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九十一章 三孙总督孙权冲六只手甩来一眼,碧眼中多种表情一齐泛起。

孙策同时将目光投来,他表情却没他老弟那样丰富,张口就道:“六只手?”微一摇头,又冲庞统道:“这第一条是如此了,但若依你之言,这主事这人,就是六只手了?”庞统笑道:“我知策将军此言之意。

庞统先前所说第二条,是我主为心头大患,如今又要我主为三军总都督,策将军有此一问,也在情理之中。”

他倒是思维敏捷,人家才提个话头,他就猜着大概,孙策点头不语,六只手昏头道:“你不提我倒忘了,你第二条说我是祸害?”这话多人爱听,包括身后南宫无赖,无数人一齐点头,六只手郁闷道:“我的名声就这样差?也不至于吧,我其实挺善良的,坐公车的时候,我还让座的呢……”除却南宫无赖,没人知他嚼什么舌头,庞统摇头道:“所谓心头大患之意,却不是说主公无良,实在主公仁义之名播于天下,若是主公掌了三孙军权,待到功成之日,赢得三军爱戴,却叫三孙何去何从?”忽的抬起头来,双眼直逼向孙策,厉声道:“我观江东名士,俱是忠烈之辈,策将军有爱兵如子之誊 ,如何不自信乎?若是将军之兵,只随我主经此一战便心意涣散,朝秦暮楚,这等军士,策将军要他何用!”语气凌厉,咄咄逼人,须发皆张,孙策给说得微微一怔,正沉吟未觉,身后太史慈长叹一声喝道:“庞先生所言极是,我与太傅同行一程,虽受其几番戏弄,但其天真烂漫,却极是叫人心折,若非我已归策将军,少不得也要入他并州麾下,但……”抬头望了六只手一眼,一字一顿道:“太史慈一日为策将军之将,此生再无背弃,太傅仁义之处,再有十倍,又怎能动太史慈心思之半分!”一番话真是掷地有声,铿锵作响,昔人也叹道:“我与六只手份属兄弟,若是六只手与策将军相斗,我必先杀六只手以护我主,再自行了断还他一命罢了。”

六只手听得大为感动,抬头看去,居然昔人眼中狡黠之色冲他一闪而没,暗觉好笑,原来这小妖的奸坏之处,也是不下自己之下的。

果然孙策再无犹豫,起手在几上一拍,那小几给他大力拍击,吱的响了一声,碎成一地,孙策看也不看,脱口叫道:“说的好!是男儿本色!”转头冲孙权道:“权弟,我没问题,你呢?”他是性情中人,是以有如此反应,孙权却是碧眼中再度放光,又往六只手射来。

六只手好奇心起,加之先前孙权出场之时与他对上的那眼,自己还似是略处了点下风,隐隐也有些不服之念,将心属之力尽数提起,直迎着孙权的碧眼就对了上去。

两道目光一碰,就如两股电流相撞,竟是隐隐发出滋的一声,众人仿佛看到视线相交处一股青烟一腾,各自愕然失色。

孙权轻轻哼了一声,伸手就往自家颌下虬髯上抚去,六只手干咳一声,喃喃道:“好家伙,这眼睛是不是人眼哪,怎么碰上去还带响?”南宫无赖在后也喃喃道:“你也不赖啊,没吃亏吧?”却是对面孙权抚过须后,居然双眼一闭,沉沉不语,倒让人觉的是不敢与六只手目光相对一般。

六只手郁闷道:“吃亏倒没吃亏,只是,只是觉得心里抖啊抖的……”刚刚孙权那一眼,竟似是直看到了他心里去!若说他这颗心是本书,孙权那一眼就如是一只手,直伸进来,将那本书快速之极的翻了一翻,一时觉的在他面前,再没有半点秘密可言般,又怎叫六只手不流汗?孙权忽的将碧眼一睁,长吁一口气,转向孙策道:“我也没话说,继续吧……”语气居然似是极疲惫,就如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般,孙策微一皱眉,挥手道:“你又用观心之术?”孙权无语点头,孙策摇头道:“何苦?着医官来,扶权将军稍歇。”

孙权身边那四将中,立即有一人想往里面去,孙权忽的将眼一瞪,长笑道:“当我无缚鸡之力一书生?我没事,庞先生,请解第三点罢!”他倒也是极好强,只不知那观心之术是什么东西,竟是极耗真气,那样龙精虎猛一个孙权,用了这么一次,居然就似生了场大病似的。

虽然不懂,但顾名思义,大概也就是看人家心中所想了,还好用一次不容易,要不然在他面前,哪还能藏得住事?庞统挑指赞道:“人说权将军外柔内钢,不在策将军之下,果然名下无虚!这第三点,我说公谨伯言另有所虑,实则却也是我另有所虑,自认庞统所虑,定与公谨伯言无差!”他就是这样自信满满的风格。

许久没说话的周瑜突然插话道:“先生可知我与伯言,所虑者何?”看出人家有心事不难,若能不会孙权的观心之术,也能猜到对方所想,那才叫厉害。

庞统笑道:“公谨所虑者,曹也,伯言所虑者,刘也,不知庞统可有说对?”他这句话明明漏洞百出,曹刘两家,如今虽曹为敌、刘为友,但无论孙策孙权,真要把刘备当成同盟才怪,周瑜陆逊,对这两家当然都有顾虑,怎么却说一个只担心曹操,另一个却只防着刘备?居然周瑜陆逊一齐失色,两人一齐长身站起,看样子庞统这句话,还真戳中二人痛处。

其实三孙虽为三家,但其间各负其责,还是略有分工的,孙策身在建业,周瑜自然就着眼在长江以北,孙权据守柴桑,陆逊的心思,就在荆州一地。

两人还没说话,阚泽却在旁来了一句:“果然如此么?那阚泽心中何虑,先生也知么?”总不成三家三个都督,周瑜陆逊之才人人都无异议,却独冷落个他,想想心有不甘,也来卖弄不成?六只手嘀咕道:“够乱的了,又凑什么热闹啊……筒子也够可怜的,这么多人玩他一个,咱又帮不上忙……”后面鬼王暗笑,南宫无赖附耳道:“要帮忙也行,把动容叫进来,给孙权治一下,拉拉交情啊!”这主意不错,六只手立即心动,只是正说到紧要关头,哪里走得出堂去?庞统已哈哈笑道:“既是三位都督一齐发问,庞统就逐一道来吧。”

他今天笑的实在是够多,不知完事之后,嗓子会不会发红,居然又是笑眯眯冲周瑜道:“公谨虑者,曹军主力何在而已。”

众人一齐摇头,谁打战不得想想人家主力所在?碍着孙策孙权两个在场,也就没人跳出来笑他,庞统自已先再笑了两声,忽然将脸一板,沉沉道:“今次渡江,必须一战功成,公谨所虑,在于曹军行踪不定,若一战不得全功,立是苦战之局——到得江北,补给之难,就无需我说了吧?”本来潜入人家腹地之中,该是尽量避免恶战才是,他所说之意,却是如果捞不到大战来打,反才是糟糕,果然是独到见地。

这一下顿时叫下面私私窃语,立即平息,庞统一口气说完,长吁一口气,将折扇猛摇两下,见周瑜微微点头,又笑道:“说来其实简单之极,只需让曹操知道孙氏与太傅联军已至,他敢不尽起全军来战?”若只去孙氏军,恐怕曹操还不会太在意,但有个六只手渗在其中,老曹的眼中钉肉中刺到了,当然是飞快跑来拼命的。

周瑜仍是微微点头,但神色之中,似乎仍在期待。

庞统轻叹道:“公谨,公谨,我知你所虑,不止于此,但无证之事,谁敢乱说?无论来的是谁,总是一样恶战一场罢了。”

语中彼有无奈之意,按说这样泄气,可不是庞统的习惯,怪就怪在本该立即有人站起来反唇相讽,居然周瑜也轻叹一声,垂头不语,他不出头,一时满堂俱寂,只见点头。

庞统搓搓 又转向陆逊道:“伯言虑者,刘军主力何在而已。”

这下回答,与前一个如出一辙,但也有前车之鉴,也就没人议论,人人等他继续发言,果然庞统来了个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字字道:“刘备,无视之!”无视的意思,一般来说,就是当人家不存在了。

刘大耳朵兵虽不多,地虽不广,但有他在一天,谁敢不拿正眼去看他,怎么庞统就这样夸张,要来个无视?陆逊沉吟道:“先生的意思,可是……”缓缓抬起一只手来,往西方只一指,庞统哈哈大笑,抚掌道:“伯言果然有见地,我赌今日之刘备,必已不在荆襄,还想他作甚?”顿时满堂皆惊,孙策与孙权对望一眼,眼中也尽是惊愕之色,一旁六只手更是收敛了许久,正憋得难受,猛听到这一句,脑中就如开了块天窗般,哗的一下亮成一片,终于控制不住,怪叫一声纵身而起,惊叫道:“刘备进川了?”庞统与陆逊一齐点头,孙策叫道:“陆逊!有这样的事,你怎不早说?”泰山大人训女婿,自然是少了很多顾忌。

陆逊摊手道:“我只是猜测,只知刘备军调动异常,但究竟是如何,却没有准确情报……就如这长江北岸,曹军是谁主事,公谨也是头痛之极的……”六只手终于听出不对,脱口叫道:“小陆子,你怎么还公谨公谨的,好歹叫声叔叔吧……”他今天可是憋的不轻,自进堂来,总共也就说了两三句话,早就喉咙痒的难受,如果庞统既是好像不再管着他,立即就起劲。

算来他这话说的也不错,孙策与周瑜是连襟,孙策与陆逊是翁婿,当然小陆子管周瑜叫声周叔又何妨?陆逊给他说得一愣,转头看看周瑜,周瑜也是额上见汗,陆逊苦笑道:“太傅公,我们这是各交各的……咳咳,我刚刚说到哪儿啦?”庞统轻笑道:“正说到刘备军的动向。

庞统有确切消息,刘备已沿江而上,江东大军渡江之日 ,就是刘备军袭取临江、直下巴郡,入川之时。”

将折扇再摇得两摇,喃喃道:“你没有他的准确情报,他的信息却是灵的很,坐收渔人之利,本来就是刘备最擅长的手段,策将军,权将军,可有心理准备?”语中的揶揄之意,又是呼之欲出,孙策孙权两个却无心与他计较,孙策怒道:“大耳儿可恶!明明约定我军渡江,他就全力挺击荆襄以为呼应,怎么却将大军西去?周瑜!”他这一怒,真是有若变天,刚刚才和缓一点的气氛,立即就紧张起来,众人均觉手心出汗,背后发凉,明知他这火是冲刘备而发,却均有心中忐忑之感,霸王之威,确是叫人心寒。

周瑜躬身道:“周瑜在,将军且息怒,事已至此,也只有全力渡江,破曹为大。”

毕竟是亲连襟两个,孙策才一叫,他就猜出孙策心意,竟是有提军去找刘备算帐的意思。

六只手反应也不慢,怪叫道:“老孙,算啦,大耳朵贼的很,你和他合伙,当然不如和我合伙……咦,你到哪里去?”孙策也不计较给他叫成什么老孙,大步往堂外就走,嘴中连声暴喝,却是喊的朱恒朱据贺齐等诸将姓名,周瑜紧跟在他身后,连声劝道:“将军息怒,少用意气……”也只有他这连襟的身份,才能这样劝他,其他人都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贺齐等孙策家众将,纷纷起身跟上,看看要到门口,孙权在后叫道:“兄长留步,你这一去,谁来破曹?”孙策虎的停步,众人纷纷站定,孙策喝道:“我只一勇之夫,破曹一事,多我少我,都是一样,众将停步!”可能本是要尽起大军前去,走了几步心中闪念,还是留下主力来与曹军对决。

众人齐声应了,震得大堂嗡嗡作响,先前给鬼王撞破的屋顶,喇喇又有碎片掉下,落在众人头顶,竟是没一个人敢偏头去闪。

孙策喝道:“周瑜,我令你行我职令,一切便宜从事,我自领一枝军,去找那大耳朵说个明白!”若是只去说话,何必要带军队去?明明是要去出气,这孙策烈火之性,真是天下一绝。

周瑜叹道:“将军既是心意已决,怎可不带上周瑜?”想来也是知道孙策的性子,劝了两句无效,索性就任由他去。

孙策瞪眼道:“你在此地主事!我去去就回!”周瑜叹道:“既是我主,又是我兄,怎敢不随?”孙策微微一怔,想来平常也很忽略了这层亲戚关系,伸手在周瑜肩上一拍,长笑道:“也好!你就一起罢!”后面堂中孙权碧眼中神光微微一黯,叹道:“兄长……你小心行事罢……”毕竟血浓于水,抹杀不去的。

孙策大笑道:“我自然没事,嗯,说走就走!”轰然往外就走,果然雷厉风行。

周瑜随在他身后,举手一摆道:“众将回去!请昔人将军主事,贺齐将军副之!”原来昔人的身份,在孙策家居然不低,还很受重视。

其实他那个花魁军团,也算是孙策家的一枝主力了。

众人一齐应过,真就没一人敢追上去。

昔人愕然看看太史慈,那意思怎么不叫你做主?太史慈乐道:“你不明白,我明白。

策将军要走,我自然是随行无疑,周瑜先生早算着我心思,哈哈,我去也!”抬步跟上,果然他这一随行,前面孙策周瑜,没一人出声阻拦,还真是确有其事。

六只手急道:“筒子!他这说走就走了啊?还要过江呢……等等,他这一路直去西川?是不是太远了点……哎呀,好像还得从我的赤水城过吧!”易少易一松也是个宁折不弯的主儿,卡着那咽喉要道,万一与孙策三言两语说不拢,和他顶起来,自家那些大将,又是炮仗脾气的多,先咣咣打一架弄个两败俱伤,岂不是糟糕之极?庞统笑道:“小六,你既是这样着急,何不跟他齐去?”众人忽听他改了称呼,都是愕然看来,六只手瞠眼道:“我和他去?那这边不是说的好好的,要我做那什么总都督么?”他还真当回事了,庞统乐道:“你照做你的总都督,我帮你指挥着就是……反正最后是听你的,这样三位孙将军又不担心有变、我又不担心你胡乱指挥,岂不是最妙?”旁边陆逊点头道:“太傅公信义天下无双,我信得过。”

抬眼去看孙权,当然是想他支持,孙权沉吟道:“也罢!我兄长既也如此说过,我自然也无疑议!阚先生,你怎么说?”三家的事,当然要三家都同意才行,阚泽在此,想来就是孙坚的全权代表了。

阚泽只点头嗯了一声,连个好字竟也懒得讲,六只手立即来劲道:“好啦好啦!本总都督现在陪老孙走,筒子你就帮我指挥着陪大孙,嘿嘿,我带来的兵,就交给你们啦!”拨腿就跑,众人都是满面愕然,孙策若叫老孙,孙权若叫大孙,难道孙坚会被他叫成太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