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一场风雨过后,碧空血洗,满城萧条,草木枯荣,城池惨白,人人闭户自卫,家家忧心重重。断盟台,断肠人,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晚风吹,灰尘扬,多少爱恨,都化作烟尘。

苍天负,宁成魔,手执雪吟剑,身着染血衣,妖瞳血眸,银丝乱舞,天地为之变色,万物为之悲鸣,当空起,雷声滚滚,卷千重泪,挽歌声响,伊人不在,血染霜林醉。

流云祈羽挥剑成魔,绾意扑身相迎,希望能唤醒他的人性,无奈力量微小,竟然连流云祈羽的身都近不了,浓烈的剑罡之气犹如鬼斧一般,割破她的衣衫,阻挡她的步伐。绾意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

南攻城扶住她的身躯,面色冷凝,双臂紧紧的箍住绾意的肩膀,沉声喝道:“不要去,他已经失去理智了!”

“放开!”

绾意转身看着他,她的眼神执着,他的手渐渐松开,身形闪动,挡在绾意身前,凝神御气,不过受伤的身体为绾意开辟一条道路。

绾意感激的看了南攻城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而后决然的转身,朝着那祭台中央挥剑乱舞的男人,那是她眼里唯一的方向,人世匆匆,银发血瞳,亦如水波中央初相逢,他的眸中凝着纯真与懵懂,当身体的被刺穿的那一刻,有过惊慌,有过无措,却不曾悔恨……

而后险滩惊见他倾城绝色,生死徘徊之间,他的怀抱温暖如春……

洗尘宴上,他邪肆妖娆,一而再戏弄她,她懊恼失望……

点滴记忆汇聚成生命的河流,而她的生命因为有他而精彩,相爱容易,相守难,他的过去她承载不起,他的现在她被拒之门外,她曾信誓旦旦许他此生,他却将她抛却,她随着北定中原远走北定,他坐镇金銮执掌朝纲,她被逼跳城自救,他却抛却荣华,孤身辗转沙漠……

她从不曾怪罪他选择凤云裳,因为他知道这并非爱与不爱的选择,而是他以这样的方式保护她,逼她离开。她口出恶言,转身而走,却终敌不过对她的担忧!

“魔鬼!魔鬼!救命啊!”

那本来守在石阶之上的士兵惊恐的看着天地变幻,宛若混沌初开,狂风呼啸,天地万物宛若蜉蝣,皆备卷至风暴之中,他们惊恐的想要逃离,却敌不过狂风的侵袭,风卷残云,他们的身子像是风雨中的枯叶,无助的被卷入高空之中,嘶吼声鸣,汇聚成煞。

流云笙歌面染黑墨,再不复先前的轻松笑谈,紧紧的扣住祭台的石柱,阻挡这强烈的风势,只是那不断向前移动的身躯显示着他的力不从心,耳边尽是嘶鸣吼叫,眼中却只有那暴风中央疯狂呼号的血色身影,满目血染,一条一条的血痕顺接着,白如青瓷的面容沾染嗜血的光芒,眉眼之间,那枚晶亮的银簪寒色四射,看的流云笙歌心神俱丧。

魔神降世,天下必乱,江山血染,万里荒芜!

难道这广袤的天地,富庶安详的百姓当真逃不过这一劫难吗?想到这儿,流云笙歌难以沉痛之色。正当他绝望之际,萧绾意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眸光骤亮,希望之色染上眉眼,这个女子本身便是一个变数,或许她能够阻止这一场腥风血雨!

“快去阻止他,他快要成魔了!”

说话间,雷鸣电闪,劈在绾意的面前,流云笙歌看的焦急,却无计可施,只能将希望寄在绾意身上。

“一定要在太阳被血月代替之前,拔下他眉眼间的银簪,阻挡雪吟剑与上古魔神之间的联系!”流云笙歌见绾意被阻挡在一丈之外,寸步难行,一咬牙,索性松开手中的石柱,施展内力阻挡飓风侵袭,快步移向绾意。

绾意面上平静如波,眼底却蕴含着波涛汹涌,看了一眼身旁的流云笙歌,思索他话里的准确性,当机立断命令道:“助我接近他!”

流云笙歌在她冷静执着的目光下,慢慢平复下焦躁的心,施展千斤坠,稳住自己的身躯,而后卷残云,吸风暴,化彼之力,为我所用,平和之态骤生,双掌托起绾意的身躯,绾意顿时感到一股暖流汇聚全身,然后一个冲力,整个人化作一柄刀,劈风斩雨,落于地面,离流云祈羽仅七步之遥。

无奈流云祈羽周身的气势太过强烈,虽然他就在绾意触手可及的地方,但是周身却像是有金钟罩体一般,绾意根本进不了他的身,绾意急的冷汗涔涔,汗水几乎要把身上的棉衣汗湿。

流云笙歌处在风暴之中,自顾不暇,根本帮不上忙,绾意只能靠自己,此时血光大盛,天空竟然出现日月同辉的奇异画面,日光黯淡,血月**-靡,日月相接,恍惚间,那血月竟然化作邪灵,欲要将太阳吞噬。

绾意知道大事不妙,只能拼命的唤着流云祈羽的名,声声催人泪下,声声缠绵悱恻。只可惜七步之遥,她和流云祈羽似在两个世界,他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看不到她眸中的深情,体会不到她心底的担忧。

绝望之际,一道白色流光于一片混沌中乍现,定眼一看,竟然是失踪多日的团子,圆圆的身子明显的消瘦下来,满身雪白细毛凝结在一起,不断有水滴滴下,一双黑玉珠子闪上了迷蒙的血色,绾意大喝一声:“团子!”它却恍若未闻,直直的朝着流云祈羽撞去,经过它锲而不舍的努力,那坚不可摧的真气罩竟然出现了缺口,绾意眼一横,紧随着团子,冲破了阻碍,直直朝着流云祈羽的怀中奔去。

香唇献上,媚态横生,她犹如精灵蛇一般,缠在他的身上,吸取他的呼吸,双手穿过他的银发,回旋,辗转,缠绵,唇齿相依。

狂躁中的流云祈羽突然安静了下来,血眸中一片茫然,不解的看着怀中的小女人,绾意冲着他一呵气,香唇移到他的耳边,轻声呢喃一句,感觉到流云祈羽瞬间僵硬的身躯,绾意趁胜追击,香腮小舌一点点舔去他面颊上的血痕,最后覆在流血的眉间,徘徊不前。

突然,绾意眼下一沉,贝齿轻咬,猛的用力,生生将那银簪咬出,血流喷涌而出,绾意启唇相接,堵住那血色泉眼,纤细的喉结不停地融通着,品位着血液交融的味道。

流云祈羽在银簪拔出的刹那,意识忽而清明下来,闻着身前熟悉的气息,感受着眉眼间温暖的娇躯,握剑的手微微松开,紧紧的覆在那温暖的所在。雪吟剑失了流云祈羽的支撑,渐渐断了与血月的联系,哐当一声如废铁一般落在地面上。

黑暗尽去,迷雾散尽,天地间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随着一声声扑通扑通的声响,被卷入风暴中的士兵们满面惊恐的丢在地上,奋力的喘息着,感受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流云笙歌眼神复杂的看着祭台中央两相依偎的男女,南攻城的眼里则半是苦涩,半是兴味。一切似乎都像是刚刚结束,一切又何尝不是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