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如浮萍,相思亦无音,莫道生恨晚,当惜眼前人。

一向繁华热闹的云都城,距七日前,和亲闹剧之后,再次迎来它的盛况。安宁公主萧绾意自来到流云便是一问题人物,七王拒婚,毁容事件,五王求婚,未嫁先休……一件件都是街头巷口争相议论的话语。

而今日,流云皇宫内,张灯结彩,喜庆非凡,群臣朝贺,庆贺的流云帝亲自主婚,为流云栖凤一波三折的和亲之事做个了结。安宁公主距上次未嫁先休之后,一直住在璇玑阁,璇玑阁是何等地方,那可是流云祈羽母妃生前的居所,这一举动意味着什么,那还用说。

果然没过几日,流云帝便在朝堂上宣布为祈王流云祈羽与安宁公主萧绾意赐婚,三日后,殿前完婚。

这消息传到绾意耳中的时候却已经是拜堂在即,看着那一排排穿着粉色宫装的宫女们,绾意笑了,笑的凄凉,笑的绝望,笑的狠绝。

大红嫁衣耀眼如血,凤冠霞帔华贵非凡,珠翠琳琅,美玉相接,端的是皇家婚礼,非同寻常,坐上那八人抬起的花嫁,最后一眼望着那金碧辉煌,宫苑深沉,帝女之恨,有生之年,她宁死不入这宫门。

吹吹打打,喝喝唱唱,大红盖头蒙面,由着那喜娘来来回回的搀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一切的一切竟然是那般的讽刺。

红烛垂泪,坐等天明,接下来等待她的是什么呢?倦意袭上心头,绾意知道她是被人下了迷药,晕晕乎乎中,感觉有人褪去她的衣裳,接下来便是一片空白。再次醒来的时候,红绡帐暖,软玉熏香,织锦鸳鸯被,戏水鸳鸯枕,这一大片的喜庆物品让她恍然明白,原来自己真的嫁人了!

想到这,突来一个神经抽搐了起来,绾意磨蹭着坐了起来,附上太阳穴,慢慢地揉着,以减轻痛意,随着时间的推移,痛意渐渐消退,绾意抬头一看,却被自己所处的环境给吓到了。

赤身裸-体,冰肌雪骨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而更可怕的却是她的身旁躺着一个同样赤-裸的男子,青丝如瀑,墨染而成,他背对着她,小麦色的肌肤喷张有力,上面布满或深或浅,或长或短的疤痕,有的像是被刀剑砍伤,有的像是被荆棘割破,更奇怪的是他的后背像是被朱笔点缀一般,七八个小红点排成一队。身上还有一些或大或小的淤青,应该被拳脚踢打所致。虽然未看清他的脸,但绾意却知道躺在她身边的男子不是流云祈羽。

一种名为失望的情绪流淌在心底,或许隐约着她还有些期待吧!然而终归还是要回到现实的,两条平行线的距离是永远没有交点的悲哀!

那男子许是感受到背后的光芒太过灼热,有些烦躁了转了一个身,却没有醒来。绾意终于看到他长的什么样了,不得不说还是有些讶异的,毕竟若是包公转世,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你会是什么反应?

绾意不知道别人会如何,许是尖叫,许是惊悚,她却有了笑意,而她也确实笑了出来。她笑得两边肩膀不规则的抖动着,整个床榻像是被安上了弹簧似的,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微微抖动着,时不时撞击床角发出咚咚的沉闷声。

如此巨大的动静就算你是猪八戒转世,站着都能睡觉,这会儿也该醒了。只见那跟黑炭一般的脸上突然睁开一双碧蓝如天空的眸,那澄澈的目光好似那讳莫如深的海,吸引着人类探索的欲望。

那黑炭头配上这么一双眼,着实使他那张他毫不出色的脸多了几分神采。只见那浓密的睫毛扑闪了几下,阴影下的蓝眸从最初的迷蒙逐渐有了焦距,绾意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样的眼神,他就那样睁大一双眼睛,一言不发的望着你**的身子,眼中毫无邪念,有些却只是如初生婴儿一般的困惑与迷惘。

在这样一双目光的注视下,绾意只觉得恩怨嗔痴奈何天,人有千般苦,亦有千般怨,到头来毁了一双明目,乱了一颗赤子之心。那些个爱不得,恨难平,到最后困住只有自己,只有自己。

“你是谁?”绾意轻问道。

那黑炭头微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知道我是谁吗?”绾意换个方式,而他亦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

一番询问下来,却只有绾意一人再唱独角,不禁有些颓废得耷拉的脑袋。那黑炭头见她像斗败的公鸡,不再理睬她。突然有些惊慌起来,冰蓝色的眸环顾一周,看着周围一片红光,而自己和那仙人一般的姐姐光溜溜的,黑黑的脸上不禁染上一抹绯云,却因着皮肤的关系而让人看不出来。

他有些怯懦得伸出手指,戳了戳绾意**在锦被之外的藕臂,然后在绾意抬起头来的刹那,像是恶作剧的孩子一般突然收回手,缩着脑袋,偷觑着她,见她没有想先前那些欺负他的人一样,横眉冷对,抡起拳头,想到打他,反而冲着他嫣然一笑,整个人顿时飘忽了起来,心里甜丝丝的就像泡在蜜罐里面一样,也不由的傻笑起来。

绾意见他如此憨态可掬的模样,不禁笑出声来,碧空高挂的艳阳无孔不入的顺着门窗的缝隙播撒着自己的光辉,守在外面的宫女海棠,领着一大群丫鬟,捧着盥洗用品,换洗衣物,从天刚蒙蒙亮就等在这里了。皇上身边的小李子说让她放机灵一下,今儿个早上是个风雨萧条的日子,得把皮绷紧,耳朵放利索点,出了事,她脖子上的这颗脑袋瓜子就要和身体分家了。

她不知道小李子为什么这么说,不就是伺候主子梳洗吗?能出什么事?可是沉下心来,看着那贴着喜字的大门紧闭,安静却沉闷。几经思索,想着虽然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儿,但是小李子公公的话也得放下心上。看着天上的日头越来越辣,想着这里面的两个主子可真能折腾人,起不起倒是说句话,早朝都开始了好一会儿,他们还在睡。

想要上前催催,可是一想到这里面的两个主子,便不由的顿住了脚步,几个新来的宫女受不得日头的灼烧,纷纷有些顶不住,忍不住抱怨起来。

“海棠姐姐,这都什么时辰了,这两位主子怎么还不起啊!”

“闭嘴!”海棠端起资深宫女的架势训斥,“主子的事儿也是你个奴才能干涉的,不想要这颗脑袋了,你可知道这里面的是何人?那可是咱们的祈王殿下!”

小宫女水灵灵的大眼睛闪着盈盈的泪水,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来到宫里这些日子虽然也听说过天下王流云祈羽的传闻,可是她总觉得传闻不见得是真实,就像以前邻居家的王婆总是说她娘家的猪多么有本事,一次能生出几十头小猪,当时只觉佩服,可是亲眼目睹之后,才发现这传言的真实性还真是有待考证。

所以虽然宫女姐姐们都说祈王多么多么恐怖,见到他得绕着走,可是她就是不信,总觉得祈王也是个人,是人不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难不成还能长出个三头六臂不成。这会儿,虽然被海棠姐姐训斥了一番,但是她早晚会证明其实祈王没有他们说的那么恐怖。

转眼间,已经晌午了,而里面的人还是没有起床的意思,海棠也不禁有些急迫起来,眼看这早朝即将过去,这新婚夫妇按理说应该要上朝谢恩的,可是如今这般,倒让她如何是好,误了时辰也是死,得罪祈王也是死,一时间,两相为难,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正当踌躇不定的时候,只见皇上身边的小李子公公一手握着拂尘,一手捏着香帕,不停的擦着汗,火急火燎得朝这边跑来。海棠见他到来,正如久旱逢甘露,死囚遇特赦。急忙迎了上去,哪里知道话还没说,那小李子公公便当头训斥了下来。

“你们还站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去伺候公主和驸马起身,要是误了大事,有你们好受的!”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一道血色流风便如火箭一般穿梭而来,只听得那紧闭的房门之上,砰的一声被打开,众人还没有预料到发生了什么事,又是一道邪风,砰的一声,那门又恢复原来的样子,紧闭着,恍如一切只是幻觉。

海棠瞪大着眼睛,手里捏着丝帕,贝齿微露,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只能将视线投向一旁的小李子,却惊讶的发现平日里趾高气扬的李公公,如今惨白了脸色,早已浑身颤抖得跌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