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震颤甚至影响到梦中世界。

一阵地动山摇,巍然的高山上,气势恢宏犹如雪山融化的积雪般潺潺流下的银白色光辉,像是在震**中断绝了源头,逐渐干涸,变为细不可见的涓涓细流。

藏在林间叶片下的魔虫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怪异的笑声在山间回**。黑色无机质的虫眼凝视着山脚下如同初生的花朵般的的民居,悄无声息地等待黑暗再一次将世界笼罩。

若目重新飞动起来,伴随着流萤轻盈地旋舞,一看就是爆炸成功,陆然那边已经安全了。

宋珺刚才喝令端木坚的气势瞬间消退地无隐无踪,简直不敢回头看她的脸色。

如果跟她说其实自己跟陆然认识没几天,一点都不熟,端木坚会相信吗?

她是真的完全没想到,自己家小师弟表面上可可爱爱,背地里居然如此心狠手辣,一点不犹豫干干脆脆炸毁神庙。

宋珺发誓,太乙都是良民,知天命真人没教他这个。

不过端木坚也奇迹般的没有歇斯底里或者悲痛欲绝。

因为她正处于一种精神恍惚灵魂出窍的神奇状态,看起来随时就能飘飘然羽化而飞仙:

“神庙……炸了……哈哈……轰!”

宋珺惨不忍睹地看着她。

很好,终于疯了一个。

易远仍旧是一幅“不关我事莫挨本尊”的表情,装作对神庙内发生的事全然无知,概不负责,站在一边拨弄着复苏的若目,玩得很开心地样子。

现实中的神庙深处,陆然坐在布垫上,背靠着易远温热的胸怀,透过若目晃动的视野,非常尴尬地看着梦里的易远修长的手指,戏弄着晕头转向的法器,四肢僵硬地一动不敢动。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若目僵直着翅膀,笨拙地悬停在空中,被梦里的易远拨来拨去。现实的易远有些不满若目呆板的反应,附在陆然耳边轻声问道:

“你的若目之前不是跟我玩的挺热情的吗?怎么现在不动弹了?坏了?”

说话间的轻柔的气息滑过陆然敏感的耳垂。陆然浑身一抖,支支吾吾道:“啊,对,没错,这个若目快坏了。”

梦中和现实中的两个□□是通感共情的。梦中的易远手指摩挲着若目两侧柔弱的翅膀,像是想要研究一下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现实中的易远手中不动声色地一点点将陆然的衣领扯下,眼中则包含无辜纯洁的光彩,坦**真诚地问道:“你刚才有没有被落石砸伤?我帮你治疗一下吧?”

若目无助地蜷缩起翅膀,难以言述的羞耻热量从肌肤相贴处传来。犹如一团流动的火焰,瞬间燃遍全身。

陆然的手柔弱地搭在易远手腕上,阻止他的动作,气若游丝地说:“不,不用了,我有三春晖血脉,不需要治疗。”

易远装作没听见,顺势握住陆然的手,指腹温柔地蹭着陆然手背凸起地指骨和薄茧。梦境中,易远也同样抚摸着若目中间的灵石,柔软的指腹慢慢抚过灵石上每一道凹凸的纹路。

若目仿佛醉酒的蝴蝶,羽翅软绵绵耷拉在两侧。陆然的脸涨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所有的理智思绪,都如同火焰旁烤化的蜜糖,琥珀色软绵绵甜丝丝的糖浆沿着洁白的陶瓷杯缓缓流下。

若目朝着宋珺的方向虚弱地挣扎,希望这位好师姐赶紧帮助法器逃出魔抓。但是宋珺已经打定主意,要跟丧心病狂炸毁神庙的暴徒以及他的灵器坚决切割,划清界限,以表忠心,看都不往这边看一眼,一心一意跟着还在神游物外天人合一的端木坚。

陆然脸红的发烫,仿佛被浸泡在酒缸中被醇香的烈酒浸染的鲜果。

明明宋珺和端木坚两个倒霉蛋还被困在梦境,他却在这里逍遥自在。陆然晕涨的头脑中暂时获得一丝清明。他心一横,拿出太乙小师弟,不,太乙小师叔的气势,轻轻拍开了易远的手。

易远嘴角勾出一个不易察觉的浅笑,面上却露出显而易见受伤的神色,默默地缩回一边,规规矩矩地坐好。黑色的长发垂下,挡住了晦暗的面容。

陆然偷偷打量着低落地抿着唇的青年。还没抓到理智和清晰的尾巴,脑海就瞬间被愧疚和怜惜占据,良心受到不堪其重的谴责。

苏木亚的梦境因为魔虫的入侵,本就凶险异常。易远为了救他还幻化出分神,魂魄更加脆弱,极易遭到反噬。结果自己还对他如此疏离冷淡……

陆然状若无意地朝身旁扫了一眼,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朝易远身边挪了挪。

易远喉结滚动,发出一声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轻笑。

梦境内,高山上倾斜的皎洁流光彻底枯竭了。林间的虫群振翅飞起,在残余的微光中,如同从山林间蒸腾而起的一大片黑压压的乌云。

端木坚还没从炸神庙的震撼中缓过神来,但还是本能地在几人身边筑起一座土屋。

若目总算有了充分的理由挣脱了易远的手,飞到了石屋另一侧。易远颇为惋惜地看着若目被土墙挡在视线外。

黑暗的小屋内,视线与外界隔绝,什么都看不见。突然,一阵剧烈的晃动,犹如上万支鸣雷同时在地底引爆。地面开裂,轰隆隆的巨大声响传遍四野。

噔噔噔三声微不可闻的脆响透过石门传递进来。但敲门声很快就淹没于犹如巨神擂鼓的喧嚣震**中。

神庙中,跟若目共享视野的陆然颇为着急。传信玉符捏在手里,想了想周青鸾的发际线,又实在不好意思使用。

他转身看向身边的易远,不管自己刚刚甩开了人家的手,也顾不上理会心中那点薄薄的羞耻和矜持。探过身子一把握住易远的手腕,为了掩饰羞赧撑出一幅底气不足的强硬口吻,睁大双眼渴求地看着他。

梦境内,易远挑了挑眉,连陆然自以为掩饰的很好的,色厉内荏的神情都模仿地惟妙惟肖:“来自现实的传话:朋友们,赶紧出来看奇迹。”

宋珺:“?”

端木坚:“???”

易远传完了话,亮晶晶的眼神期待地看着陆然。陆然有一丝尴尬,想将手缩回来。不知为何,脑海里浮现出刚刚被自己甩开后易远手时魔修黯淡的眼神,终究没舍得放开,虚虚搭在他的手腕上,捏住了一侧袖角。

没错,他只是觉得这个魔修看起来太可怜了,才纡尊降贵施舍他一点温情,绝对不是因为他心里还存了别的心思。

易远掩盖住眼底得偿所愿的惊喜和餍足,背后展开黑色的魔翼。半透明的魔气将几人重重包裹。端木坚还没来得及阻止,易远就轻易地在眼前石屋墙上破开一个巨大的窗洞。

漫天火光照进屋内。

宋珺和端木坚傻傻地望着窗外犹如末世神陨般的景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盆地四周原本平静的青山,愤怒着,咆哮着,震颤着,滚滚云团从一座座山顶喷涌而出,直冲云霄。灰色的浓烟裹挟着电闪雷鸣,笼罩着山顶天空,向四周蔓延。

又是一阵剧烈震动颤动,燃烧至通红的岩石被湍急的气流推到高空,在夜幕中撕开千万道弧线,冲着山脚下盆地平原急速坠落,犹如一场盛大而可怖的末日烟花。

环绕盆地的群山相继爆发,灼灼的火光衔尾成环,从高空俯瞰,犹如一枚巨大可怖的赤金流火的黄金宝戒。炽热夺目的圆环将中央那一点可怜的栖息地完全环绕。

岩石被在高温下融化沸腾,化为暗红的岩浆,从山顶滚滚而下,朝着中央的谷底滚滚而来。所到之处,万物化为火海。摧折的树木漂流在熔融的岩浆中,逐渐化为黑色的焦炭被吞没。鸟兽在火海中惊恐无助地悲鸣,最终坠入滚烫的地狱。

大地上的裂隙如同巨蛇一般蜿蜒前行,不断变宽,露出地底冒着热泡的岩浆。凡人的房屋落进缝隙中,转眼就燃烧为灰烬。

四周都是蒸腾的热浪,八方都是爆发的火光。滚滚的热浪将广袤的盆地平原重重包围。人群四散奔逃,推推搡搡,神情惊恐绝望。

无数半百色魂灵不慎落入滚烫的岩浆中,连挣扎都来不及,就化为火人化为焦骨。还有人瘫软了身子跪在地上,五体投地,双手捧着新鲜的肉干、闪亮的石头,对着远处环绕盆地的山峦不停地祭拜,祈求天神息怒。

那是火山。

那些犹如侍卫一般环绕一圈拱卫在御前,森林繁密生机盎然的的沉默山峦,是不怀好意包围了盆地平原的一座座活跃的火山。

如今,它们像带着无尽的怒火,将灭世的灾难喷涌而出。骤然的剧变转眼间席卷平原。即使过了几百年,仍然是这里的人们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最可怖的噩梦。

原初之地,毁灭于一场突如其来毁天灭地的火山爆发。

地形几乎被重塑了。

滚烫的岩浆伴随着山顶动植物的尸骨缓缓冷却,天空黑色的尘霾随着雨水降落,广袤的大地平原上积累起厚厚的黑土。

已经落了一层楼高,但是漫天黑雨还在不断降落,厚厚的黑土一层层累积在低洼的平原内。

随着地平的抬高,渐渐地,盆地变浅了。环绕盆地的火山群看起来也不再那么高大雄伟。平原中央那座巍峨的山峰,也不再如同一座突兀的巨塔。

河道同样也被从天而降的黑土堵塞。河堤和河岸都在灰烬的层层积累中不断增高,甚至逐渐悬浮在河面高出了地平。

地底储水的石层在上百座几乎同时爆发的火山冲击下,发生了结构剧变。强烈的水压积蓄在地下深处无法释放,未来的几百年间仿佛绷紧的绳子,不知何时就会突然溃败。

几十只不过小拇指粗细,仅仅两三寸长的蠕虫被喷出火山口,伴随着火雨重重降落在地面上。这些生活在火山腹中习惯了黑暗和重压,以岩浆为食的蠕虫,很不适应地面的环境,惊慌失措地扭动着环节状的身躯,努力想要钻回无光的地下。

平原中央突兀竖起的崇高的山峰上,银白色的流光彻底枯竭,只剩下一层灰蒙蒙的仿佛灰烬一般几不可见的黯淡余光。

神庙内,陆然不自觉紧紧握住了易远温热的手腕。易远轻轻翻手,将陆然因为目睹惨象而冰冷的手掌小心地笼在手心。

熟悉的黑暗笼罩梦境。

仿若正值青春妙龄,用最单纯天真,睁着懵懂澄澈的眼神看向四野的少女,在这场无辜受难中永远闭上了双眼。

原初之地走向终焉。

作者有话要说:

易远帮陆然传话那段,其实是想玩大话西游“老婆快点出来看上帝”的梗

原初之地终结方式的灵感来源于庞贝古城~

顺便,预警一下。

虽然这章关于地理水文的描述已经很扯淡了,但接下来的章节只会愈发离谱起来

问就是玄幻

再问就是苏木亚祖上都是硅基生物超级赛亚人(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