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风吹雨打,一夜的餐风露宿,一墙之隔,前方是灯火通明,纸醉金迷的繁华帝都,而他们却只能在这荒郊野地里感受着风雨中消弭的悲伤。低迷的气息笼罩着整个和亲队伍,想来除了绾意身上还有几片干处,其他人就像是刚从湖水中上岸的鸭子,湿漉漉的,好不狼狈。

一场雨浇熄了绾意对未来生活的向往。其实自从知晓自己被选中和亲流云开始,她便不争不抢,不怨不怒,好好的扮演着提线木偶的角色,因为她知道栖凤早已没有了她的容身之处。萧清韵成了皇后,自己还能有怎样的安生日子?倒不如和亲流云,虽说是一个政治牺牲品,但是只要能安全的到达流云,安生的日子还是有的。却不曾想城门被拒,那守城将军能有多大的权力,他们已经表明了身份,仍然被拒之门外,看来流云也不是很欢迎她啊!

一夜未眠,看着那高高的城墙上一双双嘲弄的目光,他们倔强的直立风雨之中,在冰寒刺骨中洗礼污秽的灵魂,澄淀骄躁的气焰。他们不是在惩罚自己,只是要让那云都城内庙堂高坐的看看,什么叫铮铮铁骨,你越是想挫败他们的锐气,他们越是昂首挺胸,嘲弄的看向那些人,到底谁才是小丑!

茂盛的树叶上雨水滴答滴答落下,那嫩绿的色泽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去咬一口,谁能想到昨日还是满面风尘的叶,一夜雨下,风尘尽去,面向世人的是那最纯净的绿,最骄傲的洁!当希望的光辉播散到整个天地间的时候,骄阳骄傲得绽放出积蓄了一夜的光与热,冰冷的水滴在那光芒的照射下折射出道道璀璨,坦然的接受着烈日的光与热,哪怕下一秒将被蒸发,飘散到空气里,也阻止不了水珠对光与热的向往!

碧空澄澈,一夜雨下,还天地本色。绾意有些眩晕的看向头顶的日头,苍白的脸上绽放出一道虚弱的笑意,环顾四周,已有不少行人,他们用着奇怪的眼光打量着一身湿漉的绾意一行。讥笑耳语,他们都全然不在乎,他们的视线只有那将他们拒之门外的厚重城门,墨黑色的纯铁重门在一夜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格外透亮,吱呀的巨响传入耳中,门缓缓开了,那些等待已久的行人半是抱怨着城门开的太晚,让他们等了好久,半是挑起担子,挎着包袱,急匆匆朝着里头跑去,只有他们这一行等得最久的人,文风不动。

“公主!”见绾意只是抿着唇,平静的看着前方人来人往的城门口,丝毫没有想要入城的意思,明远轻声唤着。

“明大人,南将军,回树林,整装待发,秋心,给本宫更衣!”绾意冷着一张脸,声音有些喑哑低迷,却威慑力十足。语毕,一拉缰绳,最后一眼望着那高高的城墙,将那一片斑驳记在心底,率先朝着身后的树林走去。

明远南攻城对视一眼,一声令下,所有人都转身离开,秩序井然,不骄不躁的朝着树林走去。这一举动俨然吸引了城门守将的注意。

“快,通知宫里面的人,和亲队伍过城不入,朝回走了!”昨日那守城之将急忙打发着士兵前往宫里。自己一脸忧色的看着那渐行渐远的队伍。

云都城外的小树林中,经过昨夜的大火愣是烧了大半,光秃秃的枝桠在雨水的拍打下,显得格外的萧条,众人都换上干爽的衣物,精神抖擞的立在一旁。南攻城和明远也是各自换上的朝服,钢铁铸造的铠甲穿在南攻城健硕的身体上显得威风凛凛,雄姿英发,腰间配着那无血不欢的宝剑,黝黑的大手紧紧握着剑柄,脸色深沉,一言不发的站在那巨大的白幕背后,看着百幕上倒映出来的纤弱身躯,心中百感交集。

终于白幕一点一滴从眼前落下,对上的是一身红妆的绾意,大红的嫁衣上那展翅欲飞的凤凰扑腾着健美有力的翅膀,纤腰束起,不盈一握,金光闪闪的凤头钗斜斜的插入那水墨浸染的青丝,凤冠上的珠帘被轻轻撩起,那珠圆玉润的翠珠晶亮亮的,饱满充实,一看就知道价值连城。衬得那冰肌雪骨更是明艳照人。

长长的拖尾被两个宫女轻轻的托起,莲步轻移,盛装打扮之下,高贵的就该是那九天之上翱翔的火凤,那气度,那风华,让人不忍亵渎。绾意挺直着腰身,走向早已准备好的车撵,八匹骏马在士兵的牵扯下,安分的拖着车撵,撩开粉色丝织薄纱,绾意旁若无人的端坐在秀榻之上,合起纱幔,将那一片惊艳痴迷都隔绝。

“南将军何在?”清凌凌若水波流淌山间的声音从帷幔中传出。

“属下在!”南攻城单膝跪于地上,这一刻她是主,他是臣。两人相对而坐的日子早已随着那纷飞的岁月流逝。

“竖我栖凤大旗!”

“属下遵命!”

“明大人何在?”

“老臣在此!”

“递我栖凤国书!”

“老臣遵命!”

“诸将听命,大军整装待发,操起兵戈,扬起大旗,扬我栖凤国威!”

“属下领命!”众人都被那浑然天成的君王霸气所震慑,齐刷刷的跪在地面,大呼“公主千岁!”

绾意透过纱幔,满意的看着气势蓬勃的士兵,满腔热血都被激发起来了。眯着一双眼,眼神复杂的看着那巍峨的一国之都。

城墙上那守城将军焦急的来回走动,忽然听到来人的脚步声。急忙问道:“可见到太子殿下?”

“启禀将军,属下前往朝阳宫,里面的侍从说太子殿下已经上朝去了!”

“下去下去!”守城将军气急败坏的连挥着手,心中一片焦急,皇上先前就有旨,让他们这些天多留神些,想那栖凤和亲队伍就快到了,一定要好生款待,若是知道他昨夜如此怠慢栖凤和亲队伍,居然将他们拒之门外,他就是有十几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这时,只见那稀疏的丛林中突然竖起几十杆旗帜,那如血浸染的赤色娟织秀布上那一只振翅欲飞得金色凤凰灼灼生辉,折煞了他的眼。守城之将顿时心如死灰,天啊!他都是做了什么!

昨夜因着天黑,不敢确定那是否是和亲队伍,本打算上报,却在那是太子殿下突然巡视回宫。让他不必上报夜黑风高的,栖凤国怎么会连夜入城。自己想想也是,便将他们拒之门外。却哪里知道这些人竟然在风雨中待了一夜,而且早晨开城门的时候,不进反而朝回走。顿时感觉到自己可能闯下大祸,想着自己是在太子殿下的交代下,才未上报的,便差人去请示太子,哪里知道却扑了个空。

而如今旗帜飞扬,城门口的喧嚣声拉回了他游离的思绪,赶紧派人快马加鞭向皇上汇报,擦了满头的汗渍,希望为时未晚。

“报!”宫门外,一声高亢的声音突然想起,在流云朝堂上卷起一场风雨。

巍峨耸立,金碧辉煌的朝堂上,高高在坐的流云帝,一身明黄,龙腾虎跃的锦绣黄袍,威风凛凛的龙形桂冠中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翡翠明珠熠熠生辉。听得那马蹄腾飞,三步一报的高呼,立即传那人进来。

“启禀皇上,守城将军派人来报,城外十厘树林之中,扬起栖凤国大旗,疑似栖凤和亲队伍!”突来的话语就像是石子落入无波的水面,顿时卷起阵阵涟漪。

堂上的流云帝一听,面上大喜,不顾年迈的身体,拍案而起,大笑道:“有朋友自远方来啊!太子你立刻带人去迎接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