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祁因吴家药材一事受冤从前线战场上被抓下来,关押近两个月后又被削去所有军衔和职务,打了近七年之久的日本鬼子,为国民军卖命九年之久,到头来却什么都没有,回到家后,又被告之所有家业都须上交给国民政府,来换取一家上下的平安。抗日英雄被逼至此,书祁心里是何等憋屈,自是不言而喻。

二老爷看出了儿子的恼恨,怕他气不过做出一时冲动的事情来,宽慰他说:“书祁,我知道你不甘心把我们吴家近百年积攒的家业拱手予人,我何尝又舍得呢。可是我和你母亲都快七十岁了,还有我们吴家上下几十个人,老老小小都经不起折腾了。适逢乱世,这些东西不是今天被人抢去,就可能是明天被人偷去,钱财没了就没了吧,冤情我们自己可以再调查,别的东西就不要再执着了,放手吧!”

晚饭后,就着月光,书祁坐在院子里望着旁边的湖面发呆,夏洁从屋里出来,对书祁说:“三叔,你赶了那么远的路,一定很累了,我叫女佣准备了干净的衣裳和热水,您去洗漱吧。”

书祁回过神来,对夏洁说:“谢谢你!小洁,来,陪我在这里坐一会儿吧。”

夏洁在书祁面前除了有些紧张,还有些羞涩,她犹豫了一下后,走到书祁右边的坐了下来。书祁说:“小洁,陈叔去世时把你托付给我们,家里接二连三出了这许多事,我都没有关心过你,你不会怪我吧?”

夏洁说:“三叔别这么说,父亲、母亲他们待我如亲生一般,家里人都对我很好,三叔不必挂怀!你现在回家了,刚好可以陪陪琦儿,他又长高了许多,会写文章了,绢儿有空还教他写毛笔字。”

“是啊,一晃琦儿都快十岁了,明兰也走了一年多了,我亏欠他们母子太多了!”

“三婶是个聪慧的识大义的女子,她一直都很理解你,而你所做的是关乎民族大义、生死存亡的大事,虽说现在被削去了军衔和职务,但你的付出大家都有目共睹,不会就这样被否定的!”

“国民政府官员自私自利、腐败至极,我竟为他们卖命九年之久,几次差点葬身在日本鬼子的枪炮之下,他们就这样回报于我,想来这就像是老天跟我开的一个天大的玩笑!我一定要查清楚军需药材掺假一事,势把幕后黑手给揪出来。”

交出房契、地契之前,二老爷让书华陪着他又去了一趟棉纺厂,书祁也一起去了。二老爷最不舍的就是他和书华一起修建、开起来的棉纺厂,棉纺厂里本来有几十个工人,在洵城以及周边县市,二老爷是第一个办棉纺厂的人。在计划动工修建之前,二老爷和书华几次前往江浙、上海的棉纺厂实地考察,掌握人家的技术,避开弊端,有了十成的把握后,二老爷才命人开始着手修建,谁料想投入几年的心血最后竟这样落入他人之手。

棉纺厂里一片寂静,刚

开工没几天就停工了将近两个月,院子里、墙角边、大门口都长出了不知名的野草。二老爷抚摸着车间里从广东买来的机器设备,再围着办公间、仓库转了一圈,临走时,二老爷拔去大门边的一把草,最后向里面望了一眼,转身走了。

二老爷不想蒋特派员带着士兵闹哄哄地闯到别院里来,第三天一早,他带着书华和书祁来到市政府办公室,让市长派人去请蒋特派员。二老爷想当着洵城市长的面,让他为吴家作个见证,把吴家所有的商铺和棉纺厂的房契、地契交予蒋特派员,还吴家所有人平安无事。

蒋特派员没想到二老爷来了这招,他本想神不知鬼不觉收下吴家的东西,就算自己从中私吞一部分,也不会有人知道。但当着洵城市长的面,他自然不好明目张胆地这么做。

但这些自然不关吴家的事,二老爷只希望吴家能够平安躲过这次劫难。蒋特派员当着洵城市市长、以及市政府其他官员的面,在同意吴家上交家产以充当罚金,免吴家所有人在军需药材掺假一案里的罪责的文书上盖上国民政府的大印。二老爷让市长请来的账房先生把吴家商铺和棉纺厂的房契和地契都一一核实,核实无误后,双方把盖着国民政府大印的文书,和所有房契、地契交换后,二老爷带着书华和书祁离开了市政府办公室。

回到家,二老爷和书华有种如释重负的心酸感觉,大家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都不说话。过了好久,书华先开口了:“也不知道大哥的病怎么样?有没有好些?”

书祁问:“大哥生病了?什么病?严重吗?”

二老爷说:“先不说这个了,书华,这个别院留一个人在这看守,打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以后你们和孩子们还要来住的。你们也都收拾一下,两天后我们就回大院。铺子里的伙计和掌柜都已经谴散了,把账面上剩下的钱都拿出来,家里的工人和女佣留两三个就行了,其他的也都谴散了吧。”

书华说:“出事之前,大哥已经把酒楼卖了,卖酒楼的钱分了一部分给洵城的掌柜和伙计,还有棉纺厂的工人,剩下都在我这里,我本想等棉纺厂的生产走上正轨后,同云生跑一趟上海和江浙一带,现在也没必要了。”

二老爷说:“好在绢儿、辛儿、苏儿他们都长大了,都有自己的工作,不用再依靠家里生活。小岚九月份也要来洵城上大学,这是我们吴家最值得欣慰的了!”

两天后,洵城别院留了一个在吴家做了五六年工的工人看守,其他人都回乡下大院去了。书贵回到大院后,在大少奶奶的精心照料下,脸色比刚从牢房里出来的时候好多了,人看上去也有精神多了。

二老爷避着书祁,叮嘱大家先不要告诉他书贵病重的事,他怕书祁气一时冲动再做出什么气恼的事来。书祁回到大院见书贵看起来没什么大碍,第三天就去了昌东

县,他要去调查军需药材掺假一案,他决不能让父亲、哥哥以及吴家白白受这些冤屈,被人栽赃陷害而置之不理。

吴家的事很快就在昌东县城里传开了,昌东县的守城军官付营长在收了刘县长的三十根金条后,心想着他和刘县长所做之事神不知、鬼不觉,梁丘航又远在湖南战场,昌东县是安全的大后方,他可以继续留在这大后方里过太平日子,没有如当初所想带着钱离开军队。

书祁回到昌东县,第一个知道消息的是保安队的队长,他马不停蹄跑去告诉了刘县长,刘县长心虚害怕地坐在椅子上半天不说话。保安队长说:“刘县长,这个吴书祁已不是当初的吴家三少爷了,您说他会不会查出来那件事跟您有关呐?”

刘县长问:“吴书祁身边带了多少兵?”

“一个都没有带,只有在吴家做事的叫云生跟在他身边,就是以前经常跟着吴家二老爷的那个。”

刘县长自言自语地说:“一个士兵都没带,这就奇怪了,如果他是来调查军需荮掺假一事,那他不会只身而来,莫非他是想暗中调查?那也不对啊,暗中调查又怎么会让人发现他来了昌东县?”

刘县长来回跨着步,安慰自己说:“先不要惊慌,以免自乱阵脚,先静观其变,看看吴书祁接下来有什么动静,我马上去找付营长,让他管好自己的嘴,要不就让他马上离开昌东县。”

付营长本就是一介莽夫,他不肯听刘县长的建议离开昌东县、离开军队,他说就算是梁丘航回来了,也不会查出吴家药材掺假一事是他带人所为,因为他听说那个军需官因办事不力,已经被军法处置了,那件事已是死无对证了。面对一根筋的付营长,刘县长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难说清’了。

吴家的铺子都被蒋特派员派人来查封了,门上都落上了大铁锁。书祁按照先前想好的思路,即刻就同云生去了当初书华和许舅爷回购药材的周边县市。果然,吴家出事后一个多月,就有人带着药材来这里找药铺掌柜和老板,并以比吴家还要低一成的价格,把药材卖给了那些药铺老板。

书祁问那些老析和掌柜可还认得来卖药材的人,以前有没有见过他们,药铺老板和掌柜都说以前从未见过,来人说那些药材是他们在湖南境内买来的,因为那些商贩有些被扫荡的日本鬼子截杀了,才让他们捡了便宜。药铺老板也确实需要那些药材,就没作多想买下了。

书祁看似找到的线索在这里断了,心想:要想找到那些贩卖药材的人,就好比大海描针,而且那些人要么是被人雇来的外地人,要么在事后藏身起来,不会再露面了。书祁陷入了深深的迷茫,感觉陷害吴家的人就在不远处,可是却隔着一层朦胧的‘雾纱’,让他看不清楚他的真面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