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乔儿沈清河听那意思, 跟再不去团圆饭就没得吃了一样,迫不得已草草收尾。结果到了一看,菜是齐了没错, 可人哪里齐了!云姨娘估计去北屋请人了,她二姐也还没到, 一眼放过去最显眼的还是数她爹,正弯腰拿着个鸡爪子逗猫玩, 猫没什么反应, 他自己乐得哈哈笑。

约又过了一刻钟的功夫, 人才全部到齐,上桌吃饭。

今年府里做的月饼数莲蓉蛋黄的最好吃, 酥香皮,软糯糯的馅儿, 连施乔儿这样一不小心便嫌腻的人都忍不住吃了两个, 还说走时要找厨房的人要秘方, 她回家自己也做着玩去。

施玉瑶闻言轻嗤一声:“发面学会了吗?别月饼没做成,得来一块月石头。”

施乔儿一凶:“施玉瑶你烦不烦!”

施虎拍桌子:“停!今天都不许吵!谁吵谁出去吃!”

施乔儿飞了老二一记眼刀, 心想暂时不与她一般见识,吃饭要紧。

和沈清河纠缠那么会子,她现在真的饿了,菜填到嘴里便一个字不想说, 只顾专心吃饭。

做了一年多的夫妻, 沈清河现在全然知晓施乔儿的口味,不必她亲自动手,喜爱吃的便到她的碟子里, 刚吃干净便给续上, 一点不嫌麻烦。

云姨娘见了, 嘴角咧着就没合上过,给施老头使了记眼神,看看对面小两口多恩爱。

施虎一脸得意,瞧表情仿佛是在说:“还得是我自己挑的女婿。”

施乔儿全然不知那俩老的此刻在嘀咕些什么,待吃到差不多,她的脑筋活了活,问老爹:“漠南那边可又有传来什么消息?今年上半年战事那样厉害,雁行哥哥无碍吧?”

“自然无碍。”施虎语气果断,“你雁行哥哥身上有我当年亲自爬上泰山求的平安符,神灵会保佑他逢凶化吉,战无不胜。再说那点蛮人算什么东西,自不量力罢了,看他们能蹦跶到几时。”

施乔儿细细嚼着口中甜津津的八宝糯米饭,咽下道:“那西夏呢?可有给咱们大凉使绊子?”

这回施虎明显顿了下,接着皱眉道:“食不言寝不语,大过节的不说这些,吃饭吃饭。”

施乔儿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心想还食不言呢,您老喝醉了话比谁都多。

果不其然,三两黄汤下肚,施虎的嘴开始刹不住闸了,就着施乔儿方才提出的问题,通红着张老脸小声嘟囔道:“西夏……留不得,若留,则后患无穷。他李平明,就是头喂不熟的白眼狼……白眼狼……”

这时沉默寡言的长公主突然起了身,对在场小辈轻声道:“你们好好吃便是,我有些不适,先回去歇着了。”

众人起身恭送。

待重新坐下,云姨娘给了施虎一手肘,嫌弃道:“肯定是你这幅醉相遭太太烦了,以后当着太太的面少给自己灌猴尿,人家吃斋念佛的一个清净人,能被我请出来已是极大不易了,你少给我们添堵。”

挨了两句说,施虎委屈上了,一声不吭红着眼眶子,跟遭了多大的欺负似的。

云姨娘见他这幅德行,心里又有些过意不去,低声哄了两句又给哄好了。

清奇的画面,连沈清河都有些忍俊不禁。

吃完饭回去路上,施乔儿由沈清河背着,脑袋靠在相公肩上,吃饱喝足昏昏欲睡。

嘴却不闲着。

“今晚让你看笑话了吗,相公。”她少饮了些果酒,脸颊红扑扑的,嗓音也黏软,很是无奈的样子,“可是怎么办呢,我们家就是这个样子的,从我还小的时候,我就很少见母亲与爹爹站在一处,他们俩不会去吵,也不会闹,因为他们根本连话都不会说。可你要说他二人互相厌烦,也不见得,毕竟爹爹是真的尊崇母亲,他那个炮仗性子,天天同我娘吵八百回,见了母亲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大气不敢喘一下。母亲呢,虽然一年到头不怎踏出北屋的门,但过往我去找她,她偶尔也会问问我爹爹身体如何,在吃什么药。我觉得他们俩之间好像隔着一道门,但他们谁也不去开门,就站在那里干看着。他们好生奇怪,我想不明白……”

沈清河笑了声,宽慰她:“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大人的世界总是难懂的。”

“我不是大人么?”

“不啊,你是我的小姑娘。”

……

过了中秋,天气一日比一日冷,施乔儿也越发懒了下去,哪怕房中早早便烧上了炭火,但她还是觉得离了被窝哪哪都凉,片刻不愿动弹。

沈清河算着,也到了这条小娇蛇冬眠的时候,趁着大雪未至,干脆再次将她裹成个圆球带出门,回到温泉庄子里过冬去了。

想必是他主意打得准,晌午到了庄子,下午便倏然变天,鹅毛大的雪花接连不断往地上飘。

不过外头再是冰天雪地,与施乔儿是没有关系的。

她依旧穿着那身薄纱的裙子,在泉水里面泡没了所有骨头缝里的冷气,彻底舒展开身体,在四季如春日的小院中,与沈清河日夜颠倒不休,所贴唯有对方发肤,所听唯有对方心跳。

甚至当沈清河想要如往常一般悬崖勒马之时,她却鬼使神差地,按住了他的尾骨。

石破天惊的颤栗。

“疯了?”沈清河努力平息着急喘,唇齿磨着她的耳垂,又是无奈又是痛快,轻笑着问她。

施乔儿乌发濡湿散在沈清河臂弯里,一张原本莹白如玉的小脸上满是如朝霞般的潮红,两眼噙泪,眼底泛红,含羞带怯注视着自己的相公的眼睛,带着颤意小声开口:“我……喜欢你,我想……要你……”

根本就是在要沈清河的老命。

在温泉庄子过了一个月,或许是泉水滋养人,施乔儿再来小日子已经毫无痛意,甚至连最易酸痛的腰肢都毫无感觉,可能是平日锻炼得好?谁知道呢,反正她从来没有一回像此次这般自在舒爽过,身体一好,心情都随之开阔许多。

待身上干净以后,又过了些时日,直等靠到了年底,夫妻二人方启程回家,准备收拾过年。

回到城中人多之处,施乔儿才知道前线发生的大事——西夏被灭了。

上半年那场战役过后,蛮人退回阴山按兵不动,西夏献上降旗,愿尊大凉为父国,自愿沦为附属。

可这种招数,他们几十年前就用过了。

大将军秦盛甚至都没等朝廷回话,一举进兵西夏剿灭王庭,国主李平明求饶无果,见大势已去,带着所有姬妾投黄河自尽,子女皆沦为俘虏,即日押送回朝。

这原本是桩大喜事,可不知怎么,竟流出一段有关西夏国主同大凉长公主的谣言,从漠北黄河之畔一路飞至中原,经过中间的添油加醋,已经到了不堪入目的地步。

甚至有关公府嫡女的身世。

施乔儿开始时只觉得这谣言荒唐至极,连记眼神都不愿给,只等它三两日过去自己平息。可一连过了不少日子,谣言愈演愈烈,已经成为京城中人茶后谈资。朝廷有意压制,但效果甚微,流言蜚语如猛虎,上下嘴唇子一张一合的事儿,非人力所能阻挡,若搬到台面大肆恐吓,只怕适得其反。

她再也坐不住脚,干脆去齐王府走了一遭,想去宽慰宽慰大姐,让她不要将外面那些闲话放在心上。然万万没想到,她居然在大姐这里吃上了一回闭门羹,婆子丫鬟各种赔笑打幌子,就是不让她进去,张口闭口夫人休息不见见客。

施乔儿心里清楚,这是大姐姐故意不见她。

施乔儿彻底认识到这件事的严重程度了,她虽打死不信大姐非爹爹亲生,但谣言已经出来,无论是国公府还是齐王府,都已经在被满城百姓戳着脊梁骨议论,大姐姐又是个顾及脸面的人,怎么可能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想明白这些,施乔儿更加拿不定主意,六神无主之下,先回家同沈清河细说了此事。

沈清河早有耳闻,只是不想给娘子添堵,所以刻意未曾提及过此事,现在见她主动说了,干脆道:“娘子只管放心,此事大有退路,不必忧心。”

施乔儿一听便急了,哼哼着欲哭无泪道:“我也想不忧心啊,可外面所有人都在传,退路又是什么退路呢,整个京城的百姓都知晓了,再退能退到哪里去?”

沈清河顿笔,细细与她解释:“流言蜚语固然可怕,但只要国公府与齐王府不作任何理会,自然不攻自破。百姓们想想便知,若流言属实,镇国公如何坐得住脚?齐王府如何坐得住脚?可见如是真的,根本轮不到他们背后指点,两大家子怕是早已经腥风血雨。”

施乔儿一想,发现也是,伸手握住沈清河朝她伸来的掌心,靠去他身上道:“所以,只要我爹爹和大姐夫这边没有动静,便是坐实了流言必假,表明他们根本不会在乎外界的说三道四,对吗?”

沈清河点头,眼睛略弯:“聪明。”

施乔儿悬在嗓子眼儿的心暂时放了回去,松口气说:“那就无碍了,一点流言蜚语而已,当初关于我二姐的流言还少么?我爹何时放在眼里过,大姐姐这回,他定是同样无视而对,懒得给外面人一记眼神。至于齐王府……”

施乔儿刚落下的心又悬起来,些许不安道:“大姐夫他会相信姐姐的,对吗?”

“他会。”沈清河口吻果断,掌心摩挲着娘子白皙的腕子,喃喃道,“或许从始至终难过这一关的,只有长姐一个人。”

……

夜晚时分又飘雪花,朱传嗣登门,双眉紧锁,一反过往的嬉皮笑脸。

到了厅堂不等坐下,张口便道:“沐芳今日可曾来过你们这?”

施乔儿顿时诧异起来:“没有啊,今日我还去你们家了来着,就是因为姐姐不见我,所以我才回来的?她现在怎么了?”

说到这,又回味了下朱传嗣刚才问的话,心一咯噔道:“她不见了?”

朱传嗣眉头皱得更加紧了紧,默认了下来,随即便要转身:“我再去其他地方找找。”

施乔儿心一愣,忙上前拦他道:“国公府找了吗?”

朱传嗣眼里的担忧藏都藏不住:“找了,没有。”

施乔儿蹙了眉,费解道:“这不应该啊,大姐姐这些年除了齐王府便是国公府,也没什么闺中密友可去寻,她还能去哪里,她身边带人了吗?”

朱传嗣摇了下头,叹气道:“这正是我最担忧的地方,她是趁着天黑下人偷懒独自从后门出去的,婆子丫鬟,一应未带。”

施乔儿彻底慌了,忽然间急中生智道:“对了!还有将军府没去不是吗?我们现在就去,或许她是去找我二姐了呢?我同你一起去!”

娘家老三家都找了,朱传嗣下一步本就是去老二那里,便同意了施乔儿。

沈清河往施乔儿肩头披了件厚裘,与她一并前去。

可等到了将军府,施玉瑶也是一脸茫然:“大姐不见了?”

朱传嗣当真是有些走投无路了,急得眼眶通红在原地踱步:“她到底还能去哪呢,这么冷的天,她身子都还没好利索,难道她,难道她……”

施玉瑶一蹙眉:“别瞎想,还有三个孩子呢,她要有那一半心狠,过去也不至于被个妾室陷害。”

说完,玉瑶一思忖,抬脸道:“国公府找过了?”

“找过了。”施乔儿眼红红的,代为回答,“里面也是没有。”

玉瑶想了想,接着问:“国公府上下,哪里都找过了?”

朱传嗣本想点头,但一迟疑,眼眸亮了亮,赫然开口说:“有一个地方没去!”

施玉瑶舒口气:“那就是了,依着我爹的性子,全家上下唯一不敢搜的,也就那里了。”

几人不再犹豫,出门上马,再去国公府。

……

大雪又至,北风呼啸。

佛堂的墙壁阻隔了外面的狂风,金莲之上的佛陀眼眸半眯,面容隐在丝丝烟气之后,手结法印,一派救苦救难的慈悲模样。

多么冷的天啊,可连这里的烛火都是清润平和的,便如同这里主人的性子一样,仿佛永远不会掀起波澜,即便风暴将至,亦勾不出她一丝兴趣。

在她的身后,身穿单薄锦服的贵妇人瘫跪于蒲团之上,乌髻倾斜,未着珠翠,发上的雪花融化为雪水,打湿了发和脸,身子微微发抖。

过了良久,木鱼声停,她终于开口,问身后之人:“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沐芳轻嗤一声,身子晃了晃,险些支撑不住。

“是啊,我早就知道了。”

极度的煎熬之下,沐芳的声音反倒平静,甚至带些自嘲的笑意:“应该是九岁那年?太后病重,宣你入宫侍疾,我随你一起去的,晌午困了,便到偏殿睡了一觉,等醒来去找你们,寝宫中便一个女官都没有了,我步伐本就轻,过去的时候,你们都没有发现我,我藏在纱幔后面,听到了你们之间全部的话……”

沐芳笑得越发厉害,几乎用喘不过气的语气道:“所以,我从那个时候便知道,我不是父亲的女儿,所以我,我从小到大,从来不敢去同旁人争什么。”

长公主起身转向她,伸出手去:“芳儿……”

沐芳却往后一退,跌落蒲团,面上笑泪混合:“不,你别靠近我,我怕极了你,你一直都不喜欢我不是吗?每看我一眼,都能让你想起,你当初是怎么被那个人的花言巧语所骗,他对你说他只要登上皇位,便会用整个西夏作为聘礼,告知所有大凉的子民,他要娶大凉的公主做王后。可他没有啊,他一回去,便娶了别的女人,还和那些女人有了孩子,他从头到尾都只是在利用你,欺骗你,你恨他,所以你也恨我。”

泪水在长公主眼里夺眶而出,使得她这些年来头次失态摇头:“不是芳儿,不是这样。”

穆瑶却看着她不断退后,发着抖笑道:“不是这样是怎样呢?母亲,话是你亲自从口中说出的,你甚至对太后娘娘说,如果不是因为体弱,喝下堕胎药恐有性命之忧,你根本不想让我来到这个世上,你对我,完全是迫不得已,你从来从来,从来没有对我生出过类似于母亲对于孩子的感情,你恨我……”

长公主泪如雨下,多年来不愿回想的记忆重归脑海,令她头痛欲裂,抓着头发的手无法松开一分一毫。

沐芳扛着撕心裂肺的痛,看着她生母的挣扎模样,冷嗤一声道:“其实我知道我不该说出来,不说,我们两个见面还能装些样子,说了,当真便只剩下痛了。母亲,这些年你痛吗?我很痛的,尤其在面对父亲的时候,我真的很痛,他明知我不是他的女儿,却从未有过丝毫怨言,将我与玉瑶乔儿,一视同仁。可我真的快受不了了,我看着玉瑶乔儿,听她们叫我一声姐姐,我答应着,但我知道我和她们从来都是不一样的,我,见不得光。”

长公主哭出了声,忍着剧痛的头,扑到地上紧抱住沐芳道:“对不起,孩子,母亲这些年一直在犯糊涂,你没有见不得光!你是我辛苦生下来的,我怎么会不疼你?当年是我无法面对自己犯下的错,所以将怨憎牵累到了你身上,但现在,都不重要了,我会好好待你的,我会弥补过去对你所有的亏欠!”

沐芳呆住了。

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被亲生母亲抱在怀中。

小时候很羡慕乔儿在云姨娘怀中撒娇,原来便是这种感觉吗?

很温暖,但——

“晚了啊,母亲。”

沐芳一点点的,将过往魂牵梦萦的怀抱推开,喃喃说:“你现在知道如何面对我了,可我已经不知该如何面对我自己的孩子们了,丘儿霜儿已经懂事,能听懂大人口中的议论,我不能让他们因为一个见不得光的亲娘,而遭了屈辱。”

话到最后,她已经把怀抱彻底推开,抬手抹干了脸上的泪,面无表情起身,头也不回开门而出。

“芳儿!回来!你要去哪里!回来!”

开门一瞬间,狂风卷挟雪花扑了沐芳满脸满身,但她已经不觉得冷了,心里只有畅快。

憋在心头多年的话终于说出口,她已经不再难受了,她只需要再回到齐王府,将和离书交给子衍,再抱抱她的孩子们,便不再有任何牵挂了。

然刚迈出佛堂一步,一件厚氅便披到了沐芳身上。

朱传嗣不知是哭过还是被冻的,眼圈眼底俱是通红,吸了吸鼻子道:“里面的话我都听见了,天冷,先回家吧。”

沐芳本以为自己不会再有泪了,可不知怎么,听到枕边人声音的一瞬间,热泪便一下滚了出来,掩面无法抬头。

朱传嗣将人抱到怀中搂着,叹了口气感慨道:“这些年我便觉得你我夫妻之间总隔了什么,孩子都生仨了,但始终交不了心,如今方知是这些小事。往日是我不知,眼下我既知晓,便无论如何不准你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你是我当初费了好多手段才娶到的,齐王府世子妃的位置从一开始便是给你备着的,我孩儿的亲娘,也只能是你,我这人心大,凡事皆能凑合,但唯独你,不能替,不能换,更不能缺,知道吗?”

沐芳已泪流无法自持,揪着朱传嗣衣袍的手紧攥不松。

“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朱传嗣将人又搂紧了些道,“外人想怎么说怎么说,咱们自己过得好便是了,管那些呢,多累啊。”

沐芳哽咽着:“可……三个孩子……”

“你的三个孩子姓朱,”朱传嗣斩钉截铁,“天下没有人敢拿他们的生母出身做文章,如果有,是要砍头的。”

沐芳的心神到此时才彻底安放下去,绝望消散,委屈的心情便占了心头大片位置,靠着朱传嗣再度大哭出声,心头阴霾却一扫而空。

不远处的拱门,施乔儿与沈清河依门而立。

夫妻俩撑一把伞,伞面朝施乔儿歪去大半,沈清河腾出只手,去给娘子擦脸颊上的泪珠,不觉间,伞落地,二人也拥在一起。

拱门再往后,在他们所有人的后面,施玉瑶总算安了心,转身准备回去。

她的掌心松垮攥着那只自己亲手绣出的香囊,心中有些发酸,总觉得此刻自己不该是一个人。

但她已然分不清,该和她一起站在这的,是曾深爱的香囊的主人,还是将这只香囊递给她,转身赴往战场,却要她在京中肆意享乐的混蛋。

作者有话说:

二姐夫!!回来!!大团圆结局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