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笑道:“是我家主人织的。这缎子叫玉骨空,手法是千面绣,虽然稀少罕见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功夫。”

说着击掌唤上仪队,在舱中轻歌曼舞,这些歌姬舞女个个才艺不凡,更有撩人风骨,只是江鶦全无心思赏玩,看一眼江琮,那神情虽然谈不上乐在其中,但起码也是心无旁骛,江鶦走出船舱,想一个人透口气,江琮转身就跟了出来,“怎么不看了,不好看吗?”不等江鶦答话他又笑道,“不过跟你的箫声一比,确实索然无味。”

这句话倏然击中江鶦心底最柔软的一处,突然间不知为何,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你一个人静静吧,只是这里风大,不要站得太久。”江琮进了船舱,留下江鶦一人。方才那句话仿佛梦里的惊鸿一瞥,短暂虚幻,醒来已无踪迹可循。管弦丝竹因为两人同时离席暂停片刻,等他进去后,流水一样又起,却和刚才的欢快截然不同,不知用了什么乐器,韵律凄婉怅惘,心里哪怕装了一点点事的,都会闻之落泪。

天sè渐渐转暗,他们出来得晚,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欣赏这湖上的暮sè。拂过湖面的风不知不觉地在熏炙中微微带了一丝凉意,江鶦抬起眼,沿湖万家灯火明灭,远处山如眉黛,轮廓深深浅浅,周遭安静的画舫也都陆续挂出了琉璃彩灯,排开乐队吹拉弹唱,天上rén jiān两相映,说不出是繁华还是凄凉。

“永夜恹恹欢意少,空梦长干,认取长干道。为报今年chunsè好,花光月影宜相照。随意杯盘虽草草,酒美梅酸,恰称人怀抱。醉里插花花莫笑,可怜人似chun将老。”

一艘画舫缓缓划过,隔着垂帘隐约可见其中错落交叠的人影,咫尺之外,那此起彼伏的笑声中多了一个男子的歌声。江鶦忽然愣住,抬头望去,透过菱花格子窗,那从垂帘已在不知不觉间被人撩了起来。一张略为有些熟悉的年轻男子的脸庞,带着微笑朝她转过来。

“太子殿下!”

江鶦大吃一惊,低低冲口而出,圣朝皇太子熙瑞和江家姐弟是自小一同长大的玩伴,身形相貌她当然清楚记得。眼前这年轻公子有仈jiu分相似于他,神韵飞扬跳脱,确非寻常人家所有,不是太子又是何人?

看到江鶦,那年轻公子却并不意外,微微一笑便撩帘步出,两船擦身而过时轻盈一跳,转眼落在江鶦面前,“鶦儿你果真在这里,可算让我找到了!”

江鶦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仍是不敢轻信,“太子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出来体察民情,好几个月了,眼下也差不多该回去了,顺路经过就来看看皇叔一家。”

江鶦微微一笑,“想不到殿下心系百姓疾苦,实属万民之福。”

“哪里。”名为历练,实则游山玩水,这样的历练一年中总有好几个月,熙瑞抬起头来看着微微出神的江鶦,他这几个月来其实一直逗留在清晏,暗暗地留意她每ri举动,只是这一切她都不可能知道,隐瞒身份和形迹带来的刺激新鲜让年轻的太子分外得意,却也有一丝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