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姗,上车吧,他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郑浩楠把诺奇交给一旁的梁小雅,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妻子,他口中的“他”当然指的是陆伟明。

叶紫姗停住了步子,她没有挣扎,而是乖乖地依在心爱人的臂弯,抬首,溢满泪水的眸子奋力的睁圆:“浩楠,告诉我,我父母是怎么死的?”

这个男人一定知道,她要他亲口告诉自己……

“那里来的疯女人,大过年的,晦气!还愣着干嘛,来人,把她给我赶出去!”

郑健雄不知何时来到了院子,冲着那些被这惊天之事所震惊的佣人怒喊。

那个中年妇女很快就被佣人们轰了出去,她骂骂咧咧,貌似很不甘心,而郑健雄随即命老梁拿了一张支票,让去封住那女人的口。

即使那个女人不再讲了,这个在郑家不算秘密的秘密,更加的公开了,那就是:老爷子的大义子为了自己的儿子以后接管郑家家业,狠心的杀了老爷子的亲儿子,而老爷子仁慈,念在养育一场的份上,找了个外人顶罪。今日,人家妻子找上门了,老爷子仁慈,又一张支票将那人的嘴给堵了。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老爷子也算承认了,当年自己亲儿子的死,是义子陆伟明一时之糊涂造成的。死者不能复生,而生者已经彻底悔悟,手心手背都是肉,

就放他一条生路……

郑浩楠的沉默给了叶紫姗最残酷的答案,那么说,那个妇女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自己父母当年发生的车祸,是郑浩楠的父亲,精心所策划的……

“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精神恍惚,目光涣散的叶紫姗独躺在卧室的床榻上,轻声道。

她提了好久才提起了这口气,说出了这句话……

老天为什么这么喜欢捉弄自己!自己前世到底做错了什么!

自己嫁给了杀死亲生父母的凶手的儿子,而且还很爱很爱那个男人,这是多么的可笑……

自己无时无刻的,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去讨仇人的欢心,并亲切的叫他们爸爸、妈妈,这让死去的父母何以瞑目……

这和认贼作父又有何不同!

难怪陆伟明和何小琴一直不愿认自己这个儿媳,难怪他们见到自己,是那么的小心翼翼,躲躲闪闪,他们这是自责,内疚,还是在逃避……

郑浩楠,你既然知道事情的真相,为什么还要诱我步入深渊,让我深陷泥潭,不能自拔……

她叶紫姗到底做错了什么……

两行滚烫的泪水在叶紫姗闭眼的那一刹那成行滑落……

郑浩楠坐在沙发上,香烟一根接着一根,好似只有尼古丁才可以平息他心中的狂乱。

在他知道叶紫

姗是郑雨儿的时候,他本想隐藏这个秘密,直到他们白发苍苍,携手共赴天堂之日。

然而,一系列精密的谋杀,导致他不得不揭开紫姗的身份,让那些想要紫姗性命的人偃旗息鼓,断了念头。

他爱郑雨儿,更爱的是叶紫姗,对郑雨儿,是儿时的牵恋,对叶紫姗,是噬骨之爱……

他的生命不能没有叶紫姗,他自私的隐瞒了这一切……

他已经在暗地里旁敲侧击的警告了所有的知情人,但,不知那个不怕死的,敢向他挑衅,他绝不认为,那个妇女的出现是偶然……

但此刻,面对叶紫姗,郑浩楠无话可说,他没有解释的资格……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陪在她身边,她已经频临崩溃,他不能离开她……

“求你了,出去……”

头脑胀痛的叶紫姗,哭求着。

她不想看到他,看到他,她就充满了深深的罪恶感,那是对父母的羞辱,是不孝……

“紫姗~”

郑浩楠痛心的俊颜上,想说些什么……

终,不知说什么好……

“出去……出去……”

叶紫姗声嘶力竭地喊道,他的存在,对她来讲,就是窒息,就是讽刺!

生意场上运筹帷幄、叱咤风云,掌握他人生死的皇冠总裁郑浩楠,何时受过这样的“待遇”,但

在面对心爱人的怒斥时,他瞳仁紧缩,眉心紧皱,默默的离开了……

如果他的离开能让紫姗好受,那么他会永远的不出现在她面前。

“照顾好夫人。”

出门时,郑浩楠对梁小雅交待道。

简单的一句话,好像是生离死别前的嘱托。

望着总裁深邃眼底的忧伤、绝望,梁小雅难受的哭了。

伺候了总裁这么多年,总裁从没有被击垮过,也从未放弃过,他总是自信、狂傲、霸气、高高在上……

这是第一次,痛苦、绝望,仿若死神悄然来到……

“爷爷,我不回新加坡了,留在上海,紫姗状况很不好。”郑浩楠淡然道。

也许是他抽了很多烟,烟味太重,郑老爷子听完郑浩楠的话,开始咳了起来,而且咳的越来越重。

郑浩楠的心莫名一抖,走了过去,轻轻地垂着他老人家的背,好让他舒服一点。

洁白的手绢上,一口暗黄色黏稠的浓痰,深红色的血丝是那么的清晰……

“爷爷?”

郑浩楠吃惊地低吼一声。

他做事向来有分寸,理智,很少冲动。

看着爷爷面色淡然,他一定早知道自己的身体,只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因此,郑浩楠并没有大吼。

“也许,这是我最后一年祭拜祖先了,也是最后和你们吃

一顿团圆饭,爷爷希望你能陪着。”

郑健雄从容淡定地说道,好像早已将生死看开。

“孟医生怎么讲?”

郑浩楠沉着脸问道,他似乎一点也不相信,这位精神矍铄,鹤发红颜,双眼时刻含着精光的老人,会被病魔所击倒。

“肺癌,晚期。”风轻云淡,很是随意,好似说的是别人。

听到这里,郑浩楠转身欲离去,他要去告诉紫姗,毕竟,在这个世上,只有紫姗身上流的有这个人的血。

“不要告诉雨儿,她现在的身体可能经受不住这件事。”

郑健雄的话,不无道理。

虽说郑浩楠不是郑健雄的亲孙子,可自从八岁那年直接改姓郑后,爷爷对他严加管教,堪比父亲对儿子的期望,当然,爷爷对他的疼爱更是有目共睹。

“最后一顿团圆饭”是那么的凄凉,此时,郑浩楠的眼里,郑健雄不在是面善心狠,不可一世的郑家统领,而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在生命即将终结时,期盼儿孙都能承欢膝下。

“好,我不告诉她。但和您的团圆饭,不能没有她。”

这也许是他现在唯一能为紫姗和爷爷所作的。

“不用了,你带着诺奇就可以了,雨儿那丫头,现在身体受不了这么多折腾,和你父母同桌用餐,会要了她的命。等时间久了,她会

想通的。”

郑健雄不紧不慢道。

这是长辈对晚辈的考虑,这是爷爷对孙女的关爱,郑浩楠心中也很清楚,他的存在,已经足以让紫姗寝食难安,更何况陆伟明和何小琴……

郑浩楠带着诺奇陪同郑健雄一行回新加坡的路上,而此时不知在何处,光线灰暗的小屋子里,一个中年男子背光而坐,让人看不清他的面目。

“这是五百万,那个女的,不能看到明天的日出。”

“那她的儿子呢?”

“同样”

“……”

所有的人都走了,五万平方米的雅园,只剩下了叶紫姗和梁小雅两个人。

即使是冬天,这里也是葱葱郁郁,恰到好处的地理位置,避开了过于寒冷的气流,在荷花池的周边,除了深绿的草坪外,竟有一朵两朵小野花在奔放。

它们不甘于冬的寂寞,拼命的迎着阳光,伸开那瘦小的花瓣,展示它们的妩媚……

“紫姗姐,年前,这老天就像得了前列腺似的,尿频,天天淅淅沥沥的,真够烦人的。可这刚过年,天就好了,艳阳高照,你瞧,荷花池旁,还有几朵浅黄色的小花呢。”

梁小雅拉开卧室厚重的窗帘,絮絮叨叨,她尽量用着欢快的语调,但愿能够感染她的紫姗姐,让她的心情好起来。

叶紫姗半躺在床榻上,自然

的咖啡色发丝凌乱的披散在肩的两侧,目光涣散,没了聚焦。

昨夜,她一宿未眠。

刺眼的阳光不偏不倚地散落在她的眸子上,她下意识地眯起来眼,只觉眼睛一顿生疼,眼前一片白茫茫……

“紫姗姐,你想吃什么,辣子鸡?麻辣香锅?或者是干瘪豆角?”

小雅知道叶紫姗口重,不过她为了迎合郑家老老少少,只能委屈了她的味觉系统。

然,梁小雅的话如同一颗石子扔进了大海,连一点涟漪都未荡起……

此时,叶紫姗的脑袋进入了一片混沌状态,她还没有想到自己该怎么办?

昨夜,她想过,要将陆伟明告上法庭,一命抵两命,还她父母一个公道!

昨夜,她想过,自己自此结束性命,在阴曹地府向父母求原谅……

昨夜,她想过,永远的离开这里,忘掉这里的一切,就当这只是一场梦……

昨夜,她想过,诺奇,她和那个男人的结晶,是否要留在自己的身边……

不,她不能没有诺奇,诺奇一定要和自己在一起!

可是,诺奇的身体里,留着陆伟明的血,孩子的爷爷杀死了孩子的外公?

她试图想着,去原谅陆伟明,原谅自己所爱的人的父亲,可是她做不到,做不到!

她傻傻的倚在床头上,把自己蜷缩在一个

死胡同里,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小雅无奈,她已经尽力了,撅嘴坐在床边,拉着叶紫姗的手。

好凉,凉的刺骨……

她轻柔地揉搓着,希望通过加快血液的流通来增加叶紫姗身体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