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婆子一听是这两个.不禁皱了皱眉头,若是旁人还好应付,这两位却有些棘手,爷当年娶的虽是工部侍郎之女,却是忠靖侯府那位老太太的外甥孙女儿.这忠靖侯府又是他们梅府里老太太的娘家.这亲里套着亲呢。老太太是侯府里正经的嫡出姑娘.当年许了老太爷,也算名副其实的下嫁.故此在梅府里.举凡老太太说一句话.就是老太爷也不敢逆着.不是如此,自家这位爷也不能成了今日这个霸王性情。爷自小养在老太太跟前.看的跟眼珠子似的.谁曾说过半个不    字.到了成亲的年纪.老太太更是满京城的闺秀都相看了.不是嫌这个生的不标致.就是嫌那个性子不好.或是说话声儿粗.不好听.脚太大的.肉皮不细粉的.身段不婀娜的……那真是挑挑拣拣.怎样都不如意。白等忠靖侯府这位老太太做了个大媒.说:“我倒是有个外甥孙女.就是潘侍郎之女.因是九月里桂花开的时候落生的.起了个闺名唤作桂娘.生的倒好.配你家鹤鸣正合适。”虽有着嫂子的人情.老太太还是去相看过了。模样生的倒也标致.最难得一个温吞好性儿.又只是个侍郎的闺女.赶明儿也不能仗着娘家的势辖制丈夫.老太太这才点头应了。老夏头嘴里的二娘三娘是有些抬举了.这两个本是奶奶的陪房丫头.香巧翠玉.惯在房里头使唤的.后奶奶去了.便收成侍妾.带了来青州.因有这个来历.也比旁人有几分胆色.平日爷的规矩大.她们也敢放肆.这会儿想是瞧着爷走了.觑着空使坏来了。就凭爷如今对宛娘这着紧样儿.府里的侍妾若是还想过太平日子.好生猫着是正经.非过来上赶着找不自在.过后有她们后悔的时候。虽知道这些.那两个也算半个主子.吴婆子却不好往外捻人.只得回来扶着宛娘下了轿子.禀了这话儿。-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吴婆子是琢磨着.这宅子从买下那日.就是宛娘的名儿.房产地契如今都在奶奶匣子里收着呢.这边不是梅府.只宛娘说一声.把那两位请出来也不难。再说.宛娘是个好清静的.试想为着明月楼一个biao子.奶奶还跟爷打了那么些日子.这两个侍妾必然不会见的。哪想到宛娘一听却道:    “今儿是小年.既然来了客.我也需好生招待一番才是道理.免得将来爷家来.倒埋怨我怠慢了他的人。”吴婆子愣怔一瞬.忙道:“奶奶这话从哪儿说的.爷怎会埋怨奶奶.如今这些日子.爷哪里回过府里.不都在这边宅子里吗.连年下理事都挪到了这边来.奶奶可莫要想不开.虽说是爷的侍妾.跟奶奶却碍不着的。”宛娘不禁暗暗冷笑.碍不着.这两个能找上门来?不过.早不来晚不来.非等梅鹤鸣走了来.不用想.肯定是来找她麻烦来了.便不是找她麻烦.也必然是口蜜腹剑不定想着什么阴招害她呢。宛娘倒不是想见梅鹤鸣的侍妾.是掂量着.这或许是个机会也不一定.如今虽说自己能走出这个宅门了.却步步皆有人跟着.即便出了这个宅门.至多便是去陈府里走动走动.虽梅鹤鸣不在青州.她依旧跟坐牢差不多少.梅鹤鸣这两个小妾或许就是变数。想着这些.便道:“虽碍不着.总是爷的人.我不见她们.难逃出个理字去。”吴婆子没辙.进了府抓了个小厮问:“二娘三娘可是在前头?”小厮摇摇头道:“进二门去了。”吴婆子暗暗叫糟。跟着宛娘刚进了二门粉壁.迎头一个丫头撞上来.差点儿撞了吴婆子一个倒踉跄.吴婆子一把抓住她道:“作死的小蹄子.瞎撞什么.看撞到奶奶爷剥了你的皮。”站定了才看见正是屋里伺候的小莲。吴婆子道:“怎么是你?”小莲忙扑通一声跪在宛娘跟前道:“奶奶饶命.可不怨奴婢.二娘三娘直闯进了屋里.一通乱翻.奴婢上前拦阻说.这是奶奶的屋子.被二娘反正打了两巴掌.说这儿是爷的宅子.她们是爷的正经女人.虽不是正头妻子.比那什么外头没名没份的总强些。”一边说一遍抽搭着好不委屈。宛娘低头看她.只见小莲脸上一边一个红红的五指印子.可见下手多重.想来是恨不得打自己脸上的.这两人如此作为.宛娘心里倒越发高兴起来.这说明这是两个蠢妇人.但能长点儿脑子的.也没有这么闹的.先不说她们在府里也不是多得宠的主儿.便是得宠.以梅鹤鸣那个毒辣阴狠的性子.这两个妇人也别想落到好去。真有心计的.这时候就该顶着一张笑脸.先把自己稳住了.再谋个妥帖的算计法子.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自己给处置了.这才是高招.这样明目张胆打上门来.简直蠢的没边儿了。宛娘扶起小莲安慰她:“你莫怕.我知道不于你事。”迈步进了自己院里.就见房里的丫头婆子均被赶了出来.立在廊檐下。吴婆子喝道:“不好好的在屋里守着.都出来作甚?”屋里的香巧翠玉听见吴婆子的声儿.也真有些怵。这两人倚仗这是正经奶奶的陪房丫头.平常在府里便好欺压旁的妾侍.惯是个喜欢拔尖的.只梅鹤鸣不总在府里.便是回来.她们俩在跟前老老实实的伺候着.梅鹤鸣也不理会她们平日作为.倒让这两人的胆子越发大起来。平常梅鹤鸣便是极少在府里住着.一年里.到年底这一月总是要在府里的.日子虽少.总算有几日.自打被清河县这个寡妇给迷了心魂之后.连年下都不回府了.竟让她们这些人在府里守活寡.别人便忍下了.香巧翠玉却忍不得。两人商量着.怎生出口恶气才好.翠玉还算有点成算.怕惹出事来便道:“这寡妇如今可是爷的心尖子.为着她.明月楼的□都舍了.    清河县的明珠院也砸了.咱俩若找过去.岂不自讨没趣儿.别回头吃不着鱼反惹上一身腥吧”香巧却哼了一声道:“偏你没胆儿.你也不想想.若是爷真拿她是个心尖子.哪有不纳进府的道理.巴巴的外头置办个宅子.妻不妻.妾不妾的算怎么回事.难不成咱们正经的侍妾还怕她一个外室不成.不定爷就图个新鲜罢了.估摸这会儿也差不多厌烦了.不然这次回京怎不带了去.倒丢在这青州府里作甚?便是没厌了她.想她一个乡野出身.没见过世面的寡妇.咱们便是欺上门去.她敢怎样不成。”一番话说的翠玉心思活动.两人这才趁着今儿小年来了这边.一进宅子.两人这心里越发嫉恨上来.这宅子虽不如府里头体面大气.却处处透着心布置的影儿.进了内宅宛娘的屋子里.见这屋的家具摆设.桌案板凳.就连床帐都是贡上的紫锦.说不出富贵体面。-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再瞧那妆台上的首饰匣子.珍珠.玛瑙.翠玉.琥珀.无一不有.珠光宝气明晃晃照的人眼花.只这一匣子首饰也不知值多少银子了。两人瞧着眼馋.对着镜子把那匣子里的钗环插戴了许多在自己头上.末了.两人都瞧上了底儿上的金镶火玉簪子.你争我夺的正抢着.就听见外头吴婆子的喝骂声。两人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还未及整理头上的钗环.只见吴婆子扶着一个打扮体面的年轻妇人走了进来.一照面.香巧跟翠玉就更放了心.就这么个姿色平常的妇人.怎会是爷的心尖子.况还是个寡妇。两人眉间的松懈尽数落在宛娘眼里.宛娘打量屋里一遭.心里暗道:却是两个蠢货.跟了梅鹤鸣哪厮这些年.倒半点儿心计也未学到。宛娘扫过妆台上散落的首饰匣子.目光闪了闪.倒是先蹲身一福温顺的道:“两位姐姐万福。”香巧翠玉一瞧她先矮了半头.更是什么都不怕了.却也还了个礼。香巧嘴厉.先开口道:“妹妹不在屋里.姐姐们就先进来坐了.妹妹可不要怪姐姐失礼。”吴婆子脸色却沉了沉道:“爷一早便吩咐过.闲杂人等不可进这内宅里来.二娘三娘今日闯进来.可是忘了爷的规矩不成。”两人眼里闪过些许惧色.宛娘忽笑道:“妈妈这话差了.两位姐姐哪是闲杂人等.来瞧妹妹.自是妹妹的福气了。”吴婆子倒不想宛娘今日任般好脾气.扫了眼香巧翠玉头上的钗环.不大客气的道:“二娘三娘头上戴的可都是爷赠给我们奶奶的东西.若是不见了.赶明儿追究起来……”她话没说完.香巧翠玉就忙着摘头上的东西.却被宛娘止住道:“两位姐姐既然喜欢.便拿去吧你我都是爷的女人.谁戴着还不都一样。”香巧翠玉对看了一眼.倒是没想到这寡妇如此懦弱的性子.都被她们欺到头上来了.还如此专拣好的说.倒越发来了胆气.也不理会吴婆子的冷眼.想着今儿的便宜占够了.跟宛娘撂了几句托大的话.便告辞去了。宛娘直送两人至二门外.才回转.吴婆子却道:“奶奶怎如此软性儿.让着她们作甚.越发让她们欺了奶奶?”宛娘道:“我是给爷留些面子.真打闹起来也不成话。”说着在妆台边上立了会儿.才道:“没了什么东西.点出来一一记下.赶明儿爷回来了.也好有个去处。”吴婆子忙跟小莲两个收拾点东西.旁的倒没什么.只首饰匣子里没了不少东西.小莲细细瞧了一遍道:“两支八宝凤头钗.刚头二娘三娘插在头上了.前些日子爷寻回来的一对水头极好的翠玉镯子.也不见了影儿.哎呀匣子最底下那几块碎银子怎的也没了……”吴婆子恨恨的道:“真真两个眼皮子钱手黑的家贼.连银子都偷了去。”宛娘袖子里袖着几块碎银子.心话儿:本来她还愁呢.就是跑也得有盘缠银子啊.如今她虽是穿金裹银的.可哪一样都当不得钱使.首饰.衣裳都是有数的.这几块碎银子还是吴婆子从账房里支领出来.预备着赏人或是有个什么事的。    宛娘费尽心机谋了些日子了.今儿才得了机会.活该那俩蠢货倒霉.赶明儿自有梅鹤鸣审她们.跟自己没于系。银子有了.还需做件不起眼的衣裳.如今身上这些却都穿不出去的.等预备好了衣裳.再等到合适机缘.可不就溜之大吉了。到了这会儿.宛娘才算瞧见了点儿光亮.或许.真能逃出梅鹤鸣的魔掌.从此远走高飞自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