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说话,在我对面坐了下来,歪着脑袋看我,脸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被她这副样子搞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她笑得更加意味深长了:“你想知道吗?”

我愣了愣,有些不知所云:“知道什么?”

她突然靠过来,凑到我的耳边,神经兮兮地说:“我不告诉你。”说罢,便大笑着跑开了。

我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神经,耽误我抄课文。”

一会儿,叶寒收起笑,走到关雨菲的床边,摸了摸关雨菲的额头,问她好些了没,嗔怪道:“都说了叫你别去上课了,你看吧,吐得范老头一脚都是,那个洁癖狂,刚刚差点被气疯了,回来的时候还戴了口罩呢。”

关雨菲淡淡地笑了笑:“叶寒,你去帮古小烟抄课文吧,我担心她抄不完,范老头又该想着法子整她了。”

叶寒很爽快地答应了,对我说:“罚你抄课文算是轻的了,照抄而已嘛,我以前还被罚背课文,简直是要命。”

“背课文?那么变态?”

“可不是吗,反正啊,谁要是得罪了他,准被好下场。”

叶寒的话音一落,我的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忙问她:“你刚说什么?范老头是个洁癖狂?回去的时候还带了口罩?”

叶寒不假思索地说:“是啊,关雨菲不是在教室里吐了吗。你刚来学校没几天可能不清楚,范老头是咱们学校最有洁癖的人了,我还没见过比他更有洁癖的,以前也见过一个,但跟他比就差远了,你不知道……”

叶寒又开始啰嗦了,不过她后面啰嗦的话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觉得脑子里轰轰直响,我反复地想着,一个如此有洁癖的人,他会不会正是10年、20年前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因为他忍受不了肮脏,是以,他也同样会忍受不了别人犯下“七宗罪”。罗天跟我说过,他推断凶手是一位男性,年龄在38-50岁之间。

我越想越觉得范老头就是凶手,于是,我立马跑到门外给罗天打电话,可是没人接,然后我又给他发了一条信息,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让他去查一查范老头是不是一名基督教徒。

傍晚的时候,罗天给我回了信息,他说,我知道了,你自己小心,乖。

16

夜里一点多,我从噩梦中惊醒,醒来后再也睡不着了,辗转反侧,心情也郁闷到极点,自从来到这所见鬼的学校后,我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若不是罗天现在也在学校里,我真想回去算了。

在我暗自抱怨之时,叶寒突然从**坐了起来,我赶忙问她怎么了,是不是也被噩梦惊醒?她没搭理我,就那样呆愣愣地坐着,挺直腰板。我有些纳闷,又问了一遍,她仍然没反应,就像没听见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她慢吞吞地下了床,缓缓地走到高敏的床边,站住不动了。因为她是背对着我的,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我感觉她像是在审视什么。然后,她蹲了下去,用手轻轻抚摸着床单,摸了一会儿,又将脸贴了上去,一如贴着自己的心爱之物一般。

我浑身哆嗦了一下,她这是在做什么?

半晌,她再次站了起来,似乎叹了一口气,转身就向外面走去。

当她拉开宿舍门的那一刻,我清楚地感觉到有一股阴风迅速地卷进了宿舍,扑面而来,遍袭我的全身。

我再次打了个战栗,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看了看,1点43分,这么晚她要去哪里?

我哆哆嗦嗦地翻身下了床,本想叫醒关雨菲的,但见她睡得很熟,便不忍心吵醒她,只好独自出了门。

待我走出门时,叶寒已经走到楼梯口,正欲下楼。

我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的,想着刚开始叫她没反应,又想着她的古怪举动,脑子里突然闪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她该不会是梦游吧?

这么一想,我便觉得格外恐怖了,梦游的例子我在书上看多了,这三更半夜的,天知道她要去干吗。我甚至想就此返回宿舍,不再管她了,可是我却管不住自己的脚,好似叶寒的身上有一种不可抗拒的磁力,迫使我尾随其后。

走着走着,我突然感觉到一种莫大的恐惧向我疯狂袭来,因为叶寒所去的方向——正是荷花池。

她的身影在小树林间熟悉而又缓慢地穿梭,白色的睡衣及凌乱的发丝被夜风轻轻掀起,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幽灵。

她在梦游中去荷花池干什么?我又想到了她刚才在宿舍里将脸贴在高敏**的那一幕,我的心霎时如同掉进了冰窖。因为我的脑中闪出了一个更加可怕的念头——

叶寒被高敏的鬼魂附身了!

当我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叶寒正在缓缓地向刘小惠吊死的那棵大树下走去,我紧张得无以复加,不知道是该叫住她,还是随她去,毕竟我现在还无法确定她到底是在梦游还是被高敏附了身……如果她是梦游的话,我自然是不能叫醒她的,可是,她如果是鬼上身,我该怎么办?

就这样,我心急如焚地看着渐渐远去的叶寒,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寻找对策。可就在叶寒即将靠近那棵大树时,她突然停下了脚步,紧接着,她竟像一根木头桩子一样,扑通一声,扑面倒了下去……

17

罗天接到我的电话后很快便赶来了,我简单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罗天没答话,直接把叶寒抱去了医务室,刚到医务室没一会儿叶寒就醒了,但她的状态很糟糕,神情恍惚,脸色惨白,额头也因为刚才的扑面倒地而磕破了一块皮,正在往外渗着血丝。

医生帮她把伤口包扎好后,又给她打了点滴。待医生走出去,我赶紧上前抓住了她的手,问她为什么要跑到荷花池去。她不说话,只是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我和罗天,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

关雨菲也来了,她刚刚突然醒来看见宿舍里没有一个人,以为出什么事了,所以就给我打了电话。她一看见叶寒的额头上贴着纱布,便惊呼道:“怎、怎、怎么了,发生什、什、什么事了?”

我吃惊地看着关雨菲,她正在焦急地询问叶寒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伤。原来她一紧张起来,真的会口吃。

罗天说:“先别问了,让她好好休息吧。”然后又看了看时间,对我和关雨菲说,“你们好好照顾她,我先走了。”

叶寒一听罗天要走,立马有些发慌了,可怜兮兮地看着罗天,说:“罗老师,你能陪陪我吗?我好害怕。”

见罗天脸上露出疑难之色,我赶紧说:“罗老师,你就陪陪叶寒吧。”说完,也不管罗天愿不愿意,拉着关雨菲走出了医务室,关雨菲皱着眉问:“你在给他们创造机会吗?”

我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啊。”然后,我拉着她在医务室门口不远处的一张石凳上坐了下来。

她脱掉鞋子,把脚抬到石凳上,用手臂环抱住膝盖处,微侧着脑袋看我:“你没看出来叶寒喜欢你表哥么?”

我说:“没看出来。”其实,我如何不知道叶寒对罗天的爱慕,自从那晚罗天救了她之后,那份爱慕便在她的心里不可阻挡地滋生了。我之所以让罗天陪叶寒,不是因为我的大方,有哪个女子能大方得把自己的爱人让给别人呢?我只是对她的怜悯,知道她刚刚肯定受到了惊吓,她此时最需要的就是罗天能陪在她的身边,我如果连这一点度量都没有的话,岂不是太小气了?而且,我相信罗天。

“说实话,你跟罗老师一点都不像表兄妹,他真的是你表哥?”关雨菲问。

“是啊,怎么不像呢?”我心里直犯嘀咕,莫不是哪儿露馅了?

“没见过你们这样的表兄妹,见了面都不说话,跟不认识的一样。”

“呵呵,我们感情不好嘛,一说话就要吵架的。”我很不自然地笑了笑,怕她再问,便转开了话题,“叶寒平时有梦游的情况吗?”

“梦游?”关雨菲立刻张大了眼睛,“她刚刚梦游了?”

“我也不知道。”我困惑地说。“她的样子很奇怪,有点像梦游,又有点像……鬼上身。”

“鬼、鬼、鬼上身?”关雨菲的眼睛张得更大了,惊恐地四处看了看,又往我身边靠近了些。

“其实我也不确定,只是觉得她的样子很奇怪,她以前有过梦游吗?”

关雨菲想了想,说:“没有吧,我没听说过她有梦游。”然后,她又压低了嗓音,继续说,“不过,我倒是相信叶寒是鬼上身。”

“为什么?”

“因为学校以前有人鬼上身过……哎呀,不说了不说了,这三更半夜的说这个太吓人了,走吧,咱们回宿舍吧。”

“那叶寒……”我指了指医务室。

“没事的,她打完点滴你表哥肯定会送她回宿舍的,咱就别做电灯泡了。”说着,她不由分说将我从石凳上拉了起来。

不知为何,“电灯泡”这三个字眼让我的心里突然涌出了一丝酸楚。我深呼吸了一下,故作轻松地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挽住了我的胳膊,笑着说:“没有,我这么胖,饿几天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她这是在自我解嘲,而且,我对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很是好奇,所以,思索片刻,我便顺着她的话往下问:“你为什么这么多天不吃饭呢?”

她支吾道:“减、减肥。”

我看着她,认真地说:“关雨菲,你不把我当朋友么?我是真的很想帮你啊!”

关雨菲的眼神立时黯淡了下去,一如秋日枯萎的落叶,荒凉得无以复加。她叹了一口气,悠悠地说:“你别再问了,没用的。”

又是这句话!我有些生气,觉得她很懦弱,“你不说出来怎么知道没用呢?”

她摇摇头,干脆不说话了。

我低声探道:“是不是苏晨阳……”

谁知她立刻打断了我的话:“不是,不关他、他、他的事,你别再问了,真的没用的,算我求你。”

她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样?看来,这件事打死她也不会说出来了。于是,我叹息道:“好吧,我不会再问了,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自暴自弃,伤害自己,身体是父母给的,他们把我们养大多不容易啊……”

还没等我说完,关雨菲突然全身战栗了一下,停住了脚步,“你听,古小烟——”

“什么?”我被她神经兮兮的样子也弄得战栗了一下,本能地屏住了呼吸,竖起耳朵倾听。

四周静悄悄的,这个时间,大家早已进了梦乡,放眼望去,寂静的校园内一个人也没有。

我刚准备说话,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立时遁入了我的耳朵。当我捕捉到这个声音后,它就变得格外清晰起来,所以,我很快就听出来,那是……水龙头没有拧紧正在往下滴水的声音。

滴答——滴答——滴答——

我看了看关雨菲,她的脸在月光下惨白如纸,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打着哆嗦。我本来还想问问她这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见她如此害怕,便只好打消了问她的念头。

当我顺着这个声音的方向转身望去时,我全身的汗毛一下子全竖了起来——

那声音,竟是从水房里传出来的。

我记得,叶寒曾经跟我说过,水房里的水龙头一到晚上12点以后就会自动打开……

18

那阵滴答声仍在继续,在这寂静的夜里,让人听了毛骨悚然,我顿感胸口一阵阵疼痛,好似那滴水声是滴在我的心脏上一样。

我吞下一口唾液,对关雨菲说:“走,咱们过去看看。”

关雨菲立即松开了我,往后退着:“不、不、不去,你没听说水房里闹、闹、闹鬼呀……”

她的声音吓得彻底变了调,其实我也非常害怕,但我更好奇,为什么一到12点以后水龙头就会自动打开?真的是自动打开吗?想到这里,我一把抓住关雨菲,在我的几番劝说下,她的好奇心终于被点燃了,我们一起战战兢兢地往水房方向走去。

首先,我们从窗口往里边望去,里面黑糊糊的,什么也看不到,只有那单调如一的滴答声仍在继续。

然后,我们又走到了门口,发现门没锁,只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便嘎吱一声打开了。我问关雨菲知道开关在哪儿吗?她紧抓着我的手,惊恐得东张西望着:“不、不、不知道,你看,什么都没、没、没有,咱们回去吧。”

虽然水房里没有灯,但因为外面有月光,所以里面也不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我顺着滴水声看过去,这一看把我吓了一大跳,险些尖叫起来——

在水池旁边的那片阴影里,正坐着一个人。

关雨菲也看到了,她尖叫一声,迅速跳到我身后躲着。

那个人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我依稀辨出来那是一个男子,此时,他正睁着那双空洞的眼睛,目视着前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奇怪的是,他好像抱着两根粗壮木棍之类的物件,就搭在他的两边肩膀上。

此情此景中,滴水声就在他的身边响个不停,黯淡的月光下,水房里顿时构出了一副诡异无比的画面。

他半夜三更地坐在水房里干什么?

我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压制住狂乱不已的心跳,壮起胆子问:“喂,你……你是谁?”

他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眨动一下。

关雨菲在我的身后簌簌发抖着:“鬼……鬼……”

这时候,突然一道刺眼的亮光从我们身后照了过来,我跟关雨菲同时吓得骇然失色,猝然回头。只见门边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他用手电筒照了照我跟关雨菲,严厉地问道:“你们半夜不睡觉,跑来水房干什么?”

从声音来听,他大概四十多岁。

“我……我们……”

还没等我支吾完,中年男子突然瞪大了眼睛,像见了鬼似的,大叫一声,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倒在地,手电筒也滚落到地上。

我霎时意识到他看见了什么,可是关雨菲比我还快,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关雨菲身体一软,晕倒过去。

就在我迅速扶住关雨菲的同时,也蓦地回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