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蛇妖,可曾对你说过什么?”镜修神情有些紧张,地脉异变绝非小事,轻则殃及整个九玄宫,重则危害神州大地。

“都是些听不懂的话。”祝云沧想了想,道,“不过,他说他的名号好像是叫六江圣帝,另外它所施仙术五行属水,极其……”

祝云沧还要继续说下去,镜修却忽然打断,“等等,你说,他的名号是什么?”

“六江圣帝。”祝云沧郑重地重复了一遍,在镜修的眼中,他看到一丝奇异的光芒。

“什么?!”镜修竟霍地站起身来,“六江圣帝?!怎么会是它!”

“怎么了,老头,一条大蛇,怎么把你这个凝神期的道人吓成这样?”祝云沧问道。

“糊涂!”镜修一甩拂尘,厉声道。

“到底怎么了?”见镜修停止了疗伤,祝云沧也缓缓站起身来,道,“那家伙真有这么厉害?”

“你果真以为那是蛇妖?”镜修的神情竟带着一种莫可名状的恐惧,“那不是蛇妖,那是一条不能飞升的蛟龙!”

“蛟龙?别逗了,蛟龙怎么能长成那样?”祝云沧似乎永远都是如此,虽然心若明镜,说出的话却总是给人一种“自以为是”之感,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种保护色。

“这件事,须从太古五帝时说起。”镜修道,“这段历史,即便是典籍中也没有记载,我亦是从先师上清真人那里偶然听得,一直不知真假。”

“竟有这等奇事?”祝云沧疑惑道。

镜修点了点头,道:“典籍中所记载的所谓历史,原本就是被人为涂脂抹粉的产物,而且往往有意或无意地忽略掉很多细节。言之太古纪事,所有人都只知他黄帝战蚩尤、灭炎帝,统一四海,知道女娲补天,知道颛顼怒斩刑天,却忽略了另一场太古大战。这一场战争,甚至比逐鹿之战更加激烈、但由于发生于黄帝治世,被刻意涂抹,最后消失在了所有可见的典籍之中。”

祝云沧静静地听着,目不转睛,太少有如此认真的时刻。

“相传,轩辕氏之所以能打败蚩尤,全败天神伏羲相助,尚有女魃、应龙等辅佐左右——蚩尤乃是通天彻地之旷世邪魔,若非神族相助,绝无可能将之击溃。蚩尤被击垮之后,黄帝不但按照伏羲的意思,分裂封印了其佩剑,还将蚩尤四肢、头颅与身躯分别封印四方,以防其再次复活。”

“而这第二次战争,就是众魔为了复活蚩尤而打的。”镜修道。

“黄帝晚年越发地刚愎自用,不再恭谦贤德,天神伏羲见此状况亦不想对他多加帮助,因此,人类便在一时间孤立无援……当时,人间还没有修道者,普通人无法勘知自身灵力,不能控御五行六气,故而羸弱无比。被压迫多年的妖类因此而崛起,当年蚩尤手下幸存的邪魔,也悄悄重现于世,收纳妖众魔徒,准备对蚩尤展开盛大的复活仪式。”

祝云沧一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也正是因为黄帝自身存在很大的问题,所以这段历史才会被抹杀,可是这样?”

“八九不离十,不过历史这种东西,谁也说不清楚。”镜修笑了笑,继续道,“今日只知蚩尤手下有魔神风伯雨师,却不知实际上当时蚩尤麾下还有十二名力量强横的魔头并未被伏羲与黄帝诛杀,他们在战乱中逃逸,隐居了起来,等待某一天反攻。”

“而这十二名魔头,便是这场太古战争中的十二魔君。”

“十二魔君?!”

“不错。”

镜修蹙眉道:“十二魔君凶煞非常,各有凡人难以企及的妖邪之力……”

“这十二魔君,又是哪十二个?难道这六江圣帝也在其中?”祝云沧蹙眉道。

镜修点了点头,道:“这十二魔君只是传说之中的魔神,具体实力如何,有何能力,甚至是唤作何名,我也都不过是听上清真人随口言说而已……”

“我所知道的魔君有五个,分别为,夜叉王、无厌兽、六江圣帝、魍魉王与恶念兽。”

镜修逐一介绍道:“夜叉王名唤魔印,为异界虚空之中的夜叉国国主,逐鹿之战时,应蚩尤之邀带夜叉国三千部众前来支援,兵败后逃遁,他手持三尖巨戟,人面蛙身,能兴风浪,以水为刃。”

“无厌兽又被唤作饕餮,双目生于腋下,血盆大口,吞噬任何所见之物,使一柄巨斧,一道钩锁。逐鹿之战中给黄帝的正面冲锋士兵带来无尽噩梦,然而,最终却被黄帝斩杀,据说在复活蚩尤的战争之中,魍魉王将其复活。”

“六江圣帝,原本乃黄河巨蟒,感天地灵气而修炼成地仙,在修渡天劫之时由于邪念杀意过重,非但未成天仙,反而被永革仙籍,半世修为险些一散殆尽。其后,怨念深种的它堕入魔道,修成凡人难以降服的魔神,可谓是自太初以来唯一一个以兽类修成魔神的生物。蚩尤死后,此魔神销声匿迹,传说,只要它不想出现,上天入地,即便伏羲氏也无法寻找到它。”

“魍魉王,乃复活蚩尤之战的发起者,为远古巫族修炼而成,人形魔身,变化无常,识人心,可控制人类神识,曾与风伯雨师一道发动对黄帝营寨的袭击,为黄帝佩剑伤害后逃遁。”

“恶念兽,又唤作穷奇,状如虎狼,生有双翼,传说能够化作彻天巨龙,其力量自不必多言。”

镜修一口气说了许多,长吁一口气,道:“我所知的只有这些,另外七位魔君,恐怕,除非亲眼看见,你在任何典籍之中都无法查阅到。”

“由此说来,这大白泥鳅,非但不是什么异蛇首领,还是一个差点成为天仙天神的异兽?”祝云沧思量道。

“噗……”镜修失笑道,“你竟唤它作大白泥鳅?!你可知他非但是异兽,还是魔神?”

“不管他是什么东西,这件事,你说该怎么解决吧。”祝云沧道。

镜修冷笑一声,道:“此事我还得和那三个食古不化的家伙讨论。”

“难道你身为掌门,还叫不动那三个老古董?”祝云沧嘲讽般道。

镜修道:“掌门?你莫不是还看不清我如今的位置,我这个掌门,哪里有什么实权?整个九玄宫,已经完全被镜明、镜冷、镜光那三个伪君子把持,你我若与他们抗争,只会落得当年司空无方一样的下场!”

祝云沧叹了口气,道:“若他们不信,那岂非没有任何办法?依你所言,此兽一出,天下还有谁能与之抗衡?”

“目前,我也想不出好办法来,不过,此刻我十分好奇一事。”镜修忽然饶有兴味地望着祝云沧。

“何事?”祝云沧被对方望地有点浑身发毛。

“在那太古魔神的面前,你如何能够活下来?”镜修的神情,由好奇转换成了狐疑。

“听老头你的意思,我似乎应该死?”祝云沧故意避开话题,这件事,他自己也不甚清楚,任何不甚清楚的事情,他都不愿过早地妄下定论。

“你少给我打马虎眼!”镜修识破了他的伎俩,道,“传说中六江圣帝性情暴戾,喜怒无常,对待人类根本不会网开一面,你又如何能活得下来,仅仅只是受伤而已。”

祝云沧沉默片刻,最终却只能无奈道:“不瞒您说,掌门老头,就连我也不清楚它为何要放我出来。”

“嗯?”镜修围绕着祝云沧转了一圈,作为他的第一位修道之师,亦作为他最为投契的一位忘年交,镜修又自信,自己十分了解祝云沧,祝云沧只要是在撒谎,他绝对能够看出,但此刻,他虽然依旧满心猜忌,却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

“你不信也没用。”祝云沧翻了个白眼,道,“那六江圣帝,非但没有杀我的意思,自己也没有想要出来的意思……从它的话中,我听出,那家伙似乎一直躲在这条地脉里,只是沉睡了多年,最近才稍稍苏醒,感觉到有凡人灵气靠近,便完全舒展了身躯,它的力量似乎尚未恢复,也不足以立刻杀死我。”

“是这样么……”镜修陷入了沉思,片刻,道,“无论如何,沉睡于地脉之中的六江圣帝忽然苏醒,这必是地脉气息紊乱所致,即便这太古魔神此刻已无出世争霸之心,这一切也是一个极其恐怖的预兆……地脉之事,很容易便会动摇神州根本……”

“你在这里说这些有什么用?”祝云沧道,“你也知道那条泥鳅喜怒无常,他今天高兴不杀人就不杀人,明天万一一激动说不定便直接从地脉中冲出来,到时候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镜修摆了摆手,道:“不会,地脉之门上刻有伏羲八卦,且以巨石灵剑守护,六江圣帝在力量尚未全部恢复的情况下,绝对无法轻易冲将出来,趁现在,必须尽快找到解决之法。”

他又沉思了约一盏茶的功夫,道:“到底为何,那家伙……此刻到底为何不肯出来,它到底在等待什么?”

“你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的,你一个老头,脑袋还没那大白泥鳅三分之一大。”祝云沧道。

“放肆,你越来越不像话了,玩笑归玩笑,我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你岂可这般言语……哼,看你浑身伤痕,定然也是见了那太古魔神后,不知敬畏、不知尊重,才会有此一劫!”镜修道。

祝云沧摊开手,道:“既然是魔物,为何要敬畏?”

“天地万物皆有灵性,对待山川草木尚且要抱有敬畏之心,何况是太古神祗,即便是魔神邪神,其地位力量也非常人所能企及,我这么教你,是要你保住自己的小命!狂妄自大,早晚会栽跟头。”镜修道。

祝云沧只好点头,事实上,他并非狂妄,只是那张嘴,那颗心,永远都不肯服输——或许这也的确不是一个好习惯。

“对了,老头,我刚来的时候,带来的那块毁殇剑碎片,现在何处?”祝云沧忽然问道。

“后山伏魔谷,封印于当年封印毁殇剑的高台之上。”镜修道,“你小子想要做什么?不要冲动乱来!”

“没什么……”祝云沧只是摇了摇头,他反复玩味琢磨着六江圣帝所说的话,他很想弄清楚,自己体内到底存着一股怎样的力量,而弄清楚这件事的唯一媒介,便是毁殇之剑的碎片。

“你别忘了我对你说的话,无论你想查清什么,做到什么,现在都不是时机,记住,韬光养晦!”镜修道。

“知道了,老头,我有分寸。”祝云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