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屋安静得很,昏暗如纱的空中弥漫着一股苦苦的药味。江鶦忽然不敢靠近床畔,有些惊惶的目光四处寻找落脚点,恍然发现屋里摆设如此熟悉,竟和清晏家中自己所住的微云斋一模一样,江鶦着了魔似的伸手一一抚过那些漆柜,屏风,矮凳,罗榻,不小心碰翻了一只香炉,突兀的清脆声响飘荡在半空,把她的神志拉回现实,脸上一片冰冷,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江鶦在床畔坐下,小心望去,帐内昏沉,yin影层叠,江琮沉沉睡着,刚才的响动完全没有打扰到他。江鶦抹开那些濡湿后贴在他额际的鬓发,多年相伴让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江琮苍白一如三月晚樱的脸sè,却从没有哪一次觉得他离自己这样遥远,仿佛一个随时会消散的虚影,连触碰都觉得不忍。

“你究竟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什么时候起你不愿意再把心事对我说了?”江鶦怔怔盯着江琮的侧面,她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曾经就深深藏在自己心底,只是过了太久太久,已经找不出来。江鶦伏下身,脸颊贴在他胸前,被恐惧攥住心脏。多年前在树林里苦苦等待的那个漫长雨夜,以及为熙瑞扶灵的ri子,她只是悲伤,不曾这样绝望。他们的离开像一场骤雨,来去迅疾,过境只留伤痕累累。而江琮……江琮是阳光下的雪,曾经吞天盖地,冰冷刺骨地降临,却只为纯白一场,静静消融。

“连你也要离开我吗?”江鶦心里沉得难受,眼泪竟止不住地涌出,满腔的委屈四处冲撞,急于找到一个宣泄的口子,“已经够了,我不想再做被留下的那一个,一句宿命,一句家国天下,就能舍我而去,既然如此,当初何必把我扯进你们的世界里,给了我开始,又要我独自一人走下去,我早就累了,却不知道抽身的方法,你告诉我怎么停止这一切吧,告诉我怎么才能离开这个皇宫,离开这个漩涡,不管去哪里。”

江鶦趴在床畔,把脸埋入被衾。满满都是江琮的气息,甘苦参半的药味,清冷的漫步竹林时衣襟留下的雾香,她侧过脸看着屋子里的每一件物品,如此的熟悉,熟悉到让她以为自己穿过时空的狭缝,回到了清晏的家中。

两天后江琮才睁开眼睛,没有意外地看见了枕畔的江鶦。她只是消瘦了一些,此外并无改变,神情淡雅,容颜清丽,眼神一如初识时那般温婉。

“我梦见你了,好长的一个梦,就像重新经历了一遍过去的时光……我睡了很久吗?”

“久得我以为你不会再醒了。”江鶦转过脸来微微一笑,就低下头去忙碌。

江琮看见自己的手放在她的膝头,绢布都已拆开,那些横亘交错的伤口正被重新敷上药粉。

“最近我总是梦到过去,而不是以后,听说这是不祥,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