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然差点叫出来。

铜灯骤然一亮,很快又变回了之前那副将亮不亮的样子。

明灭昏暗的灯光之下,女鬼流着血泪的面容显得更加恐怖了。湿哒哒的发丝粘结纠缠在一起,宛如一条条扭曲怪诞的细长黑蛇。

陆然冷着脸,面无表情,一副淡定从容的假象——实质上心里已经把坑人的店小二骂了八百遍。

他从袖中抖出两张符纸捏在手里。屋内阵法全都没有丝毫反应,说明女鬼身上并无咒怨之气。

陆然集中精神,运转灵力到铜灯上。火苗晃晃悠悠又亮了起来。摇曳的灯光中,客房内换了一番景色。

床前宝瓶上插着一大束红梅,映照着满室旖旎春光。红烛透过轻盈的粉红纱帐,暧昧地抚摸着**水红色被褥。

娇美的女子身着粉蓝纱衣,身韵柔媚,□□半露,眼中水光盈盈,含情脉脉。

铜灯中火光暗去,纱幔红烛都不见了。女子娇艳的面庞逐渐变得狰狞,罗裙褪色为一身惨白的破袍,秀美的眼睛只剩两个流血的黑洞。隐约可见手指粗细的蛆虫在眼窝中翻滚。

陆然有一句“晦气玩意儿”不知道该不该对魂灯讲。

魂灯中的火苗似乎意识到少年的怨愤,赶紧弥补性地又努力提高了亮度,顺便隔着灯壁,讨好地蹭了蹭陆然指尖的方向。

女鬼恢复了生前艳丽的容貌。陆然深吸一口气:他终于能直视女鬼了。

鬼魂站在窗前,锁好的窗户吱呀一声自己打开了。凄冷的晚风灌进屋中,布置在屋内的符纸边角扬起,隐秘的流光划过,但并没有触发攻击。

透过窗户,能俯瞰后院景象。张跛子的寝室在后院一角。院中西,刚长到屋顶高的楠树沐浴在月光之中,如同蒙上一层银霜。枯败的枝干竟也多了一丝温柔。

一只黑色的怪鸟落在楠树上,偏头望向室内。女鬼站在客栈窗口,幽冷地盯着黑鸟,浑身散发着森森鬼气。

凄清的歌谣又一次在夜色中回响:

“青青南坡柳,日日望君归……”

陆然看着和黑鸟隔窗对峙的鬼魂,心中慢慢诞生了一个猜想——女鬼突然出现,似乎并不是为了吓人作祟。而是……为了提醒?所以才对自己无动于衷,却特意打开窗户。

陆然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你是谁?窗外有什么?”

女鬼沉默着,并未回答。

突然,地板下传来一阵异动,陆然隐约听见了楼下传来开门声。

女鬼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令她恐惧的东西,裂开嘴发出无声的嘶吼,从窗口一跃而下,消失在楠树郁郁苍苍的树叶中。

陆然提灯追上去,意外发现窗台下上灯照之处,新漆的油彩淡去,隐隐露出下面几个奇特的符号。只是很快灯一暗,符号又消隐在新漆之下。

婆娑的树荫宛如鬼影幢幢。那只黑鸟也不见了。

陆然关好窗户,催动灵力将窗扇彻底封死。魂灯被收回体内灵脉,他悄声走出房门,从二楼走廊上往下看。

店小二正领着一高一矮,两个穿戴着斗篷的人从偏门走入店内,满面笑容:“来着是客,不要钱,真的不要钱。”

陆然快无语了。

这又是从哪里拐来的倒霉蛋?

循着斑驳的记忆,陆然调转灵息,将体内铜灯的灵力聚集到眉眼。一道幽幽的火苗在瞳孔中燃起。

透过稀薄的灯光,楼下三个人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三个半透明的魂灵。彩色的亮光在幽白的烟雾中流过。

一种难以言述的奇妙体验。

仿佛世有神明,用魂火破开一切迷障。在神明的视角下,看见最本真的真实。

陆然静静的立于二层的阴影中。如果有人在场,一定会立刻被那双仿佛有神火燃烧的眼睛所吸引——如此的明亮、纯粹,却又莫名隐含着一丝悲怜之色。

陆然观察着楼下的来者。最单纯明快的是店小二。剩下两人中,一个灵魂中流淌着温和纯善的暖色光芒,仿佛明亮的佛光洒在庙宇佛堂前。另一个则色泽斑驳,明暗交织中隐约有金戈铁马之色。

还有一个人。

陆然眯起眼睛。一个灰暗的灵魂,从店小二身边如幽鬼一般略过,抢先一步进屋,绕着探寻侦查了一圈后,停在距离三人不过十步的位置,伺机而动。

陆然运转铜灯尚不熟练,一时不稳,眉眼中火焰熄灭了。那第四个人连带着灵魂记忆都不见了,楼下只有店小二殷勤地替另外两人介绍店里房间。

两人脱下斗篷。身材较高者着一袭僧袍,原来是个眉清目秀,神情温厚的年轻和尚。根据之前的灵魂之光,陆然知道这位确实是如假包换的佛门正道子弟。

他旁边则是一位俊逸挺拔的青年,锦衣玉面,紧绷着脸道:

“我要一间上房。”

清亮的嗓音,雌雄莫辩。

僧人环顾一圈客栈,看到二楼陆然时,捻佛珠的手顿了顿,回首温声劝道:

“宋公子还是住一楼为好。”

店小二也连忙点头称是。

那位宋公子默不作声,从锦囊袋中掏出一锭银元,啪的一声砸在桌上,冲着管事的店小二倨傲地抬了抬下巴。

和尚:“…………”

这是什么意思?公平竞争不过,就开始使用钞能力了?

店小二也是一惊。这一锭银元,足够这位客人在堰城任意一家客栈,好吃好喝住上一个月了。他的眼神不断往桌上瞟,却不好意思收下,搓着双手:

“宋公子,我们这一楼客房条件也是极好的。”

啪,又是一枚银元扣在桌上。

二楼的陆然闭了闭眼睛。富贵的光芒刺痛了穷鬼的双眼。

店小二心里咯噔一声,直了眼睛,转身朝向和尚,带着虚伪的笑容:“这位小师傅,其实也就一晚的时间,你要不然暂时委屈一下……”

和尚摇了摇头,直率地盯着他的眼睛:“二楼阴气盘绕,恐有怨鬼作乱。还是让我这个佛家子弟镇守为好。”

店小二犹豫了一下。

啪,第三枚银元。

宋公子面无表情:“我要一间上房。”

店小二再不犹豫,将三枚银元匆匆收在袖中,举起右手的火烛:

“师傅稍等片刻,我送这位尊贵的宋少爷上楼,然后就带您去房间。”

和尚叹息一声:“客栈有异,我今晚一定要待在二楼。”

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师傅不如上来和我同住。”

众人抬头,陆然在楼上冲他们招了招手。

“我住二楼天字丙号房,这位师傅若坚持待在二楼,那不如来跟我挤一挤。”

店小二本在为难,闻言满脸喜色,连连道谢,带着两人上楼。宋公子进了丁号房,吩咐仆役不必再上来。

僧人在丙号房外双手合十作了个揖,却并没有立即进门:“这位小施主……”

陆然忙道:“我叫陆然。”

僧人低念一声佛号,放软了声音:“谢陆施主借宿之恩。小僧潮生,出门在外,习惯在住所内布置一些佛门阵法,不知陆施主是否应允。”

不知道哪里的小公子,居然也没人跟着。潮生低眉望着陆然柔软狭长的睫毛,心中暗想,自己等会布法时,可千万别吓着他。

与此同时,陆然也在心中暗想。

太好了,就等你这句话。仙门百家中要论对付怨鬼,当然还是佛门弟子更专业对口。

他一边说着不为难,一边推开了房门。

潮生毫无心里准备地看向屋内,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他恍恍惚惚走进屋内。陆然关好门,又顺手挂上一把新炼制的木锁。回头见那佛修站着不动,奇怪地问道:“怎么了?你放心屋子里,很安全。”

四面墙壁,甚至屋顶上,密密麻麻贴满了各种复杂的符纸。看那凌厉肃杀的笔锋,明显带有强攻击性。只要屋子的主人感受到丁点杀气威胁,立马就会引爆法术,将来者彻底歼灭。

各式各样的攻击守护符纸帖在一切,像一张疯狂怪诞的图画。潮生盯着贴满了符纸的墙壁,默默把自己原来准备的佛门法器收了回去。

太安全了,实在是太安全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这修碉堡呢。

陆然脸上毫无波澜,看向潮生的眼中,带着一丝探究的好奇,似乎是在疑惑这个佛修怎么突然跟被雷劈了一样。

潮生有点无法直视少年了。他环顾一圈室内,四周空空****。从地板上留存的痕迹中,能看出这里曾经摆放家具的证据。但桌椅本身已经不翼而飞了。

潮生疑惑道:“屋里没有桌椅吗?”

陆然淡定解释:“你想啊,万一大晚上的,你伏案写字,一低头发现桌子底下有张惨白的的鬼脸,正对着你笑。你怕不怕?你肯定害怕对吧。所以我就把桌子拆了。”

“拆了?”潮生诧异道:“那拆完的木头放哪了?”

陆然指了指明显被动过手脚的梳妆台:“你想啊,万一大晚上的,你从妆台前走过,发现镜子里的你背后站着一个瘦长鬼影。你怕不怕?你肯定害怕对吧。所以……”

潮生感觉自己正在逐渐裂开:“所以你就把桌椅拆分后塞满抽屉,顺便把镜子压在最底下了是吧?”

陆然点点头。他面容清秀温和,乖巧点头的样子,透着一丝不谙世事人畜无害的纯真。

但是潮生已经不会被他这张脸欺骗了。他惨不忍睹地看看室内,又看看少年柔软青涩的脸庞,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巨大的冲击。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衣柜前,拉了拉柜门,柜门纹丝不动。细细观察,才发现两扇门被器修的灵力改造,牢牢封在了一起。

陆然绘声绘色地描述:“你想啊,万一大晚上的,柜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披头散发的厉鬼从里面爬了出来。你怕不怕?你肯定害怕对吧。所以我就把柜门堵死了。”

潮生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看着清秀内敛一美少年,怎么非要大晚上给他讲鬼故事?

陆然眨了眨眼睛,诚恳地看着潮生:“师傅,您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男孩子一个人出门在外住客栈实在是太危险了,千万不能放松警惕啊!”

潮生:“…………”

你这种被害妄想症持续多久了?

单纯的佛门弟子努力平复心情。修真者么,性格奇怪点也是能理解的。他靠着墙席地而坐,对陆然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时候不早,陆公子安心休息,我坐在地……”

潮生突然神色一凛,对着已经坐到**的陆然用气音说道:“你别害怕,慢慢朝我这走。”

陆然一惊,同样用口型回复:“怎么了?”

潮生顿了顿。在房内做了这么多安保措施,少年心里一定很害怕。他望着陆然茫然天真如幼兽的眼睛,不知道怎么委婉地跟他解释,才能不吓到他。

他嘴唇嚅动:“有人正躺在你床底下。”

等会得想办法,好好安抚一下少年的情绪。潮生默默心想。

然而出乎意料,少年并未露出惶恐之色。

相反,陆然一副恍然大悟的语气:“哦,你说它啊。”

他敲了敲床板,一颗巨大怪异的铁皮头从床底下钻了出来,突出的眼睛冷肃地看向屋内出现陌生人。不过陆然摸了摸它的头,剑傀就又乖乖地缩回了床底。

陆然还是那副极具欺骗性的无辜样子:“你想啊。万一大晚上的,妖魔躺在床底下,尖锐地手指透过床板缝隙掐住你的脖子。你怕不怕?你肯定害怕对吧。所以我提前把剑傀塞床底下了。”

潮生一口气憋着上不来,干脆闭上眼睛打坐入定。

他再也不想理这个人了。

屋内安静下来,陆然也感觉有些疲乏,闭眼躺倒在**。过了良久,却始终毫无睡意。

黑暗中外界的一切响动在他耳中是如此的清晰。

两条街之外依稀的打更,偶然路过邻居房顶的野猫轻盈的脚步,后院窗外枯瘦的楠树簌簌地落叶,一墙之隔乙号房客人阵阵鼾声,几步之外潮生打坐时均匀的呼吸。

所有的声响仿佛编织成一张紧绷的网,将所有的感官牢牢扯在一起,片刻不敢歇息。陆然能感受到身体的疲惫,但却迟迟无法入睡。

这不是普通的失眠。而是一个重生却又失忆之人,对身旁一切都怀着不自然的恐惧。

他睁着眼睛看向贴满了符纸的墙壁。只有这样,陆然才能在陌生的空间感到一丝安全的暖意。而躺在他的床下的悍勇杀器,将在满屋符纸被冲破后,成为庇护在他身前的第二道防线。

至于第三道防线……

陆然慢慢伸手,摸向了枕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然恍惚间听到屋外扇翅的声音。好像有一只飞鸟降落在楠树上。轻柔光滑的羽翼摩擦,发出缱绻温和的响动。

那声音让人想起故乡夜间摩挲的桂枝,不知谁的手,温柔地撩过自己的长发。莫名,陆然不受控制强行维持敏锐的感官开始慢慢变得迟钝了。朦胧的睡意慢慢将他笼罩。

黑云压境,不见天日,千魔涌动,万鬼哭嚎。长夜之中,他赤着脚,沿着高台拾级而上,手提青铜神灯,耀眼的白色光芒从灯中逸散。

无数黑色浓雾嘶吼着冲向他,他身边光亮所罩之处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结界,群魔撞击在光壁上,像被烈焰灼烧一般痛苦地尖叫,化作黑烟消散在空中。

高台边缘,一只毛色斑驳的巨鸟蜷缩成一团,两只巨大的双翼无力的垂在身后,因为断骨的剧痛而抽搐着。鲜血如同溪流般沿着流下,在地上汇集成一个巨大的血潭。

陆然的心怦然跳动,他不由加快步伐,到最后甚至跑了起来。

但是高台如此之高,他似乎永远也跑不到头。一道凶厉的闪电劈开黑幕,黑气咆哮着撞来,沉默的巨鸟如同断线的风筝,从高台坠落。

陆然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潮生和尚正站在床边,担忧地看着他。

几缕熹微的晨光,透过被封死窗扇缝隙中照了进来。少年蜷缩着身子,粉润细白的手指轻轻揪着枕巾。柔软纤长的睫毛微微震颤,像是飞鸟的羽翅。

潮生没有办法不叫醒他——睡梦中的少年脸上还是缺乏表情。但是他闭着眼,抿着唇,双瞳在薄薄的眼皮下不安的颤动。总让佛修疑心,下一刻,泪水就会沿着光洁的面颊流下。

潮生已经将昨夜少年讲鬼故事给自己带来的冲击抛之脑后。他轻咳一声,柔声安抚:“梦也,虚也。所梦之物不一定为现实,施主不必感伤挂怀。”

巨鸟,魂灯,战乱,所有的记忆都淹没在虚幻的白雾之中,渐渐记不清细节。陆然控制不好还在僵麻的面部,神情有些呆愣,像是走丢的孤独可怜的幼兽。

潮生心念一动,有点想碰一碰少年的眼睛。不关乎其他,只是想让少年知道,还有自己陪在他的身边。

突然,楼下传来一声尖锐的惊叫。

陆然和潮生都恍然回过神来,对视一眼,匆匆冲出房门跑到楼下。

一具干瘪的死尸,被高高吊在店内横梁上。死相狰狞,颜色恐怖。皮肤青黑,血管暴起,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一个身形颀长,挺拔健壮的青年正站在桌子上,想办法解下干尸身上的吊绳。

店小二则跌坐在地上,满脸惊惧,颤抖的嗓音带着哭腔:

“是阿楠,阿楠又来作祟了……”

他又哭又笑:

“阿楠杀人了!”

两人立刻去看死尸情况,陆然在瞳孔中点燃魂灯,僵硬的尸体内末端,还有零星未散去的光点——这是魂魄留下的余烬。

陆然凝重道:“此人死亡不过半个时辰。魔物吸人精血,要及时炼化为魔息,恐怕还躲在店内。”

潮生立刻会意,扯断了手上佛珠,佛珠仿佛有生命般,四散滚落到院落各个角落。佛修默念经文,各处珠子开始同频共振,散发出缕缕金线。散发着光芒的金线彼此勾连缠绕,在整个客栈上空铸成一道坚韧的光笼。

牢笼上布满若隐若现的经文,金色的光幕层层落下。

陆然身为器修,习惯性地给这串佛珠评了个级。范围不大,应该只是幽级上品,但作为佛宗法器,对冤魂厉鬼有事半功倍的奇效。

不一会,跛子厨师也半披着衣服,一瘸一拐地从后院进来,眼袋浓重,眼下一片青黑。浑浊的眼球布满血丝,死死盯着站在桌上的青年。

店内出了命案,那青年却毫无惧色。他解下绳索,将干尸放下来后,又顺手把软泥一样,瘫在地上的店小二拎到椅子上坐下。

陆然问道:“阿楠是谁?为什么说是阿楠作祟?”

青年和厨子都没吭声,店小二惊魂不定,也闭口不言。

陆然望向潮生,潮生摇摇头,凝重道:

“我昨夜彻夜醒着,如果邪祟上了二楼我一定会察觉。”

“那如果是在楼下呢?”

潮生面色凝重起来:

“我并不精于魔气感知,如果邪祟藏在一楼又掩藏了气息,我就感应不到了。”

就在这时,二楼突然又传来一阵骚乱。丁字号门此时怦然打开。宋公子惨白着脸站在门口,形容中是掩饰不住的狼狈。

陆然和潮生急忙上楼。屋内纸张墨汁散落一地,一片狼藉。一支笔顺着地板滚到陆然脚边。他弯腰去捡,无意间看见姓宋的青年鞋底沾了一小块湿润的泥土。

昨夜下了一场小雨。后院的土路现在还有些泥泞。

陆然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宋公子冷着脸,走到床前,一把扯下帷幕。

雪白的墙面上,三个猩红的血字触目惊心:

胡、不、归。

血迹还温热着,黏稠的血浆滴露到床榻上,浸染出一片惨烈的血渍。

打开的窗户外,晨风拂过楠树,仅剩的几片稀疏楠叶哗哗作响。

女鬼阿楠凄怆的歌声又在耳边响起:

“青青南坡柳,日日望君归……”

跟着来到楼上的青年仆役站在房间角落阴影里,看着墙上的血字,毫无对鬼怪的畏惧,只是眼底流露出一丝悲恸与狠绝。

与此同时,乙字号房门被推开,一个面相温润,身形颀长的青年男子披散着头发,轻咳两声,走出房门,顺手带上了房门。

无人看见,就在他身后的屋内窗户上,密密麻麻的狰狞血手印已经遍布整个窗面。黏稠的血迹顺着窗棂慢慢滑下,逐渐化为血腥的雾气,悄然消退。整扇血窗正在不可名状的力量支配下,迅速恢复原状。

男子的脸上带着一夜好梦后的安然,一双黑曜石般鸦色的眼睛盈盈含着轻松的笑意,透过人群,像是一只优雅矜持的飞鸟,柔柔地望向陆然:

“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某些人看着人模人样,其实只是因为觉得自己原型太丑怕被嫌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