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书被吓得大哭不止,江鶦哄了一阵也不见效果,加上心里挂念匆促离去的江琮,忍不住烦躁起来,所幸婢女跑来接手,她才得以脱身。

急急追出去,外面早已不见江琮人影。商略宫,静虑堂,海棠院,一切一切他习惯去的所在都找不到,仿佛凭空蒸发了一样,江鶦心里焦乱,脚步越见急促,跑经西半庭的一闲阁,倏然抬头发现江琮坐在曲廊的美人靠上,这才松了口气。

江琮看见她也是一愣,随后微微笑了,“我吓到玉书了吧。”

“你是怎么了,连我也吓了一跳。”

江鶦仔细端详,见他一贯苍白得不见血sè的面庞此刻竟又隐隐透出几分青灰,心中骤紧,“身体又不好了吗?”

“我是什么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常有的事,不必放在心上。”

“现在呢?觉得如何?”

“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吗?”江琮支颐,懒懒笑了笑。

江鶦在他身边坐下,定定望着他的脸,良久轻轻叹气,“你以前不舒服,并不会躲开我。”

江琮笑道:“今非昔比,你是做母亲的人了,再朝你撒娇成何体统?”

江鶦愣住,想不出什么话来对答。时光像一条大河带走了过去,那些相依相偎的甜蜜被冲成散碎的剪影,偶尔浮沉记忆之中。

耳畔久不闻声,江琮抬眼一瞥,见江鶦一脸淡淡哀愁,忍不住笑,“是怎么回事,以前悲chun伤秋的好像一直是我,如今风水轮流转,换人来惆怅了不成。”

江鶦轻瞪他一眼,正要开口,一个宫中装扮的内侍在家奴带领下匆匆穿过垂拱门,一路疾步朝二人走来,“可算找着世子和娘娘了!王爷在京城大发脾气,要二位赶紧回呢。”

江琮懒然道:“就说我在养病,上不了路。”

内侍瞥了一眼江鶦,神态倨傲,“王爷说,世子不回去不要紧,娘娘乃国母,离宫万万不可。”

江琮突然震怒,“够了!说不回去就不回去,不满意就杀了,一了百了!”

那内侍仗恃自己所传的是摄政王旨意,料定无人敢违,被江琮一通雷霆吓得跪在地上,“我等做奴才的也是无奈,还望世子开恩,别让小的难为。”

江鶦一声轻叹:“他说得对,我是该回去了。”

江琮急道:“出都出来了,进京必定受制于人,你想再脱身就难了。”

江鶦深深看他一眼,“玉书有母亲照顾,我很放心。我是一定要回宫的,我答应了熙瑞,要等他回来。”

每一个字轻柔而决绝,江琮默默体味着那些语调中透露出来的义无反顾,万千思绪只化作微微一笑,“那就一起回去。熙瑞回来以前,我替他守着你。”

从chun初到盛夏,再到凉秋,仿佛白驹过隙,眨眼瞬间。

版图博大的圣国被战火分割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京城畿辅一带宁谧安详,繁华如诗,依然有夜夜笙歌。那些毫无生死观念的贵胄子弟的梦里,一定不知道他们驾着花灯漆船畅游的芙蓉江的另一头,成千上万的尸体正浮沉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