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过十分。
桑榆看着精力依旧充沛的众人, 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他们这群人以前经常熬夜通宵，早就习惯了，而对于作息正常的桑榆来说, 简直是煎熬。
在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哈欠后，身旁的迟妄坐直身子问她：“困了？”
桑榆点头：“嗯。”
“那走吧。”迟妄拿过搭在一旁的外套，站了起来, “回基地。”
桑榆疑惑地眨了下眼，抬头看着迟妄, “他们呢？”
迟妄看向玩得正嗨的荣柏旬他们，然后淡淡地收回视线。
“就我们两回去, 他们玩他们的。”
“哦好吧。”桑榆应下，跟着起身出门。
走出包间，桑榆看见迟妄从兜里拿出手机给费耿发了条消息，接着便滴了个车。
两人在门口等了会，没过多久司机就过来了。
迟妄率先往前走，帮桑榆打开后排的车门，等她上去后自己才上车。
车子拐过路口的红绿灯后, 桑榆困意更甚了。
听着身边传来的平稳呼吸声，迟妄不禁侧目望去。他看见桑榆偏头靠着窗口, 已经闭上眼睡着了。
迟妄抿唇笑了笑，他盯着桑榆的睡颜看了会，怕她歪着脖子会酸, 便坐过去当个免费的人形靠枕。
迟妄轻手轻脚地捧着桑榆的后脑勺, 然后刻意往下坐让她把头靠得舒服点。
看得出来她确实困了，这么折腾都没有半点要醒的意思。
窗外树影缭乱, 昏黄的灯光掠过桑榆精致的脸蛋, 隔得近了些, 空气中有桑榆身上淡淡的香味。
想起今天晚上的事情，迟妄瞥过眼，视线落在桑榆长翘的睫毛上。
这会整个人放松下来，确实有点困了。
迟妄拿出手机看了眼导航，强打着精神憋住困意。他盯着外头的街道发了会呆，兜里的手机却突然响了。
迟妄连忙接起，还顺带下意识地看了桑榆一眼。
见她睡得沉完全没被吵醒，才松了口气。
“是迟妄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年迈的女声，迟妄眼神微愣，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看向来电显示。
目光触及到“董女士”这三个字，他脸色立马柔和下来，笑着应道。
“是我，请问美丽漂亮的董女士找我有什么事儿？”
听到迟妄油嘴滑舌的话，董湘表面嫌弃地啧了一声，心里却乐开了花。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能。”迟妄笑了笑，“当然能，我的荣幸。”
董湘哼笑道：“你这么会说也没看见给我找个孙媳妇回来？今年过年能有吗？”
闻言，迟妄轻扯唇角，无奈喊了句。
“外婆。”
这声称呼很轻，但路上颠簸了一下，还是把桑榆吵醒了。迟妄看到睡眼惺忪，迟缓地睁开眼的桑榆问了句。
“还没到么？”
迟妄嗯了一声，“再睡会。”
桑榆拧着眉，还没睡醒。
迟妄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电话那头的董湘激动地问道。
“谁在你旁边？我孙媳妇吗？”
这话一出，迟妄便看见桑榆疑惑地抬眼朝自己望了过来，她大眼睛睁着，显示是清醒了。
“不是。”
迟妄语气有些无奈，“战队队友，外婆，您这听到一个女生的说话就觉得是我女朋友的习惯该改改了。”
桑榆抿了抿唇，默默地收回视线，然后坐直了身子。
也是这下她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是靠在迟妄肩上睡着的，桑榆尴尬地咬了咬唇，撇过脑袋望向窗外。
是她太累……然后主动靠上去的么？
身旁的迟妄还在跟他的亲人打着电话，桑榆隐约能听到几句。
大多都是关于身体健康的事情，整个通话过程迟妄的语气都很温和，耐心嘱咐他外婆要按时吃药，包括弟弟迟烈学习上的事情。
跟平时打游戏的样子截然不同。
桑榆呆愣地眨了下眼，好像是想起了什么，思绪逐渐飘远。
平时、还有哥哥生日那天，以及今天的事情。
迟妄好像确实，是一个很细心的人。
“帮谁做早餐？迟烈？”
身边响起迟妄严肃的嗓音，桑榆回头望去，看见他皱起眉耐心劝道。
“这些事您不用操心，迟烈这么大的人了有手能自己做，而且再不济您让他出去吃，您的身体……”
说到这，迟妄话音一止，他似乎是被打断了，此刻安静下来默默地听着。
“我知道迟烈明年高考，这并不冲突。外婆，他是个男人，没您想象的那么娇气。您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其他的事情不用管。”
迟妄还在继续说着，但那边好像听不进去他的话，聊几句话便草草地挂掉了电话。
桑榆看到迟妄低着头打开了微信，眨了眨眼然后收回视线。
她醒后没过多久，司机把他们送到了基地门口。
钱是从迟妄手机上自动扣的，桑榆下车原本想找他AA，可看到他忙着打字没空理她，加上之前吃饭那次，桑榆便想着下次给迟妄买东西还回去就好，于是先回宿舍睡觉了。
元旦过后的第二天，1月2号。
他们又恢复了平时的训练，只不过距离春季赛越来越近，训练赛也多了起来。
日程都被排得满满的，根本没什么休息的时间。
从那天晚上之后，桑榆经常能看见迟妄的外婆给他打电话。
有时候早上，有时候是晚上。
也不知道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还是单纯地临近过年的原因。搞得桑榆也有点想家，偶尔中午午休还会捧着手机给妈妈打视频电话。
小年那天下午，迟妄没在训练室。
桑榆正跟荣柏旬还有纪星洋三个人刚三排完一把，俞小波推开训练室的门走了进来，身后还似乎还跟着一个人。
他们抬头一看发现是二队队长微风。
荣柏旬摘下耳机，不解地看了两人一眼，然后开口问道。
“什么情况，你们走错训练室了？”
“走错了吗？”俞小波反问，“这不就是你们一队的训练室吗？”
“是也没错，但是微风你……”
荣柏旬没把话说完，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懂了，俞小波清了清嗓子，他把手放在微风肩上，解释着。
“隆重介绍一下，微风以后也是咱一队的人了。”
“啊？”荣柏旬表情一愣，推着电竞椅挪到两人跟前，“替补吗？”
“对。”
俞小波点了点头，“一队替补。你们妄哥因为家里有事提前放假了，接下来一直到过年前的这几天，你们都跟微风一起训练。年后你们的训练室会重新装修，加上微风的位置。”
“替谁？”
荣柏旬脸色淡淡，又问：“妄哥吗？”
“不是。”俞小波摇头否认了，“没有替谁这一说，替你们所有人。为了防止有什么特殊的意外，一队也该有个替补了。”
“……”
荣柏旬皱着眉，没吭声了。
旁边的纪星洋一看也不敢随便开口，而另一边的桑榆本来就不爱说话，这会倒是直接安静了下来。
“干嘛呢一个个的。”俞小波轻咳一声，使了个眼色，“欢迎新成员啊！”
“欢迎风哥。”纪星洋第一个配合道。
荣柏旬眉头紧蹙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完全没心情，先朝着微风说了句不好意思，然后拉着俞小波走了出去。
门被两人顺手带上，纪星洋摸了摸后脖子，然后替荣柏旬说话。
“风哥你别在意，柏哥他没有恶意，就是这样的性格。”
“没事儿。”
微风笑了起来，完全没在意，反而随和地看向桑榆他们，礼貌地问：“妄哥说我可以用他的电脑，那我坐下来了？”
“嗯好。”
桑榆抿了抿唇，握着鼠标的手一松，起身站了起来。
纪星洋注意到了，连忙问她：“榆姐，你去哪儿？”
“上厕所。”
“哦哦。”
桑榆随口胡诌一句便走了出去，她沿着走廊往楼梯口走，还没走进就听到了荣柏旬和俞小波说话的声音。
前头荣柏旬的问题桑榆没能听到，她只听清楚了俞小波的回答——
“迟妄的手真没啥事，你别疑心疑鬼了。让微风上来做替补是我跟费耿一起商量后的结果，确实不止是为了防止某些意外，更主要的是迟妄明年要退役的原因。”
“大哥，我叫你大哥成吗？迟妄家里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事你问费耿，他说不定还知道，问我我是真不知道啊！”
“我也就知道迟妄提前请假回去是因为他外婆身体一直不好，好像还有弟弟明年高考吧，总之原因不是因为手伤，你放一百个心吧！”
“……”
站在墙角听到这番话，桑榆轻吐出一口气，莫名安心了不少。考虑到偷听是个不好的习惯，于是更多的话她便没再继续听下去了。
回到训练室后没多久，荣柏旬也走了回来。
下午马上有场训练赛，他们四个人坐在一起等着VAE的队长九凛开房间。
晚餐前四十分钟，训练赛总算是结束了。
坐在里头的人不止是桑榆，荣柏旬他们两也从来没跟微风打过。虽然平时偶尔排两把，但这并不意味着会熟悉对方的打法。
所以这场训练赛他们整队表现得很一般，完全是重新磨合的感觉。
之前神配合的那些操作，由于迟妄的缺席没有一个发挥了出来。
哪怕在桑榆指挥得已经很好的情况下，他们也依旧打得有些费力。
明明这段时间他们每个人都进步了很多，却又好像跟之前的实力没什么差别。
结束训练后，荣柏旬他们三并肩走下楼吃饭去了。
桑榆委婉地回绝他们，表示自己不饿后一个人呆在了训练室里。
她练了两梭子枪后，微叹口气，停下了练习的动作。
桑榆的手指从键盘上滑落，盯着电脑屏幕看了会，她忽然偏头望向身边迟妄的座位，然后拧了拧眉。
这种感觉挺奇怪的。
她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可就是心不在焉的，好像缺了点什么。
桑榆抿起唇，又在原地坐了会，然后才下楼吃饭。
四个人磨合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放假前的最后一场训练赛，才慢慢好了起来。
下午打完训练赛，他们连吃两把鸡后，荣柏旬从座位上蹦了起来，拉着纪星洋高兴了好久。
临时组建的训练赛群还没解散，里头聊得热火朝天。
桑榆简单地扫了两眼，正要退出去就看见一条艾特了迟妄消息。
BFA-susu：【@PDS-courage 什么情况啊迟队？这几天打训练赛你人呢？】
桑榆手指一顿，退出的动作瞬间止住，她等了会，等LQ杏仁和VAE的九凛发完消息，迟妄的消息才进来——
PDS-courage：【提前休假了，勿cue。】
这句话后面还跟着一个得意的小表情，群里的众人瞬间怒了。
【？】LQ-杏仁说：【提前休假？你凭什么啊？PDS的老板们把你供成这样？】
VAE-九凛：【不懂就问，是带薪吗？】
桑榆视线往下，看到迟妄回了句：【嗯。】
九凛他们更激动了，全在嚷嚷着现在来PDS还来得吗，偏偏迟妄毫无察觉，甚至没吭声只是嘚瑟地甩过来一个表情。
桑榆的目光落在迟妄那个小表情上，抿唇笑了笑。
然而接下来仍由群里的人说什么，迟妄都没再出现过了。
桑榆眨了眨眼，刚划出去就看到旁边接起电话的荣柏旬开口喊了句。
“妄哥？”
通话被荣柏旬开了扬声器，他举着手机似乎打的是视频电话。
“嗯。”迟妄嗓音寡淡，直接问道：“你们磨合时有什么困难么？”
荣柏旬傻乐着，“刚开始确实有，但现在都已经解决了。”
“行。”迟妄顿了顿，“你们都是晚上回家吧？”
“是的妄哥，我高铁票都早买好了。”
迟妄嗯了一声，话锋一转突然问道：“桑榆呢？”
闻言，桑榆愣了一瞬，然后下意识地抬头望过去。
她看见荣柏旬走了过来，直接把手机的摄像头调过来对准桑榆，说。
“榆姐在这呢。”
视频里的迟妄站在家中的阳台上，身后是皑皑白雪。
他穿着黑色的外套，几乎要隐没在夜色里，眼底的笑意却清晰可见。
“也今晚回去么？”
“不是。”
桑榆摇了摇头，“我跟哥哥一起。”
电话那头的迟妄还没来得说话，荣柏旬就探出脑袋问道。
“哥哥？榆姐你还有个哥哥呢？”
桑榆抬眼看向荣柏旬，只来得及嗯了一声，视频那头的迟妄皱起眉问她，“他们不是昨天就放假了？”
“嗯。”桑榆乖乖点头，老实答道：“但哥哥说明天再回。”
“明天晚上回去直接跨年么？”
“嗯对。”
迟妄没再接着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他转而问了今天下午训练赛的事情。
简单的聊了几句后，因为荣柏旬要赶高铁，电话就被挂断了。
战队基地的选手大部分定的都是今天的票，有两个青训生跟桑榆一样是明天，但他们一队的人都是晚上走。
目送着荣柏旬他们大包小包拖着行李箱离开基地后，训练室便安静了。
基地的做饭阿姨放假了，桑榆晚餐跟费耿还有俞小波一起吃的外卖。
他们两都是本地人，原本平时这会都走了，是看桑榆还要在基地里过夜才留下来。
吃过晚餐没多久，费耿和俞小波也各自回家了。
整个基地瞬间空下来，寂静了不少。
桑榆在训练室里玩了两把单排，便无聊地靠在电竞椅上看起动漫，才刚打开，她就接到了哥哥孟川澜的电话。
“迟妄说你们基地只剩下几个人了，你晚上到rk来？”
听着孟川澜那头的呲呲风声，桑榆摇头拒绝了，“我不来。”
“那行吧，你自己多注意点，我明天下午来接你，行李都准备好了吧？”
“准备好了。”
“嗯。”孟川澜说，“没其他什么事我就挂了。”
“好。”
话音未落，电话那头便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这边。”
桑榆微拧起眉，这声音好像……岑厘姐。
她竖起耳朵还想仔细听会，电话却被哥哥挂断了。
桑榆看着熄灭的屏幕，无奈地抿了抿唇，她放下手机，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到动漫上。但电话却再次响了，桑榆以为是哥哥打回来的，下意识接起说了句。
“喂？”
“……”
手机那边的人愣住了，反应过来后轻笑道：“我打扰你了？”
听到迟妄的声音，桑榆傻愣着眨了眨眼，挪开手机看向来电显示，然后干巴巴地解释着。
“我以为是哥哥打过来的。”
“嗯。”迟妄嗓音含笑，“我比你大五岁八个月，叫声哥哥也不过分。”
“……”
桑榆不自在地抿起唇，不吭声了。
她莫名想起微风替补的事情，正纠结着要不要开口问问。那头的迟妄好像没察觉到她刚才的尴尬，他尾调拖长，低笑着逗她。
“你说是么？小乖。”
听到这个称呼，桑榆身子一僵，登时坐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