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郭氏送走了薛氏之后,就起身去了老太太院子里,虽然老太太嘴上说不愿意见她,但是听到及春说她脸色惶惶的,想必是心中有事的时候,才同意了见她。??

小郭氏进来就遣了众人,面色凝重:“老太太,这赵氏,是留不得了!”??

老太太再想不到她居然说出这话来,居然还是这样蛮横!她也黑了脸就要叫小郭氏出去,却见小郭氏噗通跪下来:“求老太太救救驹儿,救救媳妇!”??

“你又闹出什么幺蛾子!”老太太板着脸,还把郑元驹都搭上了!??小郭氏真心慌了,这个骨子里虚荣霸道的妇人骨子里对皇权的恐惧,在此刻显露无疑:“……若是送了上去,驹儿以后仕途无望,只怕跟,跟安乐侯一样……”而且薛氏言谈里对李炜颇为忌讳,似乎李炜的性子不比先帝,是个心胸狭隘的,哪里容得下郑元驹!??

“况且……咱们送了去她不乐意,岂不会记恨了咱们?”她接着道:“与其倒时候没退路,不如先发制人……”??

老太太听着这话,眯着眼,她自进京就不曾和老姐妹来往过,一则老姐妹们差不多都没了,就算有那一两个,人心两散也无多大意思,所以她也算得上和小郭氏一样的聋子瞎子。??

小郭氏还在埋怨如意的不检点:“……何苦要来害我家驹儿,亏得驹儿把她看成眼珠子……”??

“宁顺不是这样的人。”老太太说得斩钉截铁:“这样的混话你从哪里听来的?你想想,若是太子殿下当初真中意宁顺,何不直接求取了,难道驹儿还能越过他去?”老太太条分缕析,说的理由和当初如意解释给何氏听的如出一辙,小郭氏气苦:“难道媳妇有必要这般诬蔑自个儿的儿媳妇么?就算媳妇不待见赵氏,也不敢拿皇家来说事啊!”小郭氏见老太太丝毫不为所动。禁不住心下着急,慌忙忙的劝说。??“哼!”老太太对小郭氏人品已经不抱希望了:“连自己亲孙子都下得去手!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小郭氏见苦劝无效,只得委顿一团:“您就眼睁睁看着那赵氏以后来找我报仇不成!姑妈!”小郭氏这话才让老太太神色微凝,而后不无讽刺的嗤笑:“难怪心慌火燎的,原来是怕在这儿了!”??

老太太尤自不信,小郭氏无法,只得搬出薛氏来:“……隐约听金盏说过亲家太太不待见赵氏,可是她是薛太后的胞妹!她说的话还能有假!”??

老太太听到金盏两字就皱眉:“金盏不是个好的,她说的话怎么能信?薛国公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养出你说的这样的……”薛氏若是对小郭氏说这闲话。为人也太阴微了!??

“老太太若是实在容不下金盏,我这回去就卖了去!只是亲家太太说的这话,却是不能不当真的。”如果老太太能出手处理了赵氏,那金盏留着作用也不大,反正郑元驹也不喜欢。??

小郭氏的这番姿态让老太太瞧着实在烦闷,“你出去,这事情我听着就是了!”??小郭氏才放下了半颗心,带着讨好:“那我这就回去把金盏卖了!”??

老太太挥手:“随你!”??

……??

如意暗忖薛氏会和小郭氏说什么,知画等人都走了。伺候着如意用了早饭才道:“太太怎么就知道奶奶……?”难道薛氏还买通了郑家的人不成?要知道如意小产的消息,如今也只得几个人知道而已!??

“我让人告诉她的。”不仅告诉她,自己小产,还告诉她是小郭氏动的手。??

“奶奶这是?”知画不敢置信。如意又不是不清楚薛氏的为人,难道还能指望薛氏能为她做主不成???

“我自有用意,只要她别让我失望,那太太……”如意微微凝目。意味深长道:“我让她一步都别想走出这府门!”小郭氏以为,她真的就这样放过了她不成!她要让她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

“可是奶奶……”知画总觉得如意这是一步昏棋。如意却不肯听她多说:“别担心。我做不出弑杀婆母的事情来。”虽然很想这么干,如意摸着肚子,它都没让她知道就没了,可知是个省心的孩子,只是和她……没缘分……??

如意强忍着泪意,郑元驹进来:“这个点,吃午饭也太早了些。”郑元驹看着桌上摆着菜粥和几碟子小菜,皱眉,这也太素淡了些。??

如意擦了擦嘴:“有些事儿,就吃的晚了些,你今天回来得早。”??郑元驹脱了大氅,只觉得这屋子暖和得渗人:“明天新帝登基,特许了咱们轮番回来休息。”??

明面上是这样说,可是宫里隐隐流动着不太平,传递了消息进去,果子再没出来,刚过辰时,就传出消息让各自回家待命。他派了锦衣卫的心腹去打听。??

想到这儿,他挥手让知画出去,就着如意用剩下的吃了几口:“三皇子,皇上赦封的西宁王……不见了。”??

如意给他夹菜的手顿住了,李灿不见了???

“那崔贵妃呢?”如意是女人,总是先想到后宫里头。??

郑元驹自己盛了一碗粥,喝了几口才略略安定,眉眼都是光辉:“崔贵妃如今在哭先帝,说是太后母子暗害了西宁王。”??

“薛太后难道就任由着……?”如意虽然和当初的薛皇后统共没见过几面,但是大概也知道薛皇后是怎样的人。?

“宫里的事情谁知道?”郑元驹摸摸她的手,见一团暖和,就道:“时日尚短,你无事就在**躺着,太太如今管这家,若是有一二不周到的,你只管去找老太太。”郑元驹看到如意如今用的多是市井上的东西,心中有了计算,这般道,如意抿嘴:“我知道。”老太太每天都叫人来问她的情况,还让徐镜屏在这里守着,因为派来的是及春,她是没话说的,问完了如意的身子,别的事情并不过问,所以如意院子里发生的事情也没告诉老太太。?

郑元驹三两口吃了饭:“中午我就不回来了,我去找散道人几个说些事情。”?

如意点点头,等他穿了大氅,咬着唇,犹豫了许久才道:“皇宫里的事情,咱们还是少掺和吧。”?

隐隐带着祈求。?

如意对李炜的狂妄一无所知,对郑元驹的谋划却隐隐有些感觉。郑元驹心中暗叹,如意从他的只言片语就嗅到即将到来的风云气息,他若无其事的笑道:“我是外臣,能掺和什么?”然后扶着她去躺着,给她盖得严严实实的,才起身出去了。?

……?

“新帝对宁顺,究竟什么心思!”老太太叫了郑元驹来,也不寒暄,开门见山就问郑元驹,郑元驹心中咯噔一下,本想掩饰着胡乱说几句,奈何老太太面若寒霜,气息僵凝,他就去了糊弄之心,坐在椅子上,捏紧了拳头。?“……说是出了先帝孝期,就要接了宁顺进宫去。”李炜说的先帝孝期,可不是大功三年,而是以天做月,守孝36天罢了。?“好狂妄的竖子!”老太太动了怒,郑元驹安抚住她:“孙儿自由法子让他不能得逞!”?

老太太上下牙咬得死紧,对皇室的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一个被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连亲儿子都保不住!一个狠毒的行弑兄弑父之事,却不能肯定是否斩草除根,让了咱们郭家来垫背!如今更好,父子两个都看上别人的妻室,要行那不伦之事!”老太太一字一顿,从太祖骂道李炜,字里行间是浓浓的不屑。?

郑元驹只是听着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语,祖孙两个静谧许久,老太太才喟然长叹:“只是驹儿……胳膊扭不过大腿,我郭家终得了你舅舅、你母亲两个血脉……只是你如今……”想到这她实在忍不住想再扇小郭氏那个混账两个耳光,若是如意肚子里孩子还在,那不就是现成的拒绝理由??

“孙儿福薄!”郑元驹苦涩一笑,这让老太太本想对他说小郭氏对如意的所作所为,就说不出口来:如今说这些也是于事无补。?

“驹儿……”老太太说了一通,稍微发泄了心中郁气后,理智浮上心头:“若是……实在不行,咱们就放手吧。”?

郑元驹的俊脸扭曲了起来:“不,孙儿绝不!”他一字一顿,如同插入石头里的剑,冷峭入骨。?

“可是……”老太太老眼含泪:“固然我恨你祖父,可是……”她想到老荥阳侯,心绪纷杂:“但是你毕竟是他的血脉,是郑家唯一的有能力光耀侯府的子孙……”西府的孩子都太懦弱了,毫无出息,哪里有老荥阳侯当初白手起家随太祖掀竿而起的魄力??

“孙儿不孝!”郑元驹普通跪地,老太太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在脸上横流开来。?郑元驹低着头,挺直着背:“老太太,不为宁顺,只为孙儿俯仰天地之间的勇气,孙儿不能退!就是没有宁顺,太子也容不下孙儿!”他磕头:“太子刚愎自用心思狭隘,非明君人选!撇开旧恶,孙儿受先帝看顾,受义父教诲,不能眼看着大燕江山由着这样的小人打理!如今,不是新帝逼迫不逼迫孙儿,而是孙儿!不能容忍!”?他的话,让老太太愣在那里,恍惚间瞧见了另一个少年,那个和郑元驹模样神似,气质却更为卓绝的少年,孝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