性天灵根的天才,是大周最尊贵的公主。您一定能勾来天地雷火,为我们劈开一条道路。”

宋珺满脸歉意:“我灵力也所剩无几。就算能强行破开落石,但对岩土知识不够,很可能会炸毁主结构,导致神庙会彻底垮塌,将所有让人彻底困死在这里。”

陆然无语凝噎,带着最后的希望,又看向易远。

易远不知何时已经坐直了身子,直直地透过岩壁看向远方,漆黑的双眸中魔气纠缠。

血河……居然已经来了……啧,真麻烦……

他回过神来,陆然正怀着最后的希望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易远,你是修真界千年不遇的绝世天才,是命中注定与我沙海相逢之人。你一定能力挽狂澜,带我走出黑暗。”

易远有点僵硬地偏过头,不敢看陆然水光莹莹的眼睛。

怎么恰好在这个时候魔域传来消息……上次为了赶回去把白凌捞出来,只能匆匆告别,直接导致这次明显被陆然迁怒。

结果他刚刚接到消息,炎魔在自己半真半假的诱骗中,已经偷渡到血魔领域,提前埋伏在血河。他不得不又提前离去,完成整个局的收尾……

易远有气无力地叹息道:“其实,我不是什么好人……”

陆然心理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强撑着笑容:

“以前你没的选,现在你可以弃暗投明做个好人。”

易远低着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我会成为好人的,但不是现在。我有自己的苦衷。”

陆然愈发慌张:

“别告诉我,你要扔下我们跑路了。”

易远终于鼓足全部勇气,怆然坦白道:

“对不起,我是魔尊。”

陆然:“…………”

浓郁的魔气从易远四肢百骸涌出,化为一只黑鸟的巨影,在陆然身边恋恋不舍地盘旋一圈,裹挟着呼啸地风声,朝着洞口冲去,和黑暗融为一体,不见踪影。

被附身的凡人躯体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宋珺赶紧上前扶住,却惊讶地发现易远已经完全改换了容貌,变成了一个全然陌生的男子。

宋珺扶着昏迷不醒的真正的易远躺下,战战兢兢地去看陆然。

出乎她的意料,陆然没有悲愤欲绝没有黯然销魂没有泪如雨下,只有一脸看淡人世沧桑的超脱。

但陆然越是平静,她和端木坚越是如临大敌。

宋珺颤颤巍巍地开口:“小,小师弟。你还好吗?”

陆然轻笑一声:“我很好。师姐,我悟了。智者不入爱河,建设美丽山河。你觉得我去旁听佛宗的无情道怎么样?”

端木坚毛骨悚然:

“不不不,我观你灵根面相,料你此生岁情路坎坷然,然终得圆满。实不相瞒我有七十八个表哥堂哥,风流的男德的冷峻的□□的腹黑的老实的疯子骗子男妈妈,应有具有,样样齐全,一定有你喜欢的。”

陆然:“…………”

你哥知道你这么说他们吗?

她眼神一转,瞥见陆然指尖飞舞的幽绿萤虫,语重心长地劝说道:

“鬼灵使者喜欢吗?听姐姐的话,一定要找鬼使这样爱你的,不要去追逐那些你爱而不得的幻影,虐身虐心,徒增伤感。”

陆然:“…………”

他发誓,他前世跟太乙阵灵真的是清白的。

这时,岩壁外突然传来一声异响,细小的石粒簌簌落下。几个修士都深色一凛,站起身将村民拦在身后。陆然在瞳孔中点燃魂灯,透过岩壁望向外面。

怪声越来越近,眼看就要冲破石壁。宋珺紧握手中长鞭,就要凭借位置优势先下手为强,却被陆然拦了下来。

他不可思议地盯着岩壁。

片刻后,被堵死的石门被破开一个裂口,清澈的阳光洒进黑暗的神庙废墟。已经适应洞穴内幽暗环境的人不得不眯起眼睛,慢慢适应洞外灼灼的光线。

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子费劲地把头伸了进来,看到眼前的宋珺陆然,先是惊了一下,看到了几人身后的村民,随即带着喜极而泣的哭腔,回头用苏木亚语大喊着什么。

很快,外面传来工具凿土声,洞口被越凿越大,足以令人通行。四个人次第冲了进来。现是激动地和亲人抱在一起,在看见地上十几具遗容安详的尸体后,又沉痛双膝着地,长跪不起。

良久,在幸存者的宽慰下,抹干泪水。其中三人背起尸体,一具具往外运送。另一人走到陆然等人面前,用生涩的中原话表示由衷的感谢。

陆然好奇地问:“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那人脸上露出虔敬的神色:

“我们四个是在外进行香料贸易的苏木亚人,二十天前,跟随香料商队从大漠另一端启程,返回家乡。就在几天前,我们遇见一大群黑鸟,心中生起一股莫名的预感,所以脱离商队,直接赶了回来。”

“但好像沙漠中发生了可怕的灾难,原本古道被不知道什么巨物冲散打乱。沙丘完全改变了形态。夜晚灰沉的暗空中,也不见一丝星光。最后,我们完全迷失了道路”

“就在昨晚,我们四个人拖着疲惫的身躯,躺在沙地上,又累又饿,满心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觉得自己仿佛无家可归之人,不可能再找到的方向。”

“但是那一晚,我们做了同一个梦。梦里我们漫无目的地行走在黑暗中,辨不清方向,犹如一群将死的囚徒。突然,前方沙海里,出现了一束巨大的光柱。”

“那道银白色的光柱,上顶着天空,下立于地面。比崇山更俊伟,比高塔更巍峨。”

“在大漠最黑暗寂静的时候,皎洁柔和的月光静静照耀在古老的城镇上。古拙原始的石砌建筑群如同披着银纱的神女。零星的灯火点缀着她柔和纯洁的面庞。”

“一切的困苦,一切的悲伤,一切的失落不安委屈孤独仿佛都在这一刻淡去。只留下风拂过胡杨,沙沙的响动如同梦境中渺远的歌谣。”

恰在这时,微风吹进洞窟,掀起了地上薄薄的旧毯,露出垫在端木坚之前所躺的睡铺下,一方清洗干净,叠地整整齐齐,染绘着艳丽菱格纹样的头巾。

有人怕接连忙了半个月的端木坚因为地面太硬,睡不好觉。特意在为几人收拾床铺时,偷偷将自己的头巾垫在了她的枕下。

一种难以言喻地情感涌上端木坚心头,她轻轻地问陆然:

“那道光柱,是什么?”

陆然摇了摇头。若目传来的最后一个画面,是端木坚走向埋在地下的不移之枪。其他的,他也不知道了。

澄澈的光束透过岩石间隙,照在地面上,犹如一块块细碎的金箔。恍然间,神庙深处的呢喃又一次在耳边响起。

“看见我……”

“贯穿天地的光柱倒影在眼瞳中,我们被这前所未有的美深深震撼。”

——不必看见我的真貌。

——但请透过的华丽的纱幔和苍凉的疮痍,看见我万年轮回中银色灵魂。

“记住我……”

“灰败死寂的心重新开始跳动。我们突然觉得不能这样结束,我们一定能继续向前,返回家乡。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涌过我们全身,我们仿佛从濒死的境地中,复又生还。”

——不必记住我的容颜。

——但请在每一个黎明前的长夜,都记得我七死复七生的勇气和执着。

“于我重逢在梦中。”

“我们明白,光柱升起之处,就是家乡。我们醒了过来,在茫茫沙海中挣扎着奋力前进。”

——不必与我夜夜重逢。

——唯愿我能抚平你的伤痛脆弱,在梦醒时分已然能引领你继续前行。

“我们在天上认出了启明星,终于辨清了方向。一刻钟前,巨大的黑鸟将我们笼罩,一个恍惚,回过神来再定睛一瞧,发现已经几乎看不出原样的村庄残骸已经近在我们眼前。”

幽绿的荧光伴随着尘埃,在被炸毁的神庙阴影里飘**。

”荒芜的废墟上不见人影。我们都差点以为无人生还。绝望中,有人猜想族人可能躲进了神庙,抱着最后的希望过来查看,却发现庙门被落石堵死了。

神庙所在的岩山里,有几道风化侵蚀的岩缝。其中最深的一道,差点就能贯通神庙里侧和外界。可能是遭遇了某种爆炸冲击,我们惊奇地发现那道岩缝已经彻底裂开,稍微挖几下,就能进入里面。果然,你们就在这里。”

讲述者眼中闪烁着泪光:“先祖庇佑,让我们逢凶化吉,久别重逢。”

所有苏木亚人都已经安全撤出了神庙废墟,喧嚣渐止,只余一片静谧。晶莹的沙尘悬浮在金色的光束中,又缓缓消失于幽暗深处。

宋珺在朝他招手,是时候出去了。

陆然想说什么,却好像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没有任何人知道,端木坚最后独行的那段旅程,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这么蒙昧地离去,陆然内心总有一股隐隐的不甘。

他空茫茫地从洞口处望向远处苍茫的荒漠戈壁。又有谁知道这漫漫黄沙地底,他们所走的每一步路之下,埋葬着万年的死生轮回。

这里原是一块如此低洼的盆地。他们踩在故乡的累累尸骨之上,一路走到曾经目所不能及的高地。

最后,他终于想到了一个问题:

“苏木亚,在你们的语言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个商人很惊奇的样子,认真地想了想,回答到:

“这是一个很古老的词语。‘苏木亚’只是祂经过删减后一个相似的读音,已经没有人知道祂真实的读法。即使知道,可能也已经没法发出那个音节了。”

“但是它的意思,连这里刚启蒙的小孩都知道。”

“沙海之城苏木亚——“

“【我已然遥远的梦境中不灭的故乡】”

作者有话要说:

沙海篇,终于,写完了!

回收神庙梦呓、岩缝、香料商人、陆白预言等伏笔√

如果没人看出来商人描述的夜景,几乎是照抄的沙海(5)结尾,我会哭的(嘤)

也解释了设定不能怀有记忆着(端木坚)走完结局的理由。只有这样才能形成“光芒无人所知,光芒人人皆知”的效果

这章化用了好多梗,包括《无间道》、废话小编体、只有一个人被伤害的世界完成了,智者不入爱河,建设美丽祖国等等。

结尾最后一句化用《FGO》里玛修宝具名称“已然遥远的理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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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为止,一共写了两次【归灵】,接下来要走一走主线了。主线其实就是仙魔大战,正义战胜邪恶,非常古早的主题(捂脸)。不过还涉及到一些前世今生的纠葛,比较复杂,也可能不会太甜

本文预计会比较长,其实是不适合我这种新手菜鸟写的。但就是比较头铁,想试一试(捂脸)

接下来会暂停几天,修一修前文,让人物形象更鲜明一些,同时再改改签约模板√(签约真的好难啊呜呜呜)

下周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