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下琉璃道,身上黄金衣,有谁知踏的是黄泉路,公主坟,绾意笑,笑的是人凉薄,情虚假。是非成败转头空,君王也罢,平民也罢,到头来,不过是一抔黄土,了却一时挣扎!

耳边是她名义上的大娘——相国夫人,一脸殷勤的打点着示意,迎来送往,笑意盈盈,好似里面嫁的真的是她的女儿。

绾意冷笑,到底是戏剧里面出来的人物,就算爬上的相国夫人的宝座,依旧掩不住天生做戏的性子。

“女儿啊!你何等荣幸能得到皇上的看中,封为公主,可真是为我们萧家争光啊!”

“女儿啊!嫁了人之后,你可要好好遵守三从四德……”

“女儿啊!……”

绾意随意的坐在软榻之上,随手拿着一壶茶,一边似有若无的吹着气儿,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她名义上的大娘唱做俱佳的掩着这一场母女情深的戏码。

“好了!萧夫人,人已经走了,你也呕心够了!”见那些个朝廷命妇一个个离开,绾意也懒得和这人周旋。

“你个低贱的丫头,别以为封了个公主就得意,我女儿还是皇后!敢这么对我说话,你不想活了啊!”相国夫人萧李氏一改之前态度,双手叉腰,一脸恶毒的看着眼前这个死丫头,心道怎么当初那根绣花针没毒死她!

“大娘你是不是在想那根啐了毒的绣花针怎么没将我毒死啊!”像是看透她的心思,绾意轻抿了一口茶,不急不慢的说出令萧李氏胆战心惊的话语。

“什么绣花针?你……你不要诬陷好人!”这个丫头怎么会知道她在绣花针上啐了毒,她不是没中毒吗?难道她发现什么了吗?想到这儿,萧李氏顿时吓的结巴起来。

“是吗?”绾意有些高深莫测的眼神看得萧李氏一阵胆战心惊。

绾意也不追问,一时之间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之中。

穿上那凤冠霞帔,从那片虚假的亲情中决绝的走过,坐上前往栖凤帝都的车撵。按照惯例,在前往流云国之前,她还得前往皇宫,拜见她名义上的皇兄。

就在走出萧家大门的那一刹那,绾意突然低头在萧李氏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随后,头也不回的登上马车。

而萧李氏却在绾意说那一句话的时候,顿时煞白的脸色。随后,不受控制的开始大声哭喊,后来传闻,萧相国夫人不忍女儿远嫁他国,思女成疾,以至于终日疯疯癫癫。

谁也不知道,坐在车撵中的萧绾意,两指之间突然出现一个细不可见的绣花针,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幽蓝的光。

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低头的那一刹那,她不是说了句,“梅香拖我告诉你,井里的水真冷!”然后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将一枚一模一样的绣花针刺入她的后脑之中。

车轮轱辘轱辘的划过,栖凤百姓热情洋溢的笑声,带着讽刺意味的话语一一传入绾意的耳中。

“瞧!那就是萧家的三小姐,咱们皇上御封的安宁公主。”

“哎!可怜这么一个个娇滴滴的小姐就这么被送到流云国,不知道这一生还有命回到栖凤……”

“都是萧家的女儿,命运却大不相同啊!你瞧瞧那萧家大小姐一跃成了栖凤国的皇后,荣宠不衰。再看看这位三小姐,虽说是个公主,可是到了流云国,谁还认你这个半路出家的公主啊!”

“就她还能跟咱们皇后娘娘相比吗?论貌,咱们皇后可是栖凤国第一美人;论才,大家都知道这萧家三小姐不过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白丁美人;更何况,庶出之女能和嫡女相提并论吗?”

……

这些言语在绾意听来,不过成了讽刺。世人愚昧,他可知,他今日的一丝安宁之地,竟是由他们口中不齿的白丁美人牺牲一切换来的。

渐渐地,喧嚣远去。迎亲队伍也停了下来。

“启禀公主,皇宫大内不得驾车,请公主下车!”士兵冷冰冰的说着规矩。

绾意一听,一手撩起大红嫁衣,一手掀开车撵的帷幔,下了马车,径自走向宫门,她的身后跟着一大群陪嫁的丫鬟嬷嬷,低垂着头,井然有序的跟着她的脚步。

头戴凤冠,珠帘遮面,身着一袭绣着彩凤飞翔的织锦红袍,纤腰束起,不盈一握。长长的拖尾铺就在那庄严肃穆的墨黑色大理石上,柔美的弧度随着她前进的动作向前移动,优雅的如九天之外的仙子,高贵的让人不忍亵渎,她就像一幅名家笔下的画卷,浓墨渲染出极致的风华,赋予了惊艳的华光!

这就是萧绾意!

从容而淡定,一步步踏上那条充满了阴谋诡计的和亲之路,亦不卑不亢。

“宣安宁公主萧绾意入宫见驾!”

“宣安宁公主萧绾意入宫见驾!”

“宣安宁公主萧绾意入宫见驾!”

尖细而冷漠的太监一遍遍的高喊着,像是怕她临阵脱逃似的,在这空旷冷漠的皇宫中异常的突兀。

绾意一步步走着,那声音充斥着四面八方,就算是想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也是奢望。前方便是那象征的帝王至上权利的议政大厅。九十九层汉白玉台阶,两边雕刻着百鸟朝凤花纹,台阶中间两条气势逼人的火龙,正张牙舞爪的争夺着那有一个脑袋那么大的血红色火焰红球珠。那火焰血珠似有灵性似的在绾意视线对上它时变得异常透亮。

绾意想那火焰血珠就像是人人趋之如骛的帝王之位,要多少血液的浇灌,这珠才能被滋润的如此透亮,恍惚间绾意似乎能看到那圆润的珠中正不停地流淌着血液。那嗜血的模样俨然是看到猎物时兴奋的目光。

绾意心中一片凄凉,未曾想到自己一个飘渺的孤魂今日竟然成了皇权更替下的牺牲品,拾级而上,透过珠帘的缝隙,看着那人人趋之如骛的权利中央,金碧辉煌原来形容的就是这样的画面,心中只觉一片苍凉,不由长叹一口气。

魂是墨绾意,身却是萧绾意,到底是意难平啊!

踏进那肃穆庄严的龙翔宫,两边大臣林立,看着绾意的神态各异,惊艳有之,嘲弄有之,可惜同情有之……唯一少的就是真心的关怀!

可是绾意的眼里全然没有这些,从踏入龙翔宫的那一刻起,她的眼中就只要那个高坐在金龙椅上,一身明黄黄袍,头戴紫金皇冠的栖凤国新帝战天戈!

冰蓝色的眼眸多情又冷漠,高挺的鼻梁,英挺的眉眼,一脸阴沉肃穆,让人看不出喜怒,腰间一根金色腰带,腿上一双黑色绣着纷繁复杂的金丝花纹靴子,靴后一块鸡蛋大小的佩玉。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迷人的王者气息,那双眼透露着唯我独尊的霸气,让人望之生畏!

绾意想这样的人本该就是踩着一堆堆皑皑白骨成就他帝王之路的霸者,记忆中的温婉柔情不过是假象。

他的身边站着一身凤凰于飞宫装的新进皇后萧绮韵,一如既然的傲慢,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志得意满,看到缓缓走来的萧绾意,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的嫉恨,随后又变成幸灾乐祸的浅笑。

就在对上绾意视线的那一刻,战天戈的心猛然一震,想着被揪住似的。一样的倾城之貌,可是却又感觉不一样。

“民女萧绾意拜见皇上!”绾意微微倾斜身子,施了礼,却并不跪拜。

“大胆民女,见到我皇,竟敢不下跪!”右边一个年轻官员在萧绮韵的一个眼神之下,急忙出列,一脸愤然的怒斥萧绾意。

绾意淡笑不语,她在等,等战天戈开口。

“退下!绾意乃朕之御妹,可免跪!”果然一直盯着绾意的战天戈沉沉的开口。那青年官员见皇上都如此说了,只得退回列中。

“那皇妹就谢过兄长了!”绾意凉凉的开口,声音不轻不重,说出来是谢意,可是听在战天戈耳中却是**裸的讽刺。

“皇妹可是怪罪兄长,让你长途跋涉前往流云国和亲!”到底是帝王了,那帝王的尊严岂容一个小女子践踏。他心中却是对她有愧,只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帝王之路本来便是喋血重重,牺牲她一人,可以换来稳坐帝王之位,他又何乐不从?

“帝王谋略又岂是绾意一个小女子能够左右,若是绾意怪罪,能够得以逃脱这和亲的宿命,那么绾意定当怪罪到底?”字字掷地有声,那份霸气,那份气度,不由得令在场的文武百官都震慑住了。

“你……”战天戈瞪大一双眼,想要问“你是谁?”可惜话到嘴边却被深深咽了回去。

绾意撩开珠帘,显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顿时引起一阵抽气声。

眉若墨画,眼带含唇,明明柔弱的像是风中凌乱的花苞,却硬是要在这一片腐朽衰败中开出绚丽多彩的花朵……

“谁,执我之手,敛我半世癫狂;谁,吻我之眸,遮我半世流离;谁,抚我之面,慰我半世哀伤;谁,携我之心,融我半世冰霜;谁,扶我之肩,驱我一世沉寂。谁,唤我之心,掩我一生凌轹。谁,弃我而去,留我一世独殇;谁,可明我意,使我此生无憾;谁,可助我臂,纵横万载无双;谁,可倾我心,寸土恰似虚弥;谁,可葬吾怆,笑天地虚妄,吾心狂。”

那吟唱字字如刀,破开战天戈早已冰冷麻木的胸膛,注入一种名叫怜惜不舍的情绪,这一切他恍然明白自己错失了怎样的女子。

群臣震撼,这样的女子,倾城的容貌,绝世的才华,慑人的气度,一瞬间笼络不知多少男儿的心。

“罢了!身似浮云心似梦,以我之悲全你江山稳固,足矣!只是,天长地久有时尽,长恨绵绵无绝期,但愿此生,相见无期……”说罢,决然转身,留下一道红的滴血的背影,灼烧了众人的眼。

“君王城下竖降旗,奴在深闺怎得知,晴天劈来公主命,和亲流云为哪般?金戈铁马田中作,一女换得天下平,三十万人齐卸甲,竟无一个是男儿!”

一步一句,将栖凤男儿的尊严践踏在脚下。

战天戈颓然的跌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心中再也放不开一个叫萧绾意的女人,她就像一根刺,扎在他最软弱的地方,让他一生痛彻心扉!

而萧绮韵眼中嫉恨的目光更甚,袖袍下的十指紧握成拳,尖细的指甲死死嵌入肉中,却不知疼。萧绾意就连走了,都要和她作对。既然如此,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谁有没有发现一直默默无声的萧相国此时神色怪异,一脸深沉的盯着绾意离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