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一愣,见着眼前那应是李世民之人脸上并没有恼怒神色,反而是和颜悦色地轻声细语,心下顿时定了不少。不管她是因为什么罪名而被带来的,至少看起来,不似立刻就被推出去午门问斩的。光是这一点,便让她定心了不少。

稍想一下,她便答道:“我……在下……名叫柏黠。”嘴上一边答道,一边在脑中问杨墨道:『你试试看法术,是不是真不能用了。』

谁知就在同时,杨墨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你试试看神力,看看还在不在。』

这一前一后几乎同时响起的问话,让他们俩人呆了一呆。呆过之后,齐齐在心里为着眼前的困境长叹一声。她说道:『赤宵里没有说明吗?为什么人帝有这种‘特异功能’这么大的事没人告诉我们。』

『你还说。象这种事,那个闯倘身为神族,又是你的保护者,怎么样都该提醒一声吧。』他没好气地道,『她居然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让我们进来了,脑袋里在想什么?』

两人互相埋怨了几句后,却.也知对于解困确实是无济于事,便也不再罗唆。白吉瞄了眼躺在地上的闯倘,那圆睁的双眼似乎少了点灵气——猛然心中一动,难不成在这儿她是真的“死”了?

如若是这样,那真是闹大了。现在.想来,黄猫黑狗恐怕也是不能指望了,所谓的皇气冲鬼神,看来这种俗语并非空穴来风,还真有点依据。黄猫黑狗八成这会儿还在皇城外面打转呢。

想到这儿,她看着闯倘僵硬的.身体,头破血流的面容,越看越是发寒。

心里也不自觉地打起颤来——若是死在这儿了,那可.真叫一个冤枉了——她要是知道在皇帝面前会变回普通人,哪里还敢那么嚣张啊?那还不赶紧低眉顺眼的,装良民啊。不要说在皇帝面前讲话了,就算给她个机会与皇帝独处,她也是敬谢不敏,有多远跑多远。

电光火石地想到这儿,她的心肝肺儿如浸冰窖一.般,凉个透底。恰在她想到砍头有多痛这种问题时,李世民开口了。

“柏黠?”李世民摸了下胡须,似乎是习惯行为般,“这.名字倒是透得股狡猾之气,是为何意?”

这正是问倒白.吉了,这名字是取她与杨墨两人名字合成,若问含意,哪里有什么含意?她眨眨眼睛,习惯性地翻了个白眼,正要答话,冷不丁先前喝问狱卒之人狂喝道:“大胆!尊架面前居然做鬼脸,实在是放肆之极!来人啊!给我拖下去先打上二十大板,再行问罪!”

她被这一喝喝得分了神,还未反应过来,手臂左右便被不知从哪里涌出来的人拿住了。那手如铁箍般,力大强壮,她试着挣了挣,欣慰的发现,虽然神力之类已无可用了,可是至少她还有具钢筋铁骨的肉身。在冷兵器之下,空手打飞三五个大汉不成问题。如此一想,她顿时心情大定,再看向李世民的眼神中,便带上了几分不屑——任你天下无敌,贵极人皇,可是至少咱寿命比你长不是?

她在脑中唠唠叨叨了这些,被杨墨听了去,皱着眉头笑出来:『你居然这时候还有心思想这些,再怎么肉身厉害,你还能刀枪不入不成?』

她嘻笑一声:『就算是砍头,总不能在皇城内砍吧?多晦气!只要出了皇城,还不是我们的天下,怕什么!』

他想了想,应声道:『这倒也是,不过竹儿他们怎么办?』

『到时候再说啦。』她一被堵得无话可说,便直接祭出这大法宝,避而不谈。

两边的人把她拉扯着往外间走去,她也没有挣扎,便顺势跟着往外走。此时不要说什么去救别人,对她来说,最紧要的是先把自己给救了,不然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谈什么保别人?那种自个儿都半死了,还哭着闹着去救情人的,不是没事找事吗?

她眼看着就要离开这房间了,身后那如针扎般李世民的目光也越离越远,而神秘莫测的压力也渐渐消失,她的神力似乎在慢慢恢复,而她的嘴角正要咧开之际——凡事哪里有那么好的?

她只听得身后一声“慢”,她便被身强力壮的壮士们挟了回去,用一脸莫名的表情瞪着笑意盈盈的皇帝小子。一屋子纷纷手抚美须,一付心知肚皮的表情面面相觑着微笑起来,直笑得她莫名其妙,一头雾水。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在笑什么?”

这一句之后,全屋瞬间恢复到静默无声的地步,看起来是大臣将士的男人们都收敛了表情,仿佛套了面具似的,立于皇帝左右。几十道目光盯着白吉,若不是她有神女那百年经历,心神坚定,换作从前她那般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恐怕早被吓得双腿发软,言语不能了。

一片沉默中,李世民突然轻拍了一下椅子扶手,朗声笑道:“好胆色,朕果然没有看错人!果然是个有胆色的侠者!先前有人禀告城门有人故意引起骚扰,朕还奇怪,是谁胆敢在腊月十五这种日子,专挑城门大道作乱。又听闻那人不动不逃,就跟着守卫入了天牢,更是奇怪。又有传闻,说在城门作乱者,为妖也,这更是让朕大为惊讶。此时一见之下,果然是奇人!”

他这一番话说出来,白吉先还觉得有点意思,越往后听,倒越糊涂起来——这还是在讲她吗?怎的没有大肆批评辱骂之词,反而满口赞美,仿佛要把她夸成一朵花似的。

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这话进得并非没道理!

白吉也不多言,甩开两旁人的钳制后,先摆了个微笑。这一笑,便敏锐地发现面前一干人等的眼光都亮了起来,个别几个还动了动手脚,看起来好像要扑上来跃跃欲试般。她正自不解中,听见杨墨道:『他们还真把你当高手了。』

『怎么说?』

『这两个来拉我们的人,看起来应该是武林高手之类。』

白吉听到这里,瞟了一眼身边的两个汉子。只见他们都是身高体壮,肌肉纠结。这寒冬腊月的,居然**上半身,看起来跟作秀般。太阳穴也没有传说中的高高鼓起,只是面容淡定,看起来与普通的肌肉男有些区别罢了。

她正好奇地打量间,又听杨墨续道:『我想在这年代,投诚这种事还是普遍的。作为一个皇帝来说,自然人才越多越好,尤其国家初定,肯定有许多需要用兵的小地方。开国初又尚武,一听说你这种古怪的出现方式,立刻就把你当作来投诚的人了。投诚者,作秀也,你前面那些古怪的举动,他们都当成吸引眼球的秀了。这秀他们看到了,现在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是骡子是马,有几两重了。』

杨墨这番话讲得合情合理,巧得很,话音刚落,便听见先前喊着要打他们二十大板的男子站了起来,拱手道:“侠士还请多多海涵,方才不明您的本事,便想着先试上试。不想这一试之下,才看出是龙非虫。先前的无礼,还请侠士海涵!”

白吉听得哭笑不得,在脑中戏道:『我可以叫你杨半仙吗?』

『我的占卜费很贵的。』

『尽管开价来。』

他便文诌诌地道:『以后大爷想叫你唱曲时,可不能推辞!』

她立时捏起嗓子,装腔作势地道:『那是自然,大爷想唱何曲,以后小女子定然倾力侍侯!』

『这还差不多。』杨墨已忍不住笑意,急忙转了话题,『你好好应付他们,我们再找个机会溜掉。李世民也看过了,唐朝可算是不虚此行了。』

她心里此时可算是大定,眼前也看到希望的曙光了。人帝讲起来危险,可是只要不把她搁在皇帝面前皇宫里头,外面的天下还不是任她游,有何所惧?想到这里,她的腰也不弯了,背也挺直了,底气顿时足了许多。用俗话讲,就是“整个人的精神面貌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看得一旁胖捕头眼中发虚——这界柱大人又在玩什么花样?

看得一干人臣皇帝眼睛晶亮——这人难不成不仅是个才,还是个大才?

她挺直了身子,对着李世民想说一番类似白道大侠此时必说之话,谁知话到嘴这,却如同堵了的水龙头,半天才憋出来两字:“没啥。”

这话一出来,李世民倒矜持起来。抚须之间,表情里渴望顿时消下去不少。白吉这次不用杨墨提点,便马上敏感的明白——八成把她当成不识字了的武夫了!

虽说武力很重要,可是大字不识一个,在以前兵荒马乱的年代,只要会行兵打仗,倒也是个人才。可是放在这和平即将来临的年代,价值立马就下降了许多。李世民从先前那一通牛头不对马嘴的猜测里,可能把她想成道士修行之人。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道士修行之人,大多有些文化,知些礼书,更有可能是世外修行的高人。

想到这里,白吉才明白为什么他会自降身份,屈尊自亲来接待她。这一环想通,她便全部明白了过来。见着对方屁股挪了挪,似乎有走人的意思,正想着这岂不是正好,谁知李世民刚如她所愿站起来准备离开,那边道歉还未凉的人一使眼色,脑袋两边风声顿起,居然是左右各扑出两百——不,两名刀斧手,直杀将过来——居然是这么个直接当场格杀的下场!?

白吉身子一矮,躲过了先一击,不及多想,大喝一声:“袁天罡最近过得不怎么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