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缨见铺陈已足,终于娓娓道来,从清晏的画舫一直说到筹划和谈,很长时间里厅内只有刘长缨的诉告声,江琮一语不发,面sè平静,握着茶盏的手却逐渐施力,指节开始泛白。

刘长缨正说到红粉居之约,可是此行江鶦只带了大将军曲清随行,旁人无从知晓和谈内容。突然“乒”的一声传来,茶碗盖子掉在地上,茶杯竟被捏碎,瓷片割破掌心,鲜血以极快的速度洇出,在手背和手腕上汇出一条条细流,刘长缨吓了一跳,抬头看去,江琮却面sè自若地温言道:“刘司阶心系社稷,是我国家之福。此事事关重大,牵连的又是当朝权贵,单我一人实在不能做主,须知会父亲再行定夺。”

刘长缨道:“世子所言极是。”

江琮又说:“可是父亲现正在花苑招待宾客,分身乏术,我看不如这样,刘司阶在这里稍候片刻,等筵席一结束我就让父亲来见你。”

刘长缨道:“卑职明白。”

江琮淡淡一笑,走出玉衍阁时血流已染红手掌,连袖口都浸透了,他却不知道疼,在剑房取了柄短小jing悍易于藏匿的匕首后又折回去,刘长缨正奇怪他为何这样快就去而复返,而且跨入同时还关上了房门,电光火石之间万念闪过,不祥的预感突然涌上心头,还来不及发问,一道寒光迎面袭来,不过颈间一凉的工夫,身体已悄然无声倒卧尘埃。

管家闻讯而来,见此情形不由面露惊sè,江琮将匕首交给他,淡声吩咐:“把这里收拾干净,切记,不要惊动了父亲。”

御医小心翼翼地避开皮肉,拈出碎瓷,血污洗净后,白森森的伤口大小不一竟有十来条,御医取出药瓶正要上药,江琮突然站起,“糟了!”当下顾不得手,连忙叫来那通传的家奴询问,“来的就他一人吗?”

家奴答道:“就一人。”

江琮不放心,问道:“真的没有同伴,你可确定?”

家奴说:“奴才确定。”

江琮坐回椅子,思来想去仍觉得不妥,通敌叛国是何等大罪,没有后路、证据、同伴,区区司阶怎敢贸然告发太后?刘长缨好歹也是官场打了十年滚的人,断不会忽略这点,在他背后必然还有一人,只怪自己一时情急,下手太快,这下反倒打草惊蛇,让那人隐藏得更深。

然而世上哪有后悔药可以吃,江琮懊恼之余也只有绞尽脑汁地思索法子,突然有个声音嚷着“舅舅舅舅”一路欢蹦而来,江琮还来不及调整面部表情玉书已经跑到了门口:“我们打雪仗可好玩了,你怎么不来呀?”

“你们先去,我这就来。”江琮一笑,目光落到小皇帝身后的人上,御医包扎得差不多了,最怵人的一幕已经过去,只是满地染着斑斑血迹的白绢和那药箱有些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