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一场雨水!天湿了,地湿了,金秋的树上挂满了晶莹闪亮的小眼睛,甭提人的心里是多么的爽啊!

福财和豆豆大喜的日子定在初六,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能行家付出了带血的老本来操办这场婚事。

娶亲的是两头毛驴,按风俗只有新娘子才坐毛驴,但考虑福财腿不方便,让福财也骑了一头毛驴两头毛驴洗刷的干净,鬃毛溜光。披红戴花,惹得全村人站在街头看这一场豁家村十几年来最奢华的一件婚事。

老黑把豆豆背出家门,扶上毛驴,两头披红戴花的毛驴,在村口转了一圈,出西门进东门,街上站满了人,老黑作为老子牵着毛驴送女出嫁。他心里涌出了一种无比幸福的感觉。他想不到,自己在这种场合中能做一个老子,他看着那些追随嘻闹的媳妇娃们、老老少少,他激动的涌出了泪,他顾不得擦,让那激动的泪水长淌。

有小孩喊:“老黑哭了!”

一妇人说:“那不是哭他是在笑。女人哭时流泪,男人笑时流泪。”

有人嫉妒:“老黑真有神气,两天半就当上岳丈了。”老黑把头扬的很起,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出了村,他看见俊强那座坟,面对那座坟他感到深深的内疚,豆豆也在看那座坟。

能行家门口炮声脆响,迎亲的人很多,他老黑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如此风光,豆豆在炮竹声中,嬉笑中被能行家背进出了家门,老黑的心里突然涌出一种失落。

老黑喝了很多酒回来,慧躺在炕上,他把慧扶起来说:“娃的事办的热闹,排场得很,你还有啥不放心的。”

慧扑在他身上哭了:“娃说她想找一个四肢健全的人陪她一辈子,我都没有答应……”

老黑说:“你是同意的。”

慧说:“正因为是我同意的,我才感到对不起娃。娃说,我不能靠他爸一辈子。你说娃讲的话对不对。”

“娃讲这话是有道理的。”

“我越想越觉得对不起娃,她以后如果日子过不去,娃受苦受罪我咋给俊强交待。”

老黑说:“事情已到了这一步,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今是豆豆大喜的事,你不能哭。”

慧从痛苦中醒过来说:“娃今的事办得这么排场,也够她的了。”

老黑说:“我今当了老子,送娃的路上我哭了。我不知我以前的日子是咋过的,我现在觉得活在世上很有意思。这一切都是你给我的,没有你,就没有我老黑,我今生今世要好好待你,”慧说:“你准拣些好听的给我说,这个家没有你也不行。豆豆走了,我今后就靠你咧,你以后再有个三心二意我就苦了。”

老黑把慧抱在怀里亲吻着,“要是我对你有三心二意,就让我再劳改一次。”

慧笑了。老黑说:“我晚上想给俊强烧些纸去。”

慧说:“你咋想起了这事?”

老黑说:“我想去。”

“我跟你一块去。”

老黑说:“不,我一个人去。”

麻婆硬是把豆豆拉回了新房,她不许她到灶伙去动手,怕脏了她的新农裳。宾客散了,亲友走了,豆豆出了新房,要帮家人收拾院予,能行家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天一落黑,麻婆扫了院子,扫了门前,给窗台放了烟和糖,把头门敞开,他知道晚上闹房的小伙子要给他那不开通的儿子点点窍门。要不然她那跛儿晚上不知咋办呢。

前几天,他嫂子犁花开导过他儿次,他只是傻笑死不说话,刚得紧跑了不再回来,犁花说:“姨,你放心,现在这娃哪有不懂得那些事的”麻婆不放心,她说:“他从小跟我睡,前几天给他说娶了媳妇就不要在这里睡了,他竟说,我不和豆豆睡,你说他还不傻?”

犁花笑了说:“我知道了,你甭管晚上再说。”

能行家把麻婆拉进屋骂了顿:“你知不道你儿子那货色?来闹房的是个人都比他强,这样一比豆豆那女子的心不犯傻?”

麻婆捡了窗台上烟糖关了头门,能行家火了:“你关头门干啥?不要人家来闹新房了?”

“那咋办,”能行家压低声告诉她,“把门错开合住,有人来就推门进来,没人来就算了,咱也没挡谁。”

桌上摆了烟糖泡了茶,备了茶杯,能行家和麻婆坐进屋里,等待耍房的乡党。

福财进屋坐下,能行家骂了出去:“你不陪豆豆说话去,到我这干啥?从今往后你没事少在我这屋来,你娶了媳妇不能像以前那样老缠在我跟前。”

福财碰个没趣,低头去新房。

能行家开着房门坐在堂屋,有人推门他听得见,有人走过来他看得着,他希望来闹房的不论大人小孩都坐在他这里,和他说笑话。他那儿子不懂事,他真怕闹出个笑话来,让人耻笑。头门响了。他站在房门口喊他们进来喝水抽烟,他们不理他,嬉笑着跑进了新房。

这山沟没个啥化活动,闹新房是他们一种有情趣的活动,他们谁都可以把这种活动搞得有声有色,他们人人都有一套闹新房的绝顶办法,直至把新娘新郎搞的精疲力竭,把新娘闹的羞得难以见人冲出人群逃之,他们才可罢休。否则,他们会愈闹愈烈,甚至闹得新娘翻了脸才一走了之,明晚他们还会来。

上村的算本村人,不能来,来的都是豁家下村的人,那些人就不算本村的人了。他们其中有几个已受犁花的旨意而来,今晚要给福财抛砖引玉,麻婆听见娃喊叫欲过去看,能行家说:“甭过去!”麻婆说:“那些二杆子咋打娃,把娃打得驴叫。”

能行家说:“你上炕自己看。”能行家揭天墙上的报纸,露出一个放针线活的窑窝,窑窝有尺半宽见尺高。

麻婆说:“那能看见?”

能行家说:“你上来。”

麻婆爬上炕,把头往里一塞,里面有一个小洞,可看见新房里的一切,他看福财叫声大,那打人的人手扬的高,却下得轻,完全没有打的意思。

麻婆钻出来说:“那货还能装得出。”

能行家没看也知道咋回事,他笑了。麻婆问:“你啥时给窑窝弄了个洞?你以后不要做出啥丢人事。”

能行家说:“你说哪去了,我只是不放心咱那货。”

新房的闹声愈来愈大,福财杀猪似的叫,麻婆又要看,能行家说:“轮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