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眉头一松, 迎上迟妄轻松散漫的表情，她抿了抿唇反驳道。
“我只是在想事情。”
“是么。”迟妄偏过头，他空出一只手撑着脸颊, 眼底含笑，“想什么烦心事儿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
桑榆沉默下来，她回正身子点进兔牙直播软件, 忍不住嘀咕道。
“想开心的事不能皱眉么？”
似乎是没想到桑榆会说这句话，迟妄眼神明显一愣, 然后才笑着说：“能，当然能。”
桑榆看了迟妄一眼, 不说话了。
俞小波走进了训练室，周年直播马上就要开始，迟妄也没打扰他们。
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戴着头戴式耳机看动漫，只不过时不时侧目瞥桑榆几眼。
因为荣柏旬和纪星洋都有经验，俞小波主要集中辅助桑榆。他站在桑榆的后斜方，避免入镜, 还能一览桑榆直播间的状况。
前一个小时没有太大的问题，除了直播间经常冒出来骂桑榆的话。
所有的流程都进行得十分顺利。
俞小波在旁边提醒得口干舌燥, 但他的水杯没拿上来。
这么站了十分钟后，俞小波忍耐到了极点。他定睛看了一眼桑榆直播间的状况，然后瞥眼望向迟妄。
俞小波的视线掠过迟妄的电脑屏幕, 这才注意到迟妄在看《名侦探柯南》。
画面扫过柯南把嚼过的口香糖粘到座位下, 结果正好被小兰抓包。
小兰正教训着，旁边却蹦出来步美他们三人。
不知道是哪一集, 但看画风感觉偏向早期, 也许是前几集？
俞小波无语地摇了摇头, 他伸手摘下迟妄的耳机，见迟妄疑惑地抬头望向自己，俞小波俯下身小声说道。
“坐训练室里看柯南？”
“不然？”迟妄朝他挑了挑眉，“你跟老费去说说，让我恢复训练？”
想到迟妄被费耿骗回家，被他恩师教训的事情，俞小波顿时摆摆手果断拒绝了。
“不了，我没那个能力。”
迟妄嗤笑一声，没说话了。
关于费耿说不过自己让他爹来训，是让迟妄没想到的。
算起来能让迟妄收敛锋芒的人不多，在世上总共才两个。
一个是他的外婆董湘，另一个则是恩师了。
两种的性质还是不同的，前者是亲人，后者则是改变迟妄人生走向的人。
迟妄向来拎得很清，他太明白自己是怎么混到今天这一步的，所以哪怕恩师有些事说话不好听、是思想非常传统的家长，迟妄基本上也不会反驳。
像那天晚上他认错的态度就很积极，并且答应了在腱鞘炎好之前，这一个月都不碰电脑和键盘。
想到这，迟妄眼底隐约有些无奈。
他原本仗着费耿跟恩师关系不太亲近，觉得费耿不会做到这一步。
谁知道这家伙宁愿陪着他一起被骂，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周旋着把他拉了回去。
迟妄微叹口气，他活动了一下手指，听见俞小波说。
“我去楼下找水杯，你看着点桑榆，万一她有那个流程出错了……”俞小波顿了顿，指向桌上的流程表，“你帮忙提醒一下。”
“嗯。”
迟妄点点头，说着便摘下耳机戴在了脖子上，“去吧。”
“好。”
等到迟妄的回答，俞小波放心地走人了。
而一旁的迟妄则直接取下了耳机，他暂停还在播放的动漫，懒懒地靠在电竞椅上，目光移到桑榆身上。
他的视线从桑榆的下巴一路往上，落到她漂亮的杏眼。
这么盯着看了约莫半分钟左右，迟妄反应过来后不自然地轻咳一声，然后迅速别开眼。
他无奈地轻扯唇角，揉了揉头疼的额角。
思绪正飘远，却感受到一道视线，接着衣角就被人扯了扯。
迟妄偏过头，迎上桑榆求助的眼神，他愣了一瞬，然后立马拿起桌上的流程表对照起来，用口型提醒她。
经过提醒后，桑榆马上反应过来回过头接着直播去了。
迟妄看着表上密密麻麻的流程，往后又翻了一页，眉头不由得皱起。
是他的错觉么。
最近几年周年纪念日的直播流程怎么……越来越多了？
这密密麻麻的好几页都是今天一个晚上要弄完的？
迟妄跟俱乐部签订的合同好几年前就已经修改过了。
像周年纪念日这种直播很早他就不管了，自然也不知道其中的细节。
更别说往年这个时候他基本上也不会留在训练室，今年过来还是因为……
迟妄抿了抿唇，把流程表扔回了桌上。
他看着桑榆直播间那些骂人的话，眼神不由得淡了下来。等俞小波回来之前，迟妄把直播的流程表仔细地阅读完了。
在结束前的那个互动活动开始前，他离开了训练室。
走回自己的卧室，迟妄顺势坐在了床尾。他下载兔牙直播，见基地wifi下得慢，干脆开启了流量。
下好注册账号后，他点进了桑榆的直播间，正好赶上最后的活动。
直播间的桑榆侧着脑袋跟俞小波交流片刻后，然后简单地介绍起活动规则。
“直播间送礼物那一栏里，有个‘萝卜’形状的礼物，用你们每日签到获取币免费换，前十有俱乐部十二周年的徽章等物品。”
迟妄看着桑榆认真解释的模样，忽的抿唇笑了笑，他视线往下一瞥，看向直播的弹幕。
【哪有什么萝卜啊？她在说什么东西，讲这么复杂谁听得懂！】
【就是，能不能简单点说。】
【我在隔壁planet的直播间怎么看见第一可以提个要求？】
【不会吧，真有人会给她送礼物？】
【真的假的，那我冲第一让这傻逼去吃屎都行？】
【当然是真的啊，隔壁已经在提要求了。】
【哈哈哈哈哈哈正好，我签到币多得用不完，来来来刷起。】
【……】
后面的言论一个比一个过分，迟妄眉头紧蹙，看着直播间不断出现的萝卜礼物，登时坐直了身子。
他点开礼物栏，送出去一个萝卜，然后就没了。
迟妄看着直播间刷萝卜的那个叫“NDSW”的ID，默了两点，最终点进了充值页面。
兔牙直播的签到币是可以充钱兑换的，但基本上没人会当这个大怨种。
毕竟都充钱了，肯定送其他有特效的礼物，谁会送这个能免费兑换、礼物框还是灰不溜秋的萝卜。
于是迟妄浅充了两百块，兑换完两千个萝卜，一口气全送了出去。
弹幕看见这两千个萝卜，沉寂几秒，便又密密麻麻地刷了起来。
【卧槽，这是哪个大佬签到了两千天？】
【楼上的清醒点，一看就是充钱了。兔牙直播这个软件也就五年多，两千天都五年半了。】
【那也值得卧槽啊，还真TM有傻缺充钱给她送礼物呢？】
【可能是友军？我感觉不像是Elm的粉丝。】
【我刚看了一眼，新号，估计是这傻逼本人呢。】
【脑子被门挤了吧？养养两只手都摆在桌上面好吗？乱盖帽子好歹也有个程度吧？】
【呦呵，脑残粉急眼了，笑死。】
这句话一出，立马被灰色的礼物框掩盖过去，只见萝卜形状的礼物后跟着一个刺眼的：
x3000。
刷萝卜的ID依旧是熟悉的四个英文大写。
迟妄看着“NDSW”沉默了，直播间的弹幕安静一瞬，讨论得更加激烈了。
【？？？我不理解。】
【虽然说也不要很多钱，但！三百块也是钱啊啊啊啊！！】
【啊这，他们在搞什么飞机啊？我突然看不懂了。】
【不懂+1。】
迟妄手指一顿，他再次点开了充值页面，直接充五百块，兑换五千个萝卜送出去。
这五千个萝卜送出去没多久，马上又刷出一个灰色的礼物框。
NDSW送出萝卜x6666。
【？】
【不是，莫名其妙较量起来了是什么鬼。】
【大佬的世界我不懂，有六百块我不送摩天轮我送六千个萝卜，诶就是玩儿。】
【收手吧大佬们，就一个要求不至于。】
【行了，我相信你们不是托了，住手吧别争了。】
忙着充值的迟妄根本无暇顾及弹幕里在说些什么，他转手把8888个萝卜送了出去。
等了一分钟，没等到“NDSW”的反击。
迟妄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看见弹幕全在宣布自己的赢了的消息，还没来得嚣张会，下一秒就看见一条熟悉的——
NDSW送出萝卜x16666。
迟妄：“……”
【尼玛，上千了。】
【两千大洋送什么不好送萝卜？？？】
【新来的，不懂就问，看Elm的老板都喜欢送萝卜吗？】
迟妄看着那坚持不懈的黑子，忍不住烦躁地啧了一声。
他停顿了会，刚要点进充值页面继续充钱，微信却收到了孟川澜发过来的消息。
业内第一大喇叭孟：【[图片]】
【我服了，现在的黑子是闲到只有钱了吗？几千块换桑榆出丑一次，值吗？脑子多少都有点毛病吧？】
【还有你们俱乐部搞的什么狗屎垃圾活动？朝饭圈看齐啊？还提要求。】
“？”
迟妄眼皮一跳，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猜测。
他舔了舔唇，打字问道：【NDSW的意思不会是……我是你爹吧？】
【不然呢？】
手机那头的孟川澜沉默了好几秒，然后说，【你怎么知道我小号ID的？我这图片上又没截出来。】
迟妄笑哼一声，有机会的话其实他不是很想知道。
手机震动两下，孟川澜的消息进来了。
【等会。】
【别告诉我这个叫“一条小鱼游啊游”的傻逼是你。】
见孟川澜精准地把自己的昵称念了出来，迟妄眉心一跳，决定装作没看见，直接退出了微信。
谁知道那头的孟川澜见他不回话，自觉默认了。
【这ID一看，不用看都TM知道是我，你还跟着刷？】
【还小鱼游啊游，你的智商也跟着一起游没了是吧[微笑]】
迟妄的视线掠过手机上方弹出来的那个死亡微笑，抿了抿唇角。
啧。
孟川澜这狗脾气。
【别扯那么多。】迟妄打字反驳：【我的ID不用看也知道是我。】
孟川澜：【？】
这个问号一扣过来，马上迟妄便接到了孟川澜打过来的语音通话，他冷笑一声，说道：“来，你说说从哪能看出来是你。”
迟妄曲指敲了敲手机屏幕上的昵称，淡声反问：“小鱼两个字看到了？”
“嗯看到了。”孟川澜说，“跟你屁毛钱关系？”
闻言，迟妄面露嫌弃，“跟我是没什么关系，你妹叫什么？”
“明知故问？不就叫桑……”
孟川澜话音一止，反应过来后他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沉默，然后在电话挂断前对着迟妄说了句。
“我替桑小鱼谢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