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午夜情伤

‘“金刚坚”?到底金刚坚是什么东西?’此时芮玮的神色渐渐焦急起来。

白燕道:‘金刚坚即佛家所谓摩尼珠,又名如意珠。’

芮玮心安道:‘一串珠子干得了什么大事!’

白燕冷笑道:‘珠子虽不值钱,珠子里藏的东西就不同啦。’

芮玮急道:‘藏着什么?’

白燕道:‘据我判断,珠子里藏着太阳门绝学,也是太阳门掌门信物,如梦收藏金刚坚

,太阳门的弟子不甘寂莫,屡向他们祖奶奶求此信物,一者有此珠太阳门武功可振,二者凭

此才能令太阳门出现江湖,正好像少林的玉如意,没有此物,谁相信少林掌门是谁呀?’

‘二十五年前秦百龄曾闯两关向如梦大师求过,但他如梦那关未能闯过,如梦当年对他

说本门武功霸绝江湖,先天掌即一例,太阳门弟子不用再在江湖上出风头。’

‘可能二十年前秦百龄缠得紧,如梦就说若有外人破得了我先天掌,即是江湖能人辈出

,那时太阳门再出不晚,于是秦百龄用计,恰好碰到你这呆子,要你来卖影子求破先天掌

的诀窍。’

‘你呢,正好中计,一切办得再好不过,秦百龄藉此再求如梦大师,还说什么月形门出

世啦。’

‘如梦大师既不能自毁诺言,又听月形门出世动了真容,于是不再考虑,即给秦百龄那

串金刚坚。’

‘从此,不久后太阳门将再出世,你想由狡奸如狐的秦百龄领导下的太阳门,在江湖上

不大大闹一番吗?’

这下芮玮如坐针毡,扼腕叹道:‘糟糕!糟糕!好个秦百龄假装好意,唉,我也太傻了,

被人利用还不知!’

白燕道:‘太阳门出世,你作何打算?’

芮玮振声道:‘太阳门不出则已,一出必遭对手。’

白燕道:‘谁个对手,是不是月形门?’

芮玮道:‘不错,月形门是太阳门的世敌,只要月形门在,不容太阳门在江湖上为非作歹。’

白燕道:‘可是据我所知,月形门也不是好东西。’

芮玮很不高兴道:‘谁说的?’

白燕道:‘秦百龄对如梦大师说,月形门在长江一带崛起,由长江铁网帮暗中撑腰,近

来铁网帮自老帮主黎昆死后声誉日下,江湖传言甚坏,月形门既由铁网帮撑腰,一丘之貉,

好不到哪里去。’

芮玮顿时想到简召舞,一定是他在其中作怪,才几月工夫,他竟能害死黎昆,不错,黎

昆一定是他害死的!

白燕见芮玮神情有异,问道:‘你想起什么啦?’

芮玮咬牙切齿道:‘目今铁网帮帮主可是姓简的?’

白燕摇头道:‘好像不是,帮主由老帮主女儿继承的,她的丈夫倒姓简,也不对,又好

像姓芮。’

芮玮怒道:‘根本就姓简,芮家不会出此败类!’

白燕笑道:‘你生什么气,我不是故意骂你们芮家,晓得你们姓芮的都是好人,据我想

,那姓简的敢情就是月形门的传人?’

芮玮呸声道:‘他配,月形门传人我知道,她武功比你还高。’

白燕不服道:‘是谁,我倒要见见。’

芮玮一望天候,惊道:‘天暗了,啊,我该走了。’

白燕道:‘你还要去慈悲庵?’

芮玮道:‘跟你说了这么久更要一去慈悲庵,也许见到素心后能问出秦百龄的行踪,那

小子我非找他理论不可!’

白燕大是不悦,嗔道:‘你去,你去,死了别找我!’

芮玮笑道:‘一死了之,此去真有危险,我不会变鬼来找你的,你对我只有恩没有仇,

找你作什么?’

笑说中飞掠奔去,径来少华山。

那座去慈悲庵唯一快捷方式的削壁山峰,黑夜看来如鬼魔耸立,峥嵘可布,当然此时守关的

老妪不会再在峰下守候了,可是又有谁知道慈悲庵名头的,敢不依闯关的手续擅自登山?

老妪不在省了芮玮的麻烦,当下堂堂正正的飞纵上山峰,平台上第二关也无人,这更方

便了。

纵如此,无人守关,江湖又有多少人能够登上平台走下谷地呢?这一道上峰的轻功考验

,非一流身手莫想。

眼看慈悲庵渐渐接近,芮玮的心跳动剧烈起来,他知道偷来这里容易,但想偷入慈悲庵

就不容易了,慈悲庵内决不会没有防守的,那些尼姑的身手,随便哪一个走到江湖都足

以震动武林。

而想在高手如林的慈悲庵内搜索野儿何在,更不容易,芮玮真盼野儿知道自己来了偷偷

出来迎接自己,这当然不可能,野儿怎知自己来了呢?

然而奇迹似的,一座高大的树后突然转出一人,低声道:‘芮玮,芮大哥么?’

芮玮没想到慈悲庵前大树后埋伏有人,本来骇了一大跳,等听清楚是野儿的声音,狂喜

莫名,差点要欢呼起来。

那人又道:‘白天破嗔、破悲师叔告诉我,你来找我的经过,他们对我很好,一切都不

瞒我,如幻师祖说你还会再来,要我注意,她老人家还要我传话与你,说恪于庵规,只准我

们相见一次,这破例的允准曾答应过你……’

芮玮欢喜得全身微微颤抖,声音因而讷讷道:‘是……是的……她老人家真好,要我好

自为之,你看咱们相见没有惊动任何人,不会让她老人家为难,只准我们一次相见够了,野

儿,你听我说,我劝你……’

那人面目被树荫遮住,月光照不到她脸上,黑漆漆的,她知道芮玮劝自己还俗,截口道

:‘大哥,你不要说亵渎我神的话,我……’忽然叹了口气,柔声道:‘大哥,如幻师祖说

你还会再来,我知道你是个急性子,准是今天晚上来,做完晚课我就来这里等你,算你二更

天一定来,不想一更不到就来了,你的性子变得更急了……’

这是多么富有情意的话,假若旁边有人定当小两口相约时的情话,谁也不相信他俩人虽

只隔着二丈,竟是一僧一俗,在人世间公理上,隔着遥远的距离呢!

芮玮太欢喜了,只觉脚下发软忘了奔上前去,听到昔日野儿柔和和、情绵绵的话语,忍

不住求道:‘野儿,你站过来点,我看不到你的面孔。’

那人很听话地走出树荫下,月光照在她脸上,正是野儿娇甜的面靥,只是瘦了,比在一

月前,芮玮蒙面和她相见时瘦了,一个人一个多月工夫瘦的那么多,这四十多天她心里日日沈

痛的情形可想而知。

芮玮是个性情中人,立时由野儿的憔悴连想到种种原因,她一定怪自己无情,怪自己活

在世上不告诉她,怪自己残酷到既相见还蒙着面孔……

这种种原因缠绕着她那柔弱的芳心,怎不憔悴,怎不瘦呢?……

这时芮玮感情充溢,整个心好像被无数弹瑟的高手在轻弹着,忘了眼前野儿尼帽、缁衣

、芒鞋的装束,他眼看着的,只当昔日情中抱着求医的野儿,不也是如此消瘦?如此憔悴?

于是他发软难动的脚,霍然恢复无比的劲力,两大步奔了上来,一把抱起野儿,他太冲

动了,只想到以前抱着野儿求医的时光,浑然忘了目前的情况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野儿——现在的素心,此时此地她决不能接受这种温情,虽然这段千里相抱求医的回忆

永难忘情,然而出家人应有出家人不可侵犯的神圣,她——素心,双手用力推着芮玮,挣扎脱

离。

芮玮应该不会放的,也舍不得放的,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只见他突然如遇蛇蝎般的放

下野儿,惊退数步。

素心被芮玮奇怪的神情惊呆了,他放下自己的举动太粗莽,生似把自己当一块石头丢下

,不是她身怀功力,这一摔吃得消?

芮玮指着她,脸上表情如同受了重创,道了几声:‘你……你……’

话没说一句,掩口疾如脱兔奔去。

素心呆了很久,这次会面她的意思,本要重诉芮玮忘了自己,自己出家已成定局不可能

再还俗的,未想到还没劝他,他竟如此的逃走了,逃得那么快,生似把自己当作天下最贱的

女人,越快离开越好。

从一更呆立到三更,素心想不出芮玮神情突变的原因,她彷佛石像屹立般的站着,露水

浸湿了她的缁衣,天上露出第一道曙光,慢慢就快天亮了。

终于她动了动,该回庵的时候,她站了一夜没有发出一声叹息,转身回庵的路上,心里

的声音不断在说:‘大哥,你不能因我不许你抱而态度转变成这样,你要知道我是出家人啊

!……’

她想了一夜的结论,竟以为芮玮绝情离去的原因,是为了抱自己时,自己挣扎不愿的缘

故。

她这想法,完全错了。

且说芮玮奔走下峰后,一个踉跄,跌倒地上,至此再难忍受胸口中一股秽气,‘哇’的

吐出一大滩黄水来,他兴奋了一天,只等晚上来见野儿,点食未进,所以吐出来的只是一滩

黄水。

欲吐未吐好一阵,芮玮才舒服下来,他想不透这是什么原因,野儿的身上怎会发出那种

可怕的恶心臭味,这臭味比在白燕身上闻到的还要浓,还要令人难以忍受。

他在地上坐了一夜,素心在峰上站了一夜,两人都在想,到天快亮时,素心有了错误的

结论,芮玮却连一个错误的结论都定不下来。

但他再没心情去见野儿,这不是说他情感变得太快,而是他怕再见到野儿时闻到那种无

法解释的臭味。

这臭味他是无法忍受的,人的鼻子很怪,香气闻多了会渐渐麻痹不觉得,但那臭气鼻子

是不能允许它源源而进,越闻越臭,终至掉头而去。

古语劝人守德向善,要像好好色、恶恶臭的心情去乐意接受,拿恶恶臭来譬喻,可见恶

臭,天下没有不天生下来厌恶的。

芮玮在与野儿隔两丈时就闻到那种淡淡的臭味,他对野儿身上的味道很熟悉,不相信

恶臭从她身上发出。

但等他情怀大发,抱起野儿,那恶心的臭味冲鼻而入,立刻就产生要吐的感觉,这臭

味从野儿身上发出不会错,他再想不到,心目中圣洁的野儿身上竟会发出这种恶心的臭味来。

这臭味令他举动失仪,鲁莽地摔下野儿,他自知这举动太伤野儿心了,但他无法解释,

极力忍住要吐的感觉,本要问野儿你身上怎会有种臭味,才说两个‘你’字,喉咙里的黄水

直往外冒,他不愿再失仪,当野儿面大吐特吐,所以逃得好快,直等奔下峰,野儿听不见,

看不见,才倾吐而出。

天亮了,芮玮怕老妪来时看到自己,拖着疲惫的身体,怀着无法解释的疑问离开少华山。

同州府华阴县在太华山与少华山之间。

芮玮沉重的脚步,慢慢走到华阴县,已是什正时光,肚子感到实在饿了,找到一家饭店

正要过去买食,忽见饭店前走过一条熟悉的影子,大叫道:‘秦百龄,秦百龄……’

那条影子的确是秦百龄,整条街被芮玮的喊声惊得回过头来,他却好像没有听到,匆快

消失道上来往人群中。

芮玮岂肯放松他,背上附骨针迄今未取出,一想到就恨此人阴险的诡谋,虽说自己愿意

上钩,但他利用自己闯关达到他的目的,实在可恨。

他若存心相助,该说明闯关的后果,不该不加说明,若非破嗔、破悲和野儿相好,这不

害得野儿平白无故的被如梦大师定罪?

芮玮跟着秦百龄的去路追去,来到郊外,一路上彷佛看到他的背影,怎么一刻就不见了。

正仔细找,身后笑问道:‘老弟,你找我是不?’

芮玮大惊回身站在身后的不是秦百龄是谁,这卑鄙的老家伙轻功确是太高了。

芮玮看到他,怒气上涌,神色间敌意自现,却故作镇静道:‘我正有要事请问。’

秦百龄笑道:‘很好,很好,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谈谈。’背转身找地方的样子,却突

然一指弹出。

芮玮没有防备,被秦百龄弹住麻穴,咕咚跌倒。

秦百龄挟起他,得意道:‘这样咱们说时,我才放心。’找到一处偏僻的林内放了下来。

芮玮躺在草地上,气得肚子几要炸破,问道:‘我与你非敌非仇,为何无耻暗算?’

秦百龄呵呵笑道:‘不错,咱们本就非敌非仇,可是你脸上告诉我,对我有成见呢,怀

着成见说话,一发起火难免伤了和气,这样有火发不起来,可以慢慢解释,是不是,老弟?’

芮玮暗骂自己沈不住气,但由此可见秦百龄老奸巨滑,处处防着别人,此人为祸起来,

着实要大大搅乱江湖平静,掀起无边风波。

秦百龄坐在芮玮面前,笑道:‘你有什么要事请问可以问了。’

芮玮索性破脸骂道:‘秦百龄,我本来十分尊重你,现在我却要说你是个卑鄙无耻的小

人!’性格耿直的人,虽受制于人也不会屈服的,芮玮本要骂他的话,照旧骂了。

秦百龄脸上一阵邪笑道:‘怎么样,老夫看人十算十准,不错吧,你的确对我有成见了

,这……我该说你不对了,老夫帮你忙还不够吗?不感激我反而骂我,怎么说也不对啊!’

芮玮怒而笑道:‘哈,你是存心帮忙我指点明路,还是利用我,利用我为你打开你无法

通过的一关!’

秦百龄虚伪的笑容顿敛,阴狠道:‘老弟,你知道我的秘密了,这可不妙,唔,是谁告

诉你我在利用你?’想了想,突然击掌道:‘对,准是偷听老夫和如梦大师说话那人,快说他

是谁?’

芮玮冷笑道:‘你这狡黠的头脑,难道想不出她是谁?’

秦百龄自命聪明,不再追问芮玮,喃喃自语道:‘天下能偷进慈悲庵跟在老夫身后的人

,屈指难数得出几位来,比我轻功还高?唔!唔!又与你有情……’

突然想起同如梦大师言谈时,偷听那人背影好像是位女子,顿时知道是谁了,猛地拍

膝道:‘对,天下唯有无影门的轻功高过老夫,老弟,你不说我也知道了,她是你相好,也

是你的主人——买影人之一,白燕,对不对?’

芮玮怒道:‘阁下嘴巴干净点,谁是我的相好啦。’

秦百龄哈哈笑道:‘在老夫面前还想否认,无影门里的事我清清楚楚,相好这名词说得

好听点,说难听点该称姘头,老弟,你那姘头**功夫不错吧?’

芮玮挣红着脸道:‘你再胡说八道,总有一天教你尝我耳括子。’

秦百龄摸摸嘴巴道:‘这倒有可能,唉,你有了硬靠山我可不敢得罪你啦,只恨我秦百

龄老了,否则我有你这脸蛋子,也不会教你去找买影人,自个找喽,虽说影子卖了失了自由

,但换来硬靠山又有艳福可享,何乐不为。’

芮玮‘呸’地吐了一口唾沫,骂道:‘下流卑鄙!’

秦百龄摇头道:‘这句话你骂自己啦,我说是说,你却真的把影子卖了,目前看来你还

没享到艳福,可是别急,白燕不会放过你的,借种子是她们无影门每名弟子必经的一步,没

有你,白燕那处女种子哪里去借?’

芮玮好奇心起,问道:‘你说什么,借什么种子?’

秦百龄神秘一笑:‘这话说来长啦,我跟你拉个交情吧,只是以后你老弟有办法时不要

忘了老哥,老哥还有请你帮忙的地方呢!’

忽于此时,森林那头一声女人尖叫,继而吶喊嘶叫:‘不,不行,救命啊,救命啊……’

秦百龄嘻笑道:‘老弟有好戏看啦,咱们去瞧瞧。’

挟起芮玮,悄悄往声来处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