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毓刚回到京城不久, 对朝中和宫中各处官员也不甚了解,一时不禁疑惑了一下,她知道京中有铁甲卫统领、御前侍卫统领, 可似乎没怎么听说过“皇宫侍卫统领”。

不过也不好当面问出来,倒显得无礼似的, 叶毓忙笑道:“原来是叶大人府上,失敬了。”

小姑娘也不虚套多话,就安静乖巧地笑笑, 拿起桌上的野花摆弄着玩。她素来不喜欢生人,从小的生活经历让她其实对生人有一种天然的抵触, 除了哥哥之外几乎就不会亲近谁。

即使是眼前这位和善亲切的夫人, 初次见面, 对方也似乎表现得太过热络了。叶初对眼前这位夫人是有些好感的,再说她是韩静姝的娘亲,若是换了别人,她大概话都不会多说一句。

两人一时冷场, 叶毓忙找了个新话题说道:“我今日跟着婆婆和两个妹妹来的, 她们就在那边帷帐中,家中两个妹妹跟你年纪差不多大, 不如我请叶大姑娘过去一起坐坐喝口茶, 顺便介绍你们小女孩儿家认识,也好一起玩?”

叶初哪里是随便跟人去玩的性子,抿笑说道:“今日就不了吧, 我出来有一会儿了,哥哥该找我了。”

韩静姝一听, 连忙跳下石凳跟叶毓说:“娘亲, 姐姐送我花灯、送我风筝, 还请我吃点心呢,我说要送姐姐一些红枣和果干,行不行?”

叶毓一听正中下怀,她本能地想要多了解一些这少女,自然要想法子建立往来。

叶毓忙笑道:“你这孩子还真不怕你叶家姐姐嫌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是我从西北进京带的一些土产,叶大姑娘若不嫌弃,等我叫人送一些到府上可好,就当这孩子的一点小心意。”

叶初还没开口,韩静姝就拉着她问道:“姐姐姐姐,你家住在哪儿呀?我叫人给你送红枣,我下回还想跟你玩。”

实际上叶初连叶宅在哪儿都说不清楚,她从住进去就很少出门,出入都有车马随从伺候着,哪里需要去关心自家的地址,凡事有哥哥,又不用她操心。

当下叶初扭头问叶菱:“我们家住在哪儿?”

“……”叶毓不禁又一阵惊讶,哪有人不知道自己家里地址的。

若不是眼前的少女目光澄澈,神情纯净安然,叶毓恐怕要以为她是故意做戏了。

叶菱面色却丝毫没变,躬身笑道:“禀姑娘,咱们府上是在城东白马巷。”

“对,城东白马巷。”叶初转过头来重复。

她说完站起身,微微一福说道:“韩夫人,那我就先告退了。”

叶初回到行帐,谢澹却没在里面,小内侍说他去河边了。叶初循着河边去找。谢澹正负手伫立在水边岩石上,知道她过来,转头看看她。

“哥哥,你看什么呢,水里有鱼吗?”叶初走到他身后。

“回来了?”谢澹意味不明地语调问道。

“回来了。”

“真好,我妹妹还知道回来。”谢澹睇了她一眼说,“我还以为你有了新玩伴,哥哥就可以扔下不要了呢。”

“??”叶初从他身后抱着他胳膊,把脸伸到他面前,不敢置信地眨眨眼睛问,“哥哥,你不高兴了?”

“嗯。”谢澹抬起下巴故意不看她。

“真不高兴了?”小姑娘笑嘻嘻地抱着他胳膊,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毫无诚意地说道,“我就是玩得忘了,也没玩很久嘛,这不是赶紧回来了嘛。”

她说着索性两条手臂攀过来,身体也挪了过来,改为攀着他脖子,笑嘻嘻道:“哥哥,原来你也会生气呀,你生气了好不好哄?”

谢澹说:“不好哄。”

“真不好哄?”

“真不好哄。”

叶初说:“那就不哄了吧,你看我多好哄。”

谢澹顿时失笑,一边笑,一边无奈地伸手环住她。跟前就是河水,她这么狗皮膏似的挂在他身上,真怕她一个手滑掉进去。

谢澹抱着她离开水边,往后退了几步才把她放下来,嗔道:“这么大人了,就会耍赖。”

“没,你刚才不让我喝酒,还说我小呢。”叶初撇撇嘴说,“哥哥我发现你才是最会不讲理的,你想叫我听话,就说你长大了,你要是不许我做什么,就说你还小呢,反正都是你说了算。”

谢澹眼睛乜她,笑道:“我是你哥,本来就是我说了算。”

“哼!欺负人。”叶初冲他做鬼脸。

两人一边嬉闹,一边牵手回到行帐。谢澹也不是故意要逗她,实在是好不容易陪她出来一趟,她却跟个小孩子跑去玩了,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儿无聊。

并且他知道她见了叶毓,还这么老半天才回来。

谢澹心里一时说不出怎么个滋味,一时竟有些后悔召韩子赟夫妇回京了。

丫鬟送上茶饮,叶初喝完一盏蜂蜜花草茶就靠在椅子上,嘀嘀咕咕跟谢澹说刚才遇到韩静姝娘亲的事情,那位夫人跟她女儿一样,自来熟挺热情的。

小姑娘玩得有些累了,她毕竟身体底子弱,春困秋乏,说着说着就有些蔫蔫地犯困了。

“安安,去塌上睡一会儿,午后日头偏西我们再回去。”

小姑娘唔了一声也没动弹,谢澹索性把她抱起来,放到帐中支起的竹塌上去,给她盖上毯子让她睡。

谢澹走出行帐,听叶菱回禀了方才的事情。

“奴婢一时自作主张,跟韩少夫人说了我们府上在白马巷。”叶菱问道,“主人,是否要回避一下?”

他们宅子毕竟不是旁的地方,若是主子不想让姑娘跟韩家过多往来,整条白马巷都在铁甲卫掌控,随便在哪处院子门口挂个“叶宅”的牌子,应付一下也就算了。

“无妨。”谢澹道,“关于韩家的事情,随姑娘自己高兴。你们多留意着些就是了。”

他走回行帐,看着叶初在竹塌上睡得香甜,密密的睫毛遮住眼睑,呼吸清浅,睡颜安恬,睡着了的脸蛋尤其稚气可爱。

不知不觉,小姑娘身量长了,眉眼也长开了,谢澹自己端详着笑了下,忍不住低头跟她额头贴了贴,稍稍用力一蹭,他的安安真是这世间最好看、最可爱的姑娘。

熟睡的小姑娘被打扰了,睡梦中小脸皱了皱,一只手随意挥了下想赶走骚扰,然后把手放在枕边又睡了。

谢澹就坐在旁边椅子上随意翻了会儿书,春日的河畔,微风骄阳,四下清幽,渐渐地他也有了些睡意,放下了书卷。

一张竹塌已经被小姑娘占了,这种竹塌又窄,再叫人进来铺一张塌又打扰她,谢澹索性就靠坐在塌边椅子上,闭目跟她一起午后小憩。

* * *

宣平侯府,韩子赟晚间回来,叶毓正独自坐在梳妆台前等他。

韩子赟便调笑一句:“怎么还没睡,娘子这般牵挂为夫啊。”

“哎呀我没心思跟你贫嘴。”叶毓拉着他坐下,等不及地跟他说起今日遇到叶初的事情。

随着她的叙述,韩子赟脸色不禁也有些疑惑了。

“……就是这样。”叶毓道,“我一开始真是惊到了,她长得太像长姐了。”

韩子赟道:“天下之大,相似之人总是有的。长姐已逝,你就别整日感怀伤神了。”

“你不懂,我就是一看见她,就有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偏巧她还姓叶。”

叶毓说道,“若说县主跟长姐有五分相似,这女孩儿跟长姐就有七八分像,不止是眉眼,是神似,哎呀你不懂我那种震惊,她年纪还小,可那样浅浅一笑的神态,像极了长姐,实在是让我想起长姐当年的风华。”

“我觉得,嘉仪县主确实也肖似长姐,见过的人也都说像。”韩子赟道。

叶毓说:“县主眉眼脸型确实有些像,可非要说十分相像也不尽然。她贵为县主,忠王那小人又自诩深情,自然不缺许多人投其所好,溜须拍马说她长得像长姐,甚至有人硬说她长得跟长姐当年一模一样。其实长姐走了这么多年了,那些人有几个跟长姐相熟的?”

韩子赟沉吟不语,他跟叶夫人也只见过几回,作为妹婿不可能接触很多,成亲后他就带着叶毓去了绥州。叶毓和叶夫人是自小到大的亲姐妹,她既然这么说,看来那女孩当真肖似叶夫人了。

“只不过……”叶毓怅惘片刻,说道,“长姐一向矜持端庄,这女孩儿笑起来轻灵纯真,完全是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一个女孩儿,她似乎什么都不懂,稚气却又灵秀,好像就没接触过世俗百态似的。若说小门小户、乡间养大的孩子也就罢了,可她身上半点畏怯之态都没有,举手投足坦然自若,一看就是豪奢之家养尊处优的小姐,跟前丫鬟都比一般人家的小姐气派。要论衣饰打扮和举止做派,我看连嘉仪县主都没法比,怕是皇家的嫡公主也不过如此了。你说到底什么人家能养出这样的女孩儿来?”

叶毓一番形容,韩子赟也不禁产生了好奇,思忖道:“按你所说,戴得起和田红玉、用得起女卫的,可不是只有钱就行,必定不是一般的官宦人家,你就没问问哪家府上的?”

“她说她兄长是皇宫侍卫统领,叫叶执。”叶毓问道,“这位叶执叶大人,你认识吗?”

“朝中没又这么个人啊……”韩子赟迟疑道,“你没记错?宫中哪来的皇宫侍卫统领这个官职,除了京畿卫,京城里有铁甲卫统领卫沉卫大人,御前侍卫统领方大人,都对不上。按照你说的,这人应该位高权重,真有这么个人,别说京城里,全天下都该知道了,我哪能听都没听说过。”

叶毓嗔怪地瞥了他一眼道:“兴许是你久不在京城不知道罢了,人家姑娘虽说不谙世事,却聪慧灵秀,人家又不傻,还能连自己兄长的姓名官职都说错了?”

她的话勾起韩子赟一个已久的记忆。他蓦然想起两年前,驿馆中那个惊鸿一瞥的少女。

记得当时曾听驿丞说过,后院住的是一位叶大人府上的女眷,随行护卫众多。他那时还跟父亲讨论过,说他们久不在京城,也不知京中哪位朝廷新贵是姓叶的。

当时只是远远的一瞥,只觉得有几分眼熟罢了,早就忘之脑后了。可今晚听叶毓一番叙述,韩子赟不由地细细思量起来。

都姓叶,这个姓本身就不是什么常见大姓,哪能只是巧合,如果真是那少女,那么……

韩子赟思来想去,要说京城里兴许还真有那么一位,身份重要,却不为人知,可以称之为统领的人。暗卫首领。

朝中重臣大约都心知肚明,皇家一直有一支暗卫队伍,隐在暗处,只听命于皇帝本人,而暗卫统领姓甚名谁,从来是没人知道。暗卫组织本身就是个影子一样的隐形机密。

叶毓一听皇家机密,脸色不禁一变。

韩子赟转念又说:“也不该啊,真要是暗卫统领,满朝文武都不知道是谁,怎么可能让你轻易就知道了。再说但凡暗卫、死士,都是孑然一身,怎么会有家人牵绊。”

叶毓无奈:“你说了半天等于没说,不还是不知道此人是谁吗。”

韩子赟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位叶大姑娘身份背景必定不简单,你要是再遇见她须得多注意些。”

他转而劝道,“天下之大,哪能没有几个长得相似之人,娘子就别纠结这事了,这女子应当跟长姐、跟叶家并无关联,忠王府已经有了一位县主,总不成长姐当年生了两个孩子吧。”

叶毓满肚子疑惑,倒没往别处想。当年她曾收到叶夫人的信,信上说她生下了一个女儿,孩子早产体弱,只盼着能平安养大。郭子衿是忠王府千辛万苦找回来的县主,长得像叶夫人,还有叶夫人当年专为女儿定做的小金锁做信物,她的身份怎么可能是假的。

第二日,叶毓便派了府中两个体面些的管事娘子到白马巷叶宅来送礼。

两位管事娘子带着四名家仆,坐马车来到白马巷,果然看到有一座宅子门楣写着“叶宅”,看门脸也就是个普通的三进宅院,带个跨院,门楼子也比较朴实,不比京城王侯府邸那种雕梁画栋的高大门楼,大门紧闭,但是门口立着的四个青衣护卫却肃穆威武,叫人心生敬畏。

他们上前说明来意,守门的侍卫便转身进去,须臾回来,很快侧门打开,出来一个面皮白净的中年管家。

这管家自然是常顺,一听是宣平侯府的人,就客气地把她们请了进来,请到前院的倒座房坐下喝茶招待,说是主人正忙,请她们稍候。

至于主人忙什么……咳咳,她们来的早,谢澹一早进宫上朝去了,叶初习惯了睡到日上三竿,都还没起呢。

别说宣平侯府来几个送礼的,便是哪位王公贵族亲自来了,常顺也万万不敢让人打扰姑娘睡觉。

一直等到巳时初,叶初睡醒了起来,才听到春江回禀说宣平侯府的三少夫人派人给她送礼来了。

刚睡醒的叶初迟钝地抱着被子反应了一会儿,明白过来是昨日见过的韩夫人,韩静姝的娘亲。

来者是客,叶初想了想说:“那请进来吧,你们帮我简单梳个头。”

春江笑道:“姑娘,她们是下人,您其实也用不着亲自见她们,您若是赏个脸面要见,不如就去前头的花厅,那里方便。”

于是两个管事娘子被人带着穿过三重院落,先是前院的仆役带到内院的垂花门,春波出来迎接,又穿过几重院落,才终于到了一处精巧雅致的小花厅。

见叶初被丫鬟簇拥着出来,两个管事娘子赶紧磕头行礼,奉上礼单,说明来意。

叶毓准备的礼有两份,一份是韩静姝名义送的干果,一大包西北出产的红枣、杏干和葡萄干;一份则是用叶毓自己名义送的,说是给叶初的谢礼,多谢她招待照看韩静姝。

叶毓的谢礼主要是几样西北特产的名贵药材,枸杞、雪莲、甘草,还有两张上好的紫羔皮。想着对方豪奢富贵,怕是什么好东西都不缺,叶毓不自觉就提高了这份“谢礼”的档次。

韩静姝这份礼叶初还真是挺喜欢的,她喜欢酸甜口味,韩静姝送的杏干、葡萄干她平常也爱吃。

叶初问春江:“她们给我送这么多好吃的,我是不是也得回个礼才好?”

虽然从来也没有这些送礼交际的经验,但来而不往的道理她却懂的。

春江笑道:“姑娘要回礼自然可以。”

“那我送她点什么呢?”

叶初想了一想,春江知道自家姑娘不通庶务,恐怕连自己库房里那些东西价值几何都不清楚,连忙说道:“姑娘,韩少夫人送的是谢礼,您回不回礼都说得过去,奴婢觉得您回礼不拘什么都好,吃的喝的、玩的都行,也不宜太贵重了。”

跟叶初想到一块儿去了,她无非就是想给韩静姝送一些吃食零嘴,于是就叫春江去拿几样好吃的果子点心。

这几天她正好吃过一种大青枣,味道脆嫩清甜,挺好吃的,这时节鲜果少,叶初吃着新鲜,于是就叫春江:“要不你把我们家的青枣拿一些,送给韩静姝和她的小弟弟吃吧,小孩子应该会喜欢。”

小姑娘吩咐完又有些犹豫,问春江:“是不是太不像样了,韩夫人送我紫羔皮和药材,我送人家几个果子、枣儿,人家会不会笑话呀?”

春江忙说:“奴婢觉得挺好,韩家小千金和小公子一准喜欢。要不您就再添一盒上次常管家送来的苏绣帕子,那个送给韩少夫人挺好。”

叶初觉得这么安排挺周全,就点头叫人去拿。

宣平侯府两个管事娘子好歹是见过世面的,这番来送礼的经历总有些不同寻常,等抱着回礼回到宣平侯府,赶紧就去后院见叶毓。叶毓也正等着她们回话呢。

两个管事娘子先把叶初的回礼呈上,除了一盒苏绣帕子,还有两盒糕饼点心,两盒果子。点心和帕子倒还好,起码侯府下人也见过世面,让管事娘子急着拿给她看的是那两盒鲜果,一盒十几个红灿灿的柑橘,一盒青绿色果子,像是青李子或者没变红的海棠果。

叶毓顿时惊讶起来,这时节哪来的鲜果啊,即便他们侯府也吃不到的。

其中一个管事娘子说道:“奴婢们不敢乱说话,这一趟实在觉得叶大姑娘家里有些不寻常,他家那宅子外头看也就是个不高不低的官员宅邸,三进院落,走进去根本不是那么回事,里边地方很大,深宅大院,奴婢们也不好东张西望的失礼,只记得经过了七八道门才进了小姐待客的花厅,根本不是外面看到的那样。”

另一个说:“人家招待奴婢们倒十分客气有礼。还有这果子,招待奴婢们的丫鬟姐姐说这是青枣,奴婢眼拙,还真不曾见过。这时节桃花才开呢,哪来的鲜枣儿。”

别说她们,叶毓都不曾见过。叶毓一边心惊,一边叫两个管事娘子抱着盒子,带她们去宣平侯夫人院里。

宣平侯夫人看了说道:“这红橘应当是云间府一带的一种春柑,当地每年都有进贡,宫中也会拿来赏赐,咱们府上就被赏赐过几回。这大青枣却是崖州一带的出产,崖州长夏无冬才出产这东西,这可是稀罕物儿,我还是早几年在太皇太后宫中吃过一回,崖州隔山隔海,这东西送来不易,你们哪里认得。”

宣平侯夫人正色问道:“这两样都是贡品,尤其这大青枣,只贡御用,除了皇帝和太皇太后宫里,别处若有肯定也是宫中赏赐下来的。你哪里来的?”

叶毓简单说了一下,宣平侯夫人沉吟道:“照你所说,这叶宅的主人必然是位高权重,在圣上或者太皇太后面前十分得脸的了。可京城如今没听到哪位大人姓叶,要么,就是这人另有别的名字。”

叶毓道:“不能吧,那位叶大姑娘亲口说的,哪有人能把自己兄长的名字说错的。”

宣平侯夫人道:“这可未必,一来她跟你说的未必就是真话,二来若是这位叶大人身份特殊,朝廷有些差事不宜张扬,未必就会告诉家里人真话。”

一个管事娘子说道:“夫人和少夫人不知道,他们家写的是‘叶宅’,京城规制咱们都知道,四品以上就可以写‘叶府’了,要说是个还不到四品的小官,可那宅子里却处处讲究,奴仆成群,跟咱们府里比也完全不会差了,总之是有些怪异。”

叶毓这会儿越发觉得“叶执”身份可疑,不论他到底什么真实身份,肯定不是寻常人。

叶毓心中暗暗埋怨,这位叶大人怎么把妹妹养得这样不谙世事,赶紧嘱咐身边下人和两个管事娘子嘴巴紧一些。

一个管事娘子欲言又止,说道:“奴婢倒有个念头,不知敢不敢说。”

“怎么还敢不敢说呢,说话留半句。”叶毓斥道,“有话就说。”

那个管事娘子道:“几年前京城里曾发生一桩丑事,当时闹得很大,三少夫人那时还在绥州未必知道,可夫人肯定是听说过的。昌乐长公主府的驸马偷偷在外头养了个外室,那外室是他在乡下看中的一个小户女,才十四岁,人家是良家女儿,驸马竟用了个假名娶了她,骗她说自己是衙门的一个小吏,不光有媒有聘,还正经拜了堂的,把她偷偷养在城南的金鸡巷。驸马对那女子十分喜爱,经常过去,日子一久就让昌乐长公主察觉了,这才事发。可怜那女子还一直以为嫁了个小吏做正头娘子,后来那女子到京兆衙门告了一状,长公主府怕事情闹大丢人,悄悄赔了一大笔银子,那女子才不得不罢休,大约是带着银子嫁到别处了。”

“你是说……”叶毓听明白她言下之意,呵斥道,“休得胡说,人家叶姑娘家中只有一位兄长。”

“奴婢不敢。”那管事娘子顿了顿,说道,“奴婢两个今日去,听她们府上说主子不在,平日就只有姑娘在家。家里也没有别的主子,那位叶大姑娘以前也没人听说过。家里这样豪奢,宅子外头却弄得并不出奇,实在……像是个藏人的地方。”

“……”叶毓窒了窒,要真是那样……

哪怕只是想想,叶毓也忍不住凭空生出一股愤愤不平的怒气。

作者有话说:

作者君码字真是码到哪儿算哪儿,我到底怎么把这章写这么肥的,快表扬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