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有个老汉蹲在村头吸烟,我就想先问问他。

我把车停在一旁,跟杜兴一起下车,来到老汉旁边问话。

我先叫他一声大爷,又问他认不认识时宗洁。

那老汉岁数一大把,但人挺的,根本不理我,只是用手指了指那喜字。我脑子里有点乱,心说难道被我猜中了不成?

杜兴还在旁边捣乱,他突然冷笑几声。我有种掉头就走的冲动,觉得今天真不适合来,但我俩大老远来的,也不能这么走了,这不现实。

在我纠结的时候,杜兴跟我说,“咱们进村看看,来!”

他说完还拉着我,我发现他用的劲好大,我要不跟上他的节奏,保准就被他拖走了。

我们不知道具体是哪家结婚,但想找过去也不是难事,这村子并没多大,好多村民都去赴宴,我们奔着人多的地方就是了。

等来到办宴的地方,离得老远我就看到,在这家门口还立了两个账桌,专门有人在收红包,门口还站着三个爷们,面上是对进去的客人道喜的,其实就是“保安……”,监视来的客人,别让那些浑水摸鱼进去白吃白喝的得逞。

光看这种收红包的风格,我越发越觉得这次婚宴是时宗洁他家的。我和杜兴没急着进去,我俩商量起来,到底是等一会好?还是塞红包进去边吃边找人呢?

杜兴建议先进去吃一顿去,不过他挺狠,又说钱不用给了,到时我俩写个假名字,悄悄把空红包交上去就行。

我知道他是对时宗洁有气,但不管咋说,人家今天是喜事,我们吃他家饭,也得意思意思给点才好吧。

我又劝了杜兴一会,最后他折中了,我俩一人包了一个一百块的红包,说实话,这钱有点少,看着都让人笑话,但话说回来,我们跟他也没过儿,我俩以后有啥事了也不会给他去信儿的,这一百块,也真就当饭钱了。

我俩顺利进去了,又随便找个有人的桌子坐下来。杜兴来到这里,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我怕他坏事,让他别说话,我先去打听打听。

我挨着一个老姐们儿坐的,我就找机会问她,这次新郎新娘叫啥名啊?我是男方的远亲,都是长辈叫来的,以前一直没联系,跟平辈人间都不熟。

这老姐们儿挺热情,跟我介绍说,男方叫彭金鑫,女方叫李彦斌。

我听完一愣,心说看姓氏,这也没时宗洁啥事啊?那村口老汉指着喜字干啥?别说他就个老逗比,故意泡我俩呢?那我俩岂不是亏了?

我有急忙接话,问时宗洁是哪位?

那老姐们儿指着远处一个正试麦克的人,跟我说,“就是他喽,这次婚礼的支持人。”

我心里啊了一声,心说这事还没太秃噜,至少时宗洁也在场。杜兴一直在旁边我俩聊天,也不用我多说,他也认识那个时宗洁了。

我又跟老姐们儿胡扯几句,反正三句闲话中带一句试探的话,没多久就把时宗洁的底子摸得差不多。

他来这村里有七八年了,口碑很好,尤其他肚子有墨水,凡是别人家的大事小情,他都能参合一把,当个主持,或者写写字做个策划啥的。

现在他马上要主持婚礼,我和杜兴也就压着性子没找他,我俩大吃一顿,又提前撤了,按地址找到时宗洁的家,远远的等起来。

我合计着,他既然是主持,就算婚礼结束了他也得跟这两家人多待一会儿,不会这么急着赶回来的,我俩也就没心急。

但我俩真没少等,足足到了下午三点多,时宗洁才晃晃悠悠的出现了,一看他就没少喝,一脸通红,开自己家门还磨磨唧唧老半天。

杜兴跟我使个眼色,这就要带着我去他家。但我抢先了,走在他前面,我打定主意我去叫门。

我砰砰砸了老半天,时宗洁才开门。只是他望了我俩一眼后,就皱起眉头来,用喝多了大舌头的口吻跟我们说,“你你你,你们谁呀?”

这倒把我问住了,我刚才就想着拦杜兴了,没想到咋开口,我跟时宗洁一点过节都没有,我说自己叫李峰想找他,貌似也不是那个事。

杜兴想进去,但被我堵在前面,他终于不耐烦了,拽了我一把,这么一来我俩突然换了个位置。

时宗洁本来盯着我看呢,没想到这一眨眼间,面前换了个人,他吓得啊了一声。

杜兴不管那个,双手一推,把时宗洁弄到屋子里去,又让我关门。

时宗洁脑袋有点沉,他以为我俩不是好人呢,扯开嗓子吼,问我俩到底要干啥?

我觉得这场面有点失控,就跟大油说要镇定。

杜兴没回我话,但也听了我的意见,他闭着眼睛静了几秒钟,又走到时宗洁面前说,“我叫杜兴,黑山人,以前在部队当校枪员,往下我就不说了,你能有印象么?”

我留意时宗洁的变化,当杜兴报上名号时,他明显激灵一下,那通红的脸都有些发白了,不过等杜兴说完,他却拿出一副迷糊样,回答说,“我哪认识你啊?你在哪当兵跟我有啥关系?”

接着他又指着门口,拿出手机说,“这是我家,你们私闯进来什么意思?走不走?再不走我叫人了?”

我和杜兴都没动地方,我特意提一嘴,让他先别打电话,我们确实有事找他。

可我发现了,我这么好说好商量的,他真不听,尤其看我脾气好,他还耍横了。正巧我们挨着一张桌子,他对着桌子猛地拍了一下,跟我说,“干什么干什么?啊?入室抢劫么?我叫警察啦。”

他说完还摁了110,但还没等他拨出去了,杜兴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他电话抢过来,又顺手一撇,对着时宗洁的脸颊打了一个大嘴巴。

真够响的,我听得耳朵只痒。但时宗洁脸肥,抗打,这一下倒没把他怎么样。

只是他害怕了,尤其看杜兴眼中露出杀气了,他吓得捂着脸突然来了一句,“杜大狼,你等等,那事跟我也没关啊!”

时宗洁这句话把我弄得混乱了,能品出来,他这是话里有话,往深了说,杜兴妻子的死,貌似没那么简单。

杜兴也被这话震慑住了,一时间愣在当场,只是他愣归愣,眼中却迅速出现极浓的杀气。这都被我看在眼里。

我心说这是要出事的节奏啊,先不管他妻子的死因到底有多大猫腻,时宗洁这人可无论无何不能杀啊。

我急忙向杜兴扑去,一把搂住他的腰往外推,但我感觉杜兴跟个铁柱子似的,我使了全身的力气,尤其整个人都倾斜着使劲,才勉强把他推出去一点点。

我嘴里还连连念叨,让他冷静、冷静。

时宗洁有点缓过劲了,这时候他酒也醒的差不多了,他家的布局顶怪的,一个屋有前后两个门,他是真怕了杜兴了,就想从后门溜走。

可杜兴一看他想跑,吼了一声,竟原地转了一圈,把我甩到后面去了。倒不是说我废物,我身手比一般人强,但跟杜兴比,真的是差了一大截,我根本压制不住他甩我的力度,反正眼前一晕乎,就稀里糊涂的被他挣脱开了。

杜兴说了句哪跑,又大步奔过去,扣住时宗洁的后脖颈,把他用力丢在一面墙上。时宗洁哼哼呀呀的刚转过身,杜兴又用手掐着他,竟单手把他举了起来。

杜兴这次有点下死手的意思了,尤其时宗洁一直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身体素质不咋好,被这么一举,直翻白眼,舌头也快吐出来了。

我要再不去干扰,用不到半分钟,时宗洁就得送命。我吓得奔过去,我也没啥好招啊,只好对着杜兴的胳膊扑了上去,用我身子的重量把他胳膊压下来。

也该说我们仨有意思的劲儿,在这屋里竟然揉成一团了。

情况到没我想的那么糟,最后杜兴强制把火气压下去一些,先把手上劲松开一些,让时宗洁勉强能呼吸与说话。

他又问道,“你说,我媳妇的死到底是什么原因?要不说实话,我今儿让你出不了这屋子。”

时宗洁想咳嗽,但碍于杜兴的凶气,最后只能轻轻闷哼几声。

其实我跟杜兴是一伙的才对,但为了保护时宗洁,我不得不临时跟杜兴站在对立面上,我挡在时宗洁面前,防着杜兴的一举一动。

这样僵持了一小会,时宗洁开口说起来。只是他说的这事,让我和杜兴一时间都有点接受不了。

杜兴老婆在那段期间有外遇,怀的也不是杜兴的孩子,可杜兴当时的名号太响了,这孩子要生下来被他发现是野种的话,那孩子生父会很危险的,当时为了掩盖事情的真想,他们不得不带着杜兴老婆去打胎,但谁想到打胎的时候能出现岔子,弄个大小全无呢?

至于那孩子生父,时宗洁是死活不肯说了,只强调大有来头,一般人惹不起,他也顺带的跟我们提了一句,让这事就此算了吧,我俩今天冒然找他,他也不会追究的。

杜兴以前跟我聊起他妻子时,总会吹他妻子如何漂亮贤惠,还说那段时光是多么的幸福,现在一看,他这话是全砸了。

我一时间不知道说啥,就偷偷瞧了杜兴一眼。他整个人跟个木偶一样,呆在当场,但拳头紧握着,身子里时不时嘎巴嘎巴直响。

我吓坏了,这绝不是好现象,我也能理解杜兴此刻的心情,换做是谁,火气保准小不了。这绝不仅仅是一顶绿帽子的事了,他还被这个叛情的妻子耍的团团转,白白蹲了五年牢,毁了下半辈子。

我怕他迁怒,或者非要逼问时宗洁那个第三者是谁。倒不是我胆小啥的,我就是觉得这事到此为止吧,今天来这儿或许真的是个错误,我们不要再挖真相了,真相到底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我不想杜兴因此犯下错误。

我看杜兴依然一动不动,心里有个大胆的决定,我一把将他扛起来,也不跟时宗洁打招呼了,扭头就往外走。

本来我担心杜兴回过神后会挣脱下来,冲回时宗洁的家呢,但实际上刚好相反,他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木讷的靠在我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