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中,端木坚和陆然已经在加速的时间中,走完了祭神之域的百年之旅。浮漂之国犹如平静的水面上,缓缓**漾的涟漪,徐徐拉开了序幕。

幸存者曾经试图定居岸边。却骇然发现陆地已经在没有天敌的几百年间,被疯长到水桶粗细,数丈之长的环节状巨大蠕虫占领。

这些长相惊悚怪异的怪虫,以地面肥沃的黑土为食,通常不会主动攻击人类。但与此同时,人类也很难再跟巨蠕的土地争抢中,占据上风。

刚盖好没两天的房屋,顷刻就被偶然过路的巨虫彻底摧毁地基。惯例举行的集会,因为蠕虫的突然造访,变成一场惊吓的噩梦。

在熬过十几个夜不能寐的夜晚之后,终于有人决定放弃土地,尝试撤退到怕水的蠕虫不敢轻易靠近的水面居住。

从一开始只敢建在湖边,后来干脆将支撑结构也放到了水下。在几个工匠联合起来解决了防潮问题后,他们又尝试进一步向水里扩展。以浮木为地基的技术有了重大突破,人群最终成功占领了大半湖面。

人力对环境的成功改造,增强他们对人力的自信,又反过来催动人力的解放,带来技术爆炸式进步发展。最终,以湖心岛为中心,上百跟向外辐射的绳索为轴线,漂浮在水上的王国展现在世人眼前。

沉没的山丘成为湖心的小岛。曾经祭坛中心巨大的祭祀石柱,被保留了下来。高耸威严的石柱上,雕琢着笔直刻板的条纹。宛如屹立的人影,将冷静理智的影子,投射到水面上。

四周湖面散布的,形态各异、形如蓬船的房屋,通过锁链相连。各富情趣的屋顶,大胆缤纷的装饰,艳丽明媚的色彩,所有的一起都是在百年前,那个极端压抑的祭神时代无法想象的。

被簇拥在中心最高大的建筑,则是一座座传授工匠技艺的学堂。一个习俗开始流行。当学徒通过学堂考核后,会在衣服的领口处绣一个朴素的菱形纹样。

岁月变迁,百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叛乱,已经褪去了颜色,但是这个习俗却一直流传下来——哪怕这里的人已经逐渐忘了,它最初的含义。

跟随在端木坚身后,选择放弃陆地,选择水面的苏木亚魂灵,再一次逆转了光芒流动的方向。星星点点的银光汇聚在一起,从四面八方,向湖中心涌来。犹如夜空中旋转的银河,莹莹的光亮将漆黑的夜幕点亮。

端木坚不知什么原因兴致非常高昂,边赶路,边比比划划,给若目讲解浮漂之国在解决细柱承重、材料连接,地基滑动等问题时的奇思妙想,就差抓着若目使劲摇晃:

“给我学习!你为什么不学习!”

若目落在端木坚肩头,时不时振动一下,装出一副嗯嗯啊啊受益匪浅的样子。实际上陆然从头到尾都没理她。

因为神庙中易远醒了。

易远出梦,将宋珺安全带了出来,身后魔蝗的危机也已经解除。易远经历过短暂的消沉后,很快恢复过来,还没等陆然欣慰地松一口气,易远就无比自然,若无其事地牵住了陆然的手腕。

温热的触感从两人肌肤相贴出传来。陆然神魂激**,若目也猛地一抖,端木坚眼底一闪而过的疲惫和忧郁即刻被不自然的惊喜掩饰,满怀期待地搓搓手:

“你也觉得这处铰接结构设计地很精妙对吗?你已经将它的构造原理完全记住了对吗?之后随时都能再默画出来对吗?”

好不容易平稳心情,将注意力重新投射到和若目共享的视野中的的陆然,茫然地看着双眼亮晶晶的端木坚,满头问号。

若目尴尬不失礼貌地飞舞在端木坚身边。平滑如镜的湖面,倒映出天空中亘古不变的巨大的圆形黑洞。围绕黑洞一圈的血腥的絮状云朵,宛如像四周蔓延的,经由鲜血浇灌而成长的猩红枝蔓。

浮漂之国正正好坐落在黑洞倒影上,像是随时都会被水下的深渊吞没。水面漂板上,来来往往的银白色魂灵,将湖面上的王国点缀的如同一张晶莹闪烁的玻璃蛛网,在跟上空诡异的苍穹悍然对峙。

端木坚脸上始终挂着笑容,一幅格外兴奋,丝毫不用人操心的样子。但是不知为何,一种古怪的感觉慢慢涌上陆然的心头。

易远察觉到陆然情绪的异样,轻轻摩挲着陆然手腕的皮肤,试图拉回陆然的注意力:“端木坚是元婴的修士了。你不用管她。让她一个人解决。”

陆然随口答应下来,但还是紧紧维持着跟若目的视野连接。

在浮漂之国终结之时,他跑去炸神庙了。所以他并不知道当时端木坚是如何心碎地,看着浮漂之国的技术,一点点输掉了和沙尘的赛跑。

不过很快,当无尽的沙尘一层层捂住浮漂之国的口鼻,一点点扼杀它的呼吸,陆然自己也体会到了那种在仓皇无助中,逐渐窒息的压抑的悲痛。

苏木亚水上王国,犹如落入蛛网的无辜蝴蝶,洁白的翅膀被紧紧绑缚在黏腻的蛛网上,动弹不得。在缓慢进行的谋杀中,耗尽了最后一滴心血。

端木坚肉眼可见地消沉低迷下去,陷入了沉默。粗糙干燥的沙粒源源不断从水土严重流失的远方吹来,干燥的热风席卷土地。

每一秒,湖泊都在变得更加浑浊。原本界限分明的湖岸慢慢向内退缩。留下大片盐碱化的白色干地。

因为水汽一直不敢潜入水底,去吞食湖底堆积的巨量黑土的蠕虫,扭动着身躯钻进了地底,大快朵颐。湖水退一分,它们就进一分。几乎要将漂浮在水面的小国团团包围。

端木坚被内心密密麻麻的钝痛折磨地喘不过气来。她知道,只要熬过这一场劫难,之后就是黄金之乡。但是这里的技术发展,已经赶不上风沙剧变的速度,她不知道这次他们要怎样才能赢。

就在这时,她捕捉到若目振翅的声音。收到异世界威压的重击,这枚若目上也已经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端木坚抬起头,诧异地看着若目前进的方向。

在那里,不知何时出现的,象征梦境终结的神庙内闪烁着**的光芒。

一次次源源不断永无止境的沙尘风暴中,陆然在这里已经看不到浮漂之国的未来——

于是他操控着若目直接跑路了。

端木坚一开始还以为若目核心损坏,陆然开始抹黑瞎走了。但是她挥手竖起几座土笼,都被若目险险避开,一点看不出盲目的样子。

神庙第一次出现时,易远已经证实,这就是梦境出口。只要进入神庙,就意味着他们在灾难轮回中感到绝望,希望直接结束梦境。并且得到允许,可以带着记忆醒来。

结束了无望的流浪之后,他们已经挺过了火山爆发,撑过了惊涛骇浪。当时是陆然告诉他们,那一次次终结于灾难浩劫的时空逆旅,并不是真相的全部。

没有文明,会向着毁灭而诞生,只会为了延续而一次次复苏。是陆然希望他们不要早早就竖起墓碑,一路向前去争取这片诅咒之地的可能。

也是陆然神神叨叨,企图让他们相信,梦醒之后保留的记忆不重要,根本不值得他们放弃真相提前出梦。

结果现在,当初被洗脑的人都还没放弃,反倒是洗脑的人先行一步提桶跑路,身体力行宣告:“没救了,毁灭吧。”

怎么正话反话都让他一个人说完了?

端木坚冷冷地看着飞向神庙的若目,站在原地不为所动。只要挺过这段艰难的时光,之后就是黄金之乡。

无可比拟的桂冠,不可超越的巅峰,永恒闪耀的明珠。

就算要选择终结一切,起码也要将终点设在黄金璀璨之地,让她再看一眼赤金流灿的沙海故乡。当她在黑暗的神庙内醒来,梦境中依旧闪烁着黄金的辉光。

端木坚突然愣了一下。在黄金之乡,陆然可一直在场的。那是所有的器修见过一眼,就会终身难忘的壮丽盛景。陆然明知道历史的进程,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放弃前进。

就在此时,已经飞到远处的若目毫无征兆地摔落到地面。端木坚下意识地想走过去捡起若目,一丝灵光闪过脑海。

只有在他们选择向上前进时,领头带路的人才会背上令人喘不过气来,甚至导致脆弱的低级灵器直接崩溃的重压。若目这种带头逃跑的,怎么也会被碾碎?

除非,在这个时代,撤退就是前进。

端木坚的脑子在飞速运转。

为什么在浮漂之国的末日,撤退就是前进。为什么只有到了浮漂之国的末日,撤离才能成为前进。

神庙中,陆然发出无声地叹息。传信的青鸟已经放飞到梦中,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飞逝的时间。

因为无与伦比的超凡信心啊。

易远有些怨念地看着地上陷入深眠,还能占据大部分心思的端木坚。不敢明着嫉妒,只好小声嘀嘀咕咕道:

“你该让她自己选择道路。又不是每个时候,都能有人为她指明方向。不用这么操心。”

陆然听出来易远隐含的幽怨,百忙之中抽空拍了拍易远的手背,又忙着回去操控若目了。

易远眯了眯眼睛,像是被温柔地梳顺了羽毛的飞鸟,懒洋洋地靠在墙上。

陆然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就不可能再犹豫回头,他也放弃了劝说。不过他总觉得自己趁这个机会,也许还能再想办法讨一些福利。

之前的那一枚若目彻底碎裂为两瓣不能使用,新的若目从端木坚袖口钻出,头也不回地向神庙中明灭的灯光处飞去。

端木坚想都没想,直接施展灵术困住了若目。二十多岁就突破元婴的天才修士瞬间施法,若目这种低级灵器根本没有避开的可能,直接被困死在泥土牢笼中。

陆然不为所动,用魂力操纵着若目,不管不顾猛烈撞击在土石牢笼上。

就在被关进笼子的若目不停挣扎时,第二只若目悄然从端木坚袖口飞出,贴着沙地向神庙飞去。等端木坚发现时,已经因为不堪重负,无声无息地碎裂在漫漫黄沙中。

与此同时,土笼中的若目也已经因为不断的撞击伤痕累累。端木坚迫不得已只能松开了桎梏。若目果断踉跄着飞向神庙方向,没飞多久,就掉在了地上,再也无法动弹。

在梦境的边缘,青鸟的幻影正在努力突破比之前进行逆旅时,坚固了百倍不止的结界。

陆然其实只是想带给她一句话。

如果真的陷入山穷水尽之地,退缩也是被允许的,逃避也是被认可的。

如果面对绝境困守原地是坚韧不移的象征,那么现在带领所有人撤离灾厄笼罩的故土,也同样需要难以想象的勇气和决心。

因为做出这个决定时,不仅要对现在自己一定能带领族人活下去充满信心,更对未来的苏木亚人充满的信心。

他坚信,当未来的某一天,灾难的风沙终于停止之时,苏木亚人必将重返故土。

如果这里是原初之地,他不敢相信未来的返还。因为这是邪神赐予无家可归者的土地。当这块土地不再适宜居住,他们大可以继续漫无目的地流浪,祈求另一个神明。

如果这里是祭神之域,他更不可能相信明日的归来。因为教廷的压迫下,人是无能的,弱小的,卑微的,只能苟存于神的垂怜下的。即便尚存智者同意出逃,恐怕也再也不会回来。

但是这里是浮漂之国。

叛变了神威,人性空前解放,人格空前独立,人智空前强大,人力空前伟岸的浮漂之国。

所以他有勇气叛逃故土,正如他有信心,只要能让族群延续下去,他的后代一定会归来。

如果这块土地是被施舍的,人们不会对他留有太多情感;如果这片土地是被奴役的,人们也不会愿意归来。

但当这片土地是被人们亲手创造出来的。

这里就升华为他们魂牵梦绕,历经千年坎坷,也无法割舍的故乡。

随着若目走向象征终焉的神庙,行走在蛛网一般连接在一切的浮板上的银白色魂灵,也如同泡影,一个个破灭于虚空。

端木坚突然想起了。在时间逆流而行时,她也曾经见到过同样的情景。像是某种悲叹战败的符号,又像是某种隐秘晦涩的暗示——

浮漂之国内所有的人,都仿佛转眼间如黄沙般散去,曾经视作瑰宝圣地的学堂,只徒留一个摇摇欲坠空****的壳子,苟存在漫漫黄沙之下。

她突然明白了。

那是因为浮漂之国的人没有多少真正死于在灾厄中。

他们是自己离开的。

同时她也终于醒悟,那股压在身上,让自己难以直起腰背,甚至能将陆然的若目完全挤压摧毁的怪力时什么了。

那不是奇诡梦境中恶毒的诅咒邪法。

那是压在世代苏木亚领路人身上的重任。

原初之国的族长,要撑着灭族的压力,带领族群在暴怒的岩浆中苦苦求生。

祭神之域的智者,要撑着渎神的严酷刑法,带着其他工匠偷偷上山伐木为舟。

而现在,浮漂之国的首领,要在对未来的黄金之乡的盛景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撑住后代从此抛弃忘却故土的可能,带着苏木亚人逃离风沙肆虐之地。

陆然等不及废物点心周青鸾一点点啄破结界传递信息了。他释放魂力,端木坚身上仅存的若目全部飞出,宛如癫狂的自杀一般,一股脑朝着神庙方向飞去。

神庙中,陆然神色冷峻,清俊柔和的眉目中,透出了不可摧折之剑的风骨。他要让端木坚,更要让给这片土地降下诅咒的邪神,从他们毅然离开的背影中,读懂那份誓约归来的决心。

又一枚领头的若目即将碎裂之际,端木坚狠下心,快步赶了上来。在她超越若目的一瞬间,前所未有的压力猝然施加在背上,端木坚没有防范,直接跪在了地上。

这就是千年前背井离乡之人身上所承担的重压。

难怪,若目只走了这么点距离就被压碎。

端木坚艰难地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神庙中,陆然默默看着端木坚颤抖的步伐,有些疲惫地长舒了一口气,顺势靠在了易远的肩上。

易远伸手,将陆然鬓角一缕碎发绕到了耳后。修长地手指擦过颊边,仿佛一只羽毛蓬松的飞鸟,用绒羽蹭着敏感的肌肤。

陆然的耳朵有些发烫。为了掩饰内心的躁动,只能将注意力又转回梦境中。

刚才的冲动之举,让仅剩的几枚若目灵珠上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即使端木坚代替了他的位置,之前领头的几个若目很快陆陆续续碎裂,化为残片跌落在。

若目是陆然独创的法器,端木坚不了解若目的构造原理,不敢随便修补法器。只能将若目塞回袖子里,尽量延长若目的寿命。

背后呼啸的风声仿佛没有尽头。

跟他们这些走过逆旅的人不同,当年从浮漂之国出走的苏木亚人根本不知道风沙还会不会停止,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返乡,更不知道未来他们的后代归还之日,还能不能凭借他们只言片语的描述,认出面目全非的故乡。

他们要撤离,在安全的地方等待风沙的结束。但是又不能真的直接从神庙的出口离开梦境。神庙中的明灭光芒没法引诱若目,但却能迷乱端木坚的神智,让她几次控制不住差点直接走进神庙,又被袖子里疯狂振动的若目惊醒。

周青鸾的传信玉符居然还没有到,就这还敢跟当年游归鹄一样,同为传说中的神鸟。陆然深深怀疑当初昆仑是看出了周青鸾甜美外表下的的废物话痨本性,一脚踹下了山,被陆白做慈善,捡回去当了徒弟。

把他做成鸟类标本,挂在终南山太乙山门玄冥幽水石碑上。妖魔鬼怪看到这届太乙弟子弱智至此,说不定都不好意思倚强凌弱,攻打柔弱的太乙。简直比贴门神都辟邪。

陆然内心一顿**吐槽。反正他两世都是太乙最小的弟子,跟那些氏族中备受宠爱的幺子一样,地位十分超然。

若目是陆然跟梦境保持联系的唯一手段。而现在仅剩的几枚法器的核心灵石上,都布满蛛网般的伤痕。他只好遥控若目集体躺尸装死,在眼看端木坚就要一头栽进神庙时,再赶紧叫醒她。

端木坚简直梦回在端木府学艺的时候。一张破图改半天,画到半夜都搞不完,困得睁不开眼。她那几个好哥哥心疼唯一的妹妹,神神秘秘地潜进端木坚房中,说是来帮助她渡过难关的。

端木坚简直感动地热泪盈眶,盘算着把让怎么把没时间画的图纸分下去。然后就看见她的大哥将一个精密的灵器挂到她脖子上,然后眉飞色舞地表示,这是一个会定时打更报时间的法器。她再也不会担心因为不小心睡着,导致第二天交不上图了。

端木坚僵硬地低头,木然看脖子上的法器,在不停地振动,振动,振动……

她猛然回过神来。

陆然为了把她叫醒干活,简直快累死了。若目都蔫蔫的,一动不动缩在她袖子里。

沙尘暴的咆哮不知何时已经停止,沸腾的黄沙柔顺地贴伏在地上。端木坚转过头,连绵起伏的沙丘如同凝固的海浪。

绵延的沙海中,遍地拇指大小的金粒,如同漫天星辰般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一根不到一人高的石墩,静静伫立在茫茫金沙之中。上面的雕饰,在漫长的风化中磨损不堪,只依稀能看出笔直刻板的条纹痕迹。

鲜少有外人知道这个破烂矮小的石墩,为什么会在突兀地出现在金沙遍地的圣地。

正如鲜少有外人知道,这跟只剩小半截露在外面,不足一人高的的石柱,曾经屹立在被湖水淹没到只剩山顶的千丈高山之巅,遥遥俯瞰一个漂浮在烟波浩渺的湖泊上的国家。

更无人知晓,在已经被黄沙掩埋的石柱底部,曾刻着这样一行文字:

【终有一日,继承吾辈之遗愿者,将带领他们的族人,重返沙海】

血色的苍穹笼罩的大地边缘,被镶嵌上一道银白的亮边。曾经如泡影般消逝的魂灵,在风沙偃息之日,朝着石墩的方向,从四面八方如约归来。

犹如曾经一度黯淡的星辰,终于撕破了天幕的束缚,重新闪耀于夜空。

有些在地底蠕动的阴影,在岁月流逝中被逐渐遗忘。欢呼着将金沙扬起,闭眼沐浴在金粉中的人群尚且不知,祸患的种子,已经在脚底千丈之下的黑土中悄然酝酿。

不过这些都是几百年之后的事情了。

在不可逆转的死局中,做出背离家园的沉重决定。又在百年风沙平顶之后,遵循遗嘱,如约返还百年前的故乡。这一次,他们将在黄金辉耀之地,建立起另一个奇迹。

亦如百年前他们在巨浪翻涌,中将浮船连接在一起的先祖。

躲在袖子里的若目轻轻蹭了蹭端木坚的手腕。

欢迎回到——

黄金之乡。

作者有话要说:

【终有一日,继承吾辈之遗愿者,将带领他们的族人,重返沙海】

写这章时刚好在看锈湖解说,脑子里全是“我的女儿将重返锈湖”(捂脸)

接下来的一章是黄金乡,也是我最喜欢的一个世界√

来回改了三遍稿子,越写越兴奋,差点直接通宵了。写文真的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