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进府同年,继父不理礼官的规劝,执意上书圣皇,恳请册她为妃,圣诏下达那一天,我改了自己的名字。鱼目岂可混珠,?焉能乱玉。说不清楚到底是对继父的感激,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不再是那个深孚众望的沈孚,我只是一颗像极了美玉的鶦石,也许有天遇到一个愿意把我看得比翡玉更珍贵的人,此生此世只做他一人的无价之宝,而不是世人赏玩的奇珍。

我叫江鶦,容王的女儿。曾经的屏翰郡主,如今的圣皇太后。

烛火已经成豆,眼看快要灭了,江鶦才慢慢起身,取一支新的来续上。屋里只点了一支蜡烛,光线昏暗低柔,才能让他安睡。

江琮醒着的时候越来越少。白天黑夜,她坐在床沿,看他的睡颜,那样安详的神情,寂寞和忧伤不复存在,他大概是又沉在梦里,回到了过去,正流连忘返乐不知归,她知道那个世界有多美,碧水青天,落不尽的繁花,却只能徘徊踯躅,被隔绝在外。江鶦摊开手掌,指尖沿着掌心留下的触感,一遍遍重复着他那天写过的鶦字。泪水已经流尽,能做的都做了,心里的疼痛为何却不能减轻丝毫?

屋门吱呀一声,轻轻被推开,来人关严门窗,轻手轻脚走到帘外跪下,压低声音说:“卑职右羽林中郎将苏元瞻,叩见太后圣安。曲大将军有事yu禀奏太后,一心求见又恐引人怀疑,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让卑职乔装王府家奴潜入,望太后恕罪。”

一番话说完半天却不见江鶦有动静,苏元瞻不由急了,“明ri开始就是皇陵冬祭,京城内外都已部署妥当,万事俱备,太后,请下旨吧!”

许久江鶦的声音才从帘内传出,淡不可闻:“皇上呢?”

“皇上有曲大将军随行保护,全程不离左右,轿辇四周的贴身护卫也都安排好了,全是自己人,起兵之前,曲大将军会找个借口先护着皇上退出十里,十里之外有四公子的人接应,他们已向太后保证,皇上绝对毫发无伤。”

江鶦缓缓起身,撩帘步出,思忖一番才开口:“冬祭ri期长达数十ri,头几天禁军一定不会抽离得干干净净,时机必须把握得刚刚好,既不能早,也不能晚,早了会打草惊蛇,晚了又鞭长莫及。你们去与锦军协商一个合适的起兵讯号,一呼百应,环环相扣,才不至误事。”

苏元瞻沉吟一阵,“前次太后以纸鸢为号联络锦军,丝毫没有惊动旁人,不如仍延续此法,世人知晓皇上好纸鸢烟花等物,冬祭期间燃放也是情理之中。”

江鶦眉眼垂得极低,半晌疲倦地开口:“也好。若是白天就放纸鸢,夜里就燃烟花吧。”

苏元瞻领命离去后,江鶦打开了一扇窗,天sè已经比屋内还要暗淡。几颗星子爬上夜空,遥遥相对,江鶦想到那个天上地下星宿对人的传说,忽然厌恶起编造这种不祥说法的人,真正的血雨腥风就要刮到身边,不知道多少人的生命会在这场劫难中终止,也许她也将是其中之一,此时此刻,江鶦竟然有一丝渴望失败,如果做出那么多努力后依然留不住想要守护的人,那就让她亲手促成的风暴把她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