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盖满了屋顶,压的树木无奈的垂下了腰身。茫茫的戈壁也不复往日的灰黄与死气,套上了银装素裹。整个世界都沐浴在耀眼的白色中,显得别样的清澈。

雷萧脑袋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脸上贴满了创可贴,肿胀的脸颊看上去仿佛更加的饱满圆润了。他懒懒的靠在床头,瞧着楼下操场热火朝天的训练。每当瞧到哪个傻乎乎的新兵在队列里冒出个同手同脚,便不由自主的咧开嘴笑了。就是这一笑便又牵扯到嘴角的伤口,让他不由自主的嘶嘶的吸上几口冷气。

“啪。”趁着班排都在下面训练,四下无人,雷萧惬意的点燃上一根香烟。二郎腿翘了起来,满脸的享受,悠闲自在的吐出一个又一个烟圈。这是他从上次五公里越野回来后的一个星期了。从那天被抬着回来后,就一直昏迷,整整昏迷了两天。以他现在的体质,根本承受不了极限后大量放血激发潜能所带来的后果。以至于他现在都感觉身体发软,休息一个星期了,都还没恢复过来。体力的严重透支,身体的过多失血,让他虚弱不堪。他是完全靠着一股放血的狠劲才把上次的五公里撑下来的,从这点上就可以看出,雷萧绝属于那种所谓的狠人。但是在他脑子里面却觉得这很正常,如果让他用比这在狠十倍的法子去维护他高傲的自尊,那么他也会义无反顾的选择去做。他觉得自己胜利了,尽管这场胜利或许在别人的眼睛里不值一提,甚至会觉得他有些愚蠢,但雷萧却保留自己这份倔强的固执。

现在的雷萧在同年兵当中无疑是一个英雄般的存在,他是新兵连第一个敢于正面挑战上级权威的人,并且极为惨烈的挑战成功。这样的轰动在新兵连来了个大地震,几乎所有的新兵都在学习雷萧这种不要命的精神。领导看在眼里,立刻稍加引导,就变成了一帮小犊子们嗷嗷直叫的混在训练场,以自己的训练成绩来展现自己作为真正爷们的一面,就像雷萧似的。这种情况是新兵连干部们所料未及的,无形中,雷萧这小子竟然引领了新训的训练氛围,这实在是个歪打正着。以至于许多班排长以及队领导瞧见雷萧就高兴,这些基层的带兵干部就是喜欢像雷萧这样有拼劲、不要命、敢于跟自个死掐的兵。因为部队的本质就是铁血,而一**由士兵走上去的军事干部更是将这种铁血刻在骨子里。

而雷萧这小子,这个时候却抱着受伤的脑袋懊恼不已:这好像有点亏大了···我怎么如此的憨厚老实呢,怎么被人家几句话几个眼神就给撩拨的玩起命了呢?啧啧,石头跟脑袋较劲,鼻子跟大地耍横,老子还真够带劲!这要给从前那帮兄弟知道,肯定得笑话自己。上天要是能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的话,我铁定耍无赖,绝对不会让自己伤痕累累。

真的是这样吗?雷萧又在心里反问着自己。不过想来想去还是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他也不知道,如果事情重新发生一次的话,自己该怎么做。想到最后,只能把自己归结为脑残一类的傻帽。

让他感觉纳闷的是,回来养伤这么些天,愣是在没有发现那个几句话、几个眼神就把自己调理的完全失控的教员。每每想到这一茬,雷萧心里充满后怕。记得刚刚醒来后,战友们唯恐他失忆似的夸赞他昏迷前还竖着中指把教员给骂了,真帅,真酷,真是有范,给惨遭压迫的人民群众扬眉吐气了。阿谀马屁源源不断。雷萧听后手指一阵哆嗦:大爷的,难道自个真的那么犀利?骂的可是一个比班长还大的官呀,尤其那人给自己的感觉,绝对是个可怕的人。不说那身板,光说那眼神、那脖子上的刀疤,还有身上透出来的随时都能杀人的感觉。估计自己要是跟他杠上了,人家一根手指头就能把自己放倒。这几天,他一直提心吊胆,他就怕哪一天,人家来了直接把他从二楼给丢出去。雷萧被那个张教员楞是给吓出了心理阴影。

“管他呢,该死的娃娃球朝天,脑袋掉了也就是一块碗大的疤!”雷萧干脆不去想了。这小子又犯起了狠劲,也不是孬熊。

不过现在面临摆在眼前的实际问题是:他也把班长给骂了。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这一关可怎么过呢。他知道,班长肯定会狠狠收拾他。这只是个时间问题而已。

骂也骂了,削人脸面也削了,爱咋咋滴吧,老子反正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实在不行,打包回家!

当过兵的都知道,在新兵连的时候,晚上总是给出时间让新兵整被子,被子是个部队的形象工程。要三折,前后两折都是很标准制式的45厘米,叠起来过后长40厘米,宽50厘米,高度上八下十,总共十八厘米。还要棱角分明,角是直角,线是直线,整个被子要求平平整整。必须达到标准要求,否则很有可能在你吃饭早饭回来的时候就会发现你的**被去床空,被子要么飞到了楼下,要么进了厕所,要么在垃圾堆候着。以至于好多被子整不好的兵,为了达到标准,开始想各种办法:剪被子、掏棉絮、泼冷水···能想到的招都用上了。

整被子还真是雷萧一个老大难的问题。这叠被子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细心。可偏偏雷萧就是个心里长草的人,你让他冰天雪地里站上两个小时军姿都行,整被子可实在太为难他了。况且在他的理念里,那是属于娘们干的活,再说了,被子整那么漂亮有个屁用,到头来还不是拉开睡觉用的?形式主义,绝对的形式主义!雷萧这样判定。

于是小老乡武文才就担负了雷萧每天整被子的被子手。话说经过上次五公里越野,雷萧掀起新兵连的震动后,武文才现在瞧见雷萧就两眼放光,脸上挂满了崇拜。对这个忽悠自己香烟的老乡已经是钦佩到骨子里面去了。真汉子,纯爷们,比武侠小说里的令狐冲还够味。武文才总是在雷萧跟前这样说。但每一次雷萧总是鄙视的冲他道:你敢试试石头跟脑袋瓜子哪个更硬的话,那你也是纯爷们。

尽管受到雷萧这毫不掩饰的鄙视目光,但这不妨碍武文才对偶像的鞍前马后。衣服是洗的更积极了,有点零食也都献宝一般的送进雷萧这小子永远喂不饱的嘴里去。

这天晚上,班长开会去了。武文才又凑了过来帮着雷萧整被子,一边跟雷萧找着话说,一边忙的不亦乐乎。而雷萧犹如大爷一般的稳稳坐着,靠在墙角。一只手里端着个茶杯,吸溜溜的品尝着武文才贡献出来的极品毛峰,一手拿起一本新训教材认真的看着,脸上挂满了无比认真的神色,让人看了都觉得这是个用心的好兵。可惜的是,教材只有封皮是真的,里面夹的是从家带来消磨时间的武侠小说。雷萧每每翻上一页总会明悟的点点头,着实将整个身心完全沉浸在了里面。

班长开完会走进班级,眼神自然而然的扫向那个让他丧失面子的鸟兵。当他看到雷萧舒服的跟大爷一样的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愠怒。

“武文才!”班长大声叫道。谁都能听出声音中透出的那股吃人的口气。

“到!”武文才赶紧直起身面向班长立正站立。

“你的被子整好了吗?”班长明知故问的说。

“报告班长,我的整好了!”武文才躲闪着班长的眼神,昂着头盯着灯泡。

班长一言不发,走到武文才的床前,一把将武文才的被子扔在地上。

“不合格,重整!”班长用嗓子眼一字一顿的挤出来。

“是!”尽管武文才心中充满了委屈,但还是大声喊出,低着头报给任天一个无奈的眼神,迅速抱起被子放到**要整。

“谁让你在**整的?”班长狠狠的说“抱着你的被子去厕所整!”

厕所那地方三面吹着风,在这零下将近三十度的地方,让人上个厕所都跟遭罪一般,何况在哪里呆上整理好被子的时间。

武文才眼眶红红的,咬着嘴唇,泪珠都快下来了。班里其他战士也都立正站的好好的,胸口挺得高高的,努力的表现自己是个听话的乖宝宝,唯恐这一把火烧到自个身上。

“磨蹭什么?还不去??”班长吼着。

武文才抱着被子扭头走向厕所。

雷萧重重放下茶杯,将书扔在**,斜眼看了班长一眼,抱着被子也要跟着去厕所整被子。刚走到班长前,被班长叫住了。

“呵呵,你不用去,就在**整。”班长笑眯眯的冲着雷萧说道。但是任谁都能瞧出那笑容里面掺杂的是什么。“你是病号,被子整不好咱们可以慢慢的来,今天我再来好好教你整被子。”

雷萧面无表情,心里却是狠狠骂着:虚伪的家伙!

班长笑着,亲切的抱过雷萧手中的被子往任天床边走去。雷萧无奈,只好跟随。毕竟选择翻脸是没有好果子吃的,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只能把火气憋在心里:等着吧,王八蛋,千万别落在我的手里。

转头瞧了一眼班级的大门,心里老大的不痛快,因为自己,而连累了武文才受罚这让任天非常得不痛快,不管怎样,武文才这小子也是自家兄弟。

“我就是要让你难受!”班长笑眯眯的在雷萧耳边冷冷的说。

“报告班长,是否可以开始整被子?”雷萧站直身体大声报告,洪亮的声音充满着恨恨的味道。他的眼睛再一次瞟向门的位置,心里想着:文才小屁孩,哥欠你了,等着我给你讨回来!

雷萧知道,这只是打击报复的一个序曲。但他却无所谓:是个爷们就把招数都撒出来!整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