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鶦抬起头,隔着数人朝江琮努力望去,却怎么也看不分明,懵然之余才惊觉有些事真的变了,这过程悄声无息,不知不觉,结局却迥天异地,如今一个是皇后,一个是王爷,世人只会记得这层身份,恐怕早忘了他们是从小一起玩大的姐弟。

就连自己,也差点全忘了。

纷飞的大雪证实了隆冬的威力,奔流不息的江面和广袤大地上,人们的思念随飞雪一起堆积。无法团圆的新年,di du那些灯火也失了流转光芒,变得晦暗。

江鶦搬出朝央殿,离开皇宫迁往无尘山的佛瞻寺暂居,一方面远离朝野中那些让她烦躁的议论,另一方面,她希望在最靠近神明的地方虔心祈祷,求上苍垂怜丈夫,让他平安归来,从此一家团聚。

寺中悬了两口巨钟,那些撞钟横木已在ri复一ri的触摸中光滑油亮。它们撞出的声音清凛悠长,也只有这样的威严不可侵犯的声音,才能一次又一次地把她从噩梦中拉拽出来。

“娘娘这就起身了?不多睡会儿吗?”

寺中谢绝女眷,即便江鶦贵为皇后,也只带了一个年老的宫婢随侍身边,而且远居偏殿,每ri抄经念佛,鲜少与僧弥接触。

卸去一身华贵,再度素衣素面。

江鶦洗了脸和手,坐在案桌前翻开作了标记的经书,天气极冷,即使烧着炭火也不顶事,写几个字,砚中墨便冻干了,加上梦境在落笔时不断闪现,心绪无法安宁,整整一天过去才抄下小半卷。

已近暮sè,寺中送来的清斋因为天气关系,有些凉意,江鶦并不在乎,举箸之际听见门扉被轻轻叩响,来人披着斗篷,肩上积雪晕开层层水迹,竟是江琮。江鶦略感吃惊,“你怎么来了?”

“前线递来的书函,下午刚到宫里。”江琮自袖中取出信封。

江鶦惊喜接过,手指碰到他袖口裘边化雪后留下的冰冷水珠,心里轻轻一动,竟没有立即拆阅,只是拿在手上,目光轻柔地望着江琮。

“大冷的天,何必亲自跑一趟?”

“这么重要的物什,哪能有闪失?”江琮低下头不露痕迹地微微一笑,后半截理由就再也说不出口了。算来两人已经数月未见,江琮早有上山打算,只是苦于没有契机。

“信重要,你的身体也重要,下次别这样。”江鶦略微迟疑,又加一句,“如果想见我,叫人带个口信就是了。”

这一句说得很轻,江琮却一字不漏地全都听进去了,心里一阵甜蜜,不好意思地在屋里左看右看,不经意发现桌上简单饭菜,眉头突然就皱起来,“这群和尚吃斋把脑袋都吃残了,大概忘了寺里住的是什么人,我找他们去!”

江鶦一把拉住他,“饭菜没什么不好,你别大惊小怪。”边说边将他摁在桌旁,“山珍海味,哪有粗茶淡饭滋味悠长,你试试就知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