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行家走了,老黑和慧吵了。

“……是干都的,不会找咱山沟里的女子,剩下有几个就业人员,大都是五十多岁的老汉,有合适的我还能不给豆豆找。”

他想让豆豆嫁给福财,福财是个跛子,却有个能干的老子,啥事都能照顾上。还有他,好坏都能照看上,豆豆的日子不会过的比谁差。他不愿意和场里那些人结亲。

慧哭了,骂老黑没安好心,把豆豆往狼嘴里送一慧动了肝火,把老黑的衣物从窑里扔了出去,赶老黑走,老黑站在院里进退两难,他不知该如何走下一步路,向前走一步,向后退步,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结果。

大雾在一个早上撤去了,灿烂的阳光咧嘴笑着,笑得那些懒汉婆娘也起了床。

她端着尿盆与他撞个满怀,孙场长哼着小调回家,白萝卜低头往出走,屎水洒了俩人一身一手,孙场长欲骂,见老婆一脸凶相咽了火。

白萝卜倒了尿,满身满手的骚味进屋就骂,“夜晚又干啥去咧?又看电影去了?你要短命的!”

孙场长压住内火说:“你甭胡思乱想。”

“不闹那事你有这么高必”,她说:“那些女人也是可怜人,守着个穷山窝,一年的工分钱遮不住屁股,你就给她们几个馍,抬抬手让她们过去,多积点德。”

“这是劳改场,不足资本主义的自由市场。”

“你只配当一个土匪,不会做一个人,你啥时候把他们当人劳改过,好人在你们这里也都学坏了,我就不信,政府的劳改政策就是打,就是骂,你把打砸抢的那一套本事还没忘。”

“你少放屁!你要不是我老婆,我抓了你。”

“你抓呀,你抓了我就可以和小白菜明铺暗盖了,没有人管你咧。”

“你……你再这样胡搅蛮缠我就走。”

“你走!你走!我有你没你都一样。”

骂声渐渐远了,她骂出了门说:“睡!睡死才好呢。”

孙场长在炕上睡不着,昨晚那一幕幕使他难以八眠,对那些捡破烂、要饭的女人,他也提出过几个处罚办法,罚款她们没有钱,抽打她们挨不起,皮带还未挨身就杀猪似地叫,不知准提出了一个歪办法,罚不成、打不成让她们脱了衣服在外边冻着去。这条不成的处罚办法就这样被采用了。

他提问了几个女人,听了她们家境,也知道她们活的凄惨,她们白天闹革命,晚上翻几座山,冒着生命危险来这捡破烂讨饭吃,她们哪里知道这里关着的是一群什么样的人,他们是给社会主义抹黑,丢社会主义的人。

门外有声音,白萝卜回来了。他看见她心里就不舒服,他见不得她那一身膘,更见不得那人样:场里也没啥好油水,她咋吃成这样?白萝卜进门骂道:“喂个锗也哼哼几声,这家跟店似的回来就躺下,跑出去就不知钻哪个野婆娘那了,”她端一盆衣服又出去了。

孙场长醒来,已是太阳偏西,他叫白萝卜,没人应,他去食堂找吃的,见白萝卜和大头在说话,大头看见他,老鼠见猫似的钻进库房,白萝卜后边喊,“干啥!你干啥去。”跟了进去。

孙场长走了,他想给大头个胆儿他也不敢在白萝卜跟前再胡骚情。大头以前是司机,一日喝醉酒,把白萝卜当了相好,又是亲又是抱,白萝卜没啥,让孙场长撞见了,当天晚上大头就被几个人捶了一顿,第二天就当了伙头军。

他去了革命饭店,饭店是公社开的,租用场里的地盘,饭店门口站着会计黑狗,别看他长的又黑又丑,瘦得跟猴似的,老婆水色的很,名叫小白菜,走路屁股扭得像戏台上的小姐,场里的一些干部职工放着灶上的便宜饭菜不吃,整天往这里钻。

孙场长知道他们来干啥,也不问他们,他们知道小白菜是谁的主儿。男人在店里当会计,那是面上的人物,她也从不把黑狗往眼里放。黑狗长着一副男人相,却没男人骨,眼看着她和孙场长相好,投辙儿。

小白菜原在家里务农,黑狗在外干事,他把小白菜弄到饭店住了几天。孙场长就要把她留下来,食堂主任跟他谈了话,调来了小白菜,还安排女儿嫩嫩上了学。

村里人都说黑狗有本事,殊不知他哪像个男人,人常说,丑妻远地家中宝,他后悔娶了个招惹事非的女人,整天叫他受气让人欺。

孙场长在饭店里比在家里还随便,来了就往后边的小房间钻,黑狗看见,心里就骂,他想一刀捅了孙大山却没那勇力,就是捅了他,老婆小白菜也不会向着他。

孙场长走到黑狗跟前昂首阔步,像跨过一道门坎那样自然,黑狗一双闪亮的眼睛瞪着他,把他送进店里,就听见小白菜那骚骂声。

“你死哪儿去了?没良心的东西,这是自由市场,想来就来?不知又让谁勾搭去咧。”

孙场长似听戏一样爱听她骂,她要了两个凉菜,来了一壶酒,揭开门帘钻进小房问,小白菜在他身边坐下,俩人嬉笑对饮。

小白菜说:“你咋把老枪打成那样?他是冤枉的,叫人看了怪可怜的。”

“谁说他是冤枉的?你说他是冤枉的,关到这场里的哪个是好东西?都是无产阶级专政的对象。”

“我来咧你也专政我。”小白菜扔下酒杯生气的要走。

“不,不,你不一样,你是啥人?”

“我是啥人?”

“你是我的心肝,我的心尖尖。”他把小白菜搂到怀里。

“小心黑狗进来收拾你。”

“借他个胆也不敢进来。”

“你就会见软的捏,黑狗要是有骨气,早把你砸成肉泥了。”

孙场长的手就往下滑。

她说:“你老婆说你不是个男人,是个受看不中用的东西,你明明不是,她昨那么糟蹋你?”

他说:“管她咋说呢,只要你知道我中用就行了。”

“你不仅中用,还是个让女人心花怒放的男人……”

几杯洒下肚,孙场长红了脸,舌头也僵了,就什么也不顾了。

“猪狗才这样呢。”

“你以为你是人……”

小白菜推开他,从他腿上跳下来,“你又骂人,我知道你又粘上那个**了。”

“看你,看你,醋劲又上来了?你吃哪门子醋?我找你是你的福气,别动不动就给我使性子,我最见不得就是你们这些货,拿你们和高护士一比,你们简直就变成了猪,变成了让人骑的驴。人家也是女人,讲话跟唱歌似的,从来没见使过性子,你看你们动不动就骚起来,骚你的啥?你以为你多值钱!”

“我贱,我贱还不行吗。”小白菜哭了,“你不是人,你以后少来找我……”

小白菜这一骂,孙场长清醒了许多说:“我昨能不找你,没有你,我活着还有啥意思。”他把小白菜又抱过来,放在腿上。

小白菜骂道:“你不想活咧?土匪!大白天的。”

小白菜在他的怀里就像蛇一样扭动,抱住他的头哭了。

裤带一松,仿佛开了大门,孙场长问:“黑狗不会来吧?”

“他不敢,他没那个胆量。”

门外有人走动的声音,“前边来人了。”

孙场长抱住她说:“谁这么不识相?”

服务员说:“您真有运气,刚给孙场长炒了两个菜,你就来了,请坐!请坐!”

那客人听说孙场长在此,忙说:“不用、不用,我们还有事待会儿再来,莫急,莫急。”一溜烟跑了。

孙场长笑了,又把小白菜抱在怀里。

几声咳嗽,黑狗走过来,孙场长惊出一身汗,他却没进房间,向里边走去,一会儿又走过来。

小白菜骂道:“你怕啥,他能吃人?”

“我为啥怕他,我怕过谁,”说着他感到下身冰凉……

小白菜懊丧地说:“我出去一会,马上就来。”

小白菜出去后一直未进来,他去找小白菜,她正卷袖洗菜,厨师说:“孙场长吃好了吧,下次来我再给你炒两个拿手菜。”

小白菜不抬头,他觉得很窘说:“下次一定品尝。”小白菜无动于衷,他很是扫兴,他不再等她,走到门口,看见黑狗一股无名火憋在胸口。黑狗见他,双眼似火喷灼着他,烧得他无处藏身,那无名火在他的胸腔欲喷喷不出,欲压压不住,窝得他很难受。走近黑狗,这火砰然喷出,他扬起一掌打在黑狗脸上,黑狗爬在地上,满脸是血,他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