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锦绣楼门口停下,小葫芦把玉珏扶下车,只是在门口站了片刻,玉珏看到路过的百姓和进出的客人都盯着她窃窃私语。

玉珏以为自己多心不加理会,神情淡然地走进锦绣楼大堂,结果正在进餐的客人纷纷停筷望着她,玉珏这次可以肯定不是自己多心。

“小葫芦,我脸上有脏东西,还是发髻乱了怎么着?”莫不是她今天这身打扮太怪异?

“小姐,是大家都看呆了吧。”小葫芦站在自家小姐身边,与有荣焉。大小姐不打扮就是一个清丽佳人,稍加妆扮那就成了个现世天仙了。

锦绣楼的曾掌柜纵是见多识广,也为突然出现的殷玉珏惊叹不已。他锦绣楼何其有幸,今天既有醉春楼的花魁绮蕊姑娘来到,又来了这么一个不知名的天仙美人造访。美貌绝不输绮蕊,气质更显高贵,淡然的脸上还另有一种冷冽之美。

曾掌柜连忙迎上去,“这位姑娘,请问可有预定?”

“曾掌柜,你不认得我?我可是昨天才来过的。”玉珏不知道该佩服小葫芦变脸的手艺,还是该检讨自己以前的不加修饰,才隔一天就让人认不出来。

“姑娘你……”曾掌柜听着声音倒是觉得挺熟悉的,昨天来过的客人中,富家小姐也就那么一位,他冒昧地再仔细瞧瞧,恍然大呼:“原来是殷家大小姐,怪我眼拙,一时真认不出来。”

众多食客本来就在猜测这位美人的身份,听到曾掌柜的话,才知道殷玉珏的身份,原来是殷家大小姐,不过大家同时也很疑惑,殷家大小姐正在待嫁闺中,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来抛头露面,实在是有违常理。

大家更好奇地看着玉珏。

玉珏随眼望去,看到大堂已是满座,唯独大堂正中间空出一桌席位,甚是奇怪。

“曾掌柜,二楼可有包间?”玉珏实在不想再在大堂里被人像看戏似的盯着。

“殷大小姐,真不好意思,二楼全被杨大人包下了,今天他要在这里宴请朝廷来巡查地方政绩的钦差。”

殷玉珏听着一愣,“是苏州刺史杨大人?”

“是呀,殷大小姐,实在不好意思,今天因为醉春楼的绮蕊姑娘在这定了位,大家为了一睹她的风姿都坐满了,殷大小姐没有预约的话,恐怕就……”曾掌柜也很为难。

“中间那空位就是绮蕊姑娘的?”

“是的。”

“曾掌柜,你忙去吧,我正是和绮蕊姑娘有约。”玉珏有点明白绮蕊要做什么了,看来今天锦绣楼会是苏州最热闹的地方了,她有幸参与,何乐不为,玉珏从容淡定地往那边走去,坐下来等着好戏开场。

看客到齐,就等着主角露脸了,玉珏饶有兴致地品着一壶好茶,打算今天就豁出去,能达到预期目的,过程莫名其妙一些,也在所不辞。千万别辜负绮蕊一番成全的心意才好。

殷玉珏往那一坐,大堂众人更加一头雾水,议论声一片:

“殷家大小姐怎么认识绮蕊姑娘?一个大家闺秀,一个风尘女子,怎么也不可能呀!!”

“不是说绮蕊姑娘今天要在这公布她的心上人吗?怎么会是跟殷家大小姐有约?”

其实绮蕊已经几天闭门谢客,还放出话来说有了心上人,谢绝了好几个为她赎身的公子,大家对她神秘的心上人好奇不已,难得她肯开口公布,还透出口风今天要和心上人在锦绣楼有约,大家怎么会错过这绝佳好机会,当然早早就来占了位置,等着看清夺得绮蕊芳心的人是何等人材。

殷玉珏不知道其中这个缘由,以为大家只是为了看绮蕊才来的,刚才又听曾掌柜说杨大人也在这包下二楼。玉珏就在心里暗想,绮蕊可能是想在杨大人和苏州百姓面前公开两人的友情,让杨大人有失脸面之余退婚。

毕竟一个刺史的儿媳妇和风尘女子互有往来确实是不妥之事,杨大人一向注重礼数不见得能容忍她,何况今天是他宴请朝中大臣的重要场合,恐怕更伤不起这个面子。

玉珏忍不住露出微笑,绮蕊这招虽然损了点,但是比起把退婚的希望寄托在那个懦弱的杨公子身上确实更有效,绮蕊果然没让她失望,是个值得托付的好友。

“哎呦,你咋来这么早呀,想我想得迫不及待了吧。”绮蕊娇滴滴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把大家的目光都引了过去。

殷玉珏礼貌地站起来迎接她。

只见她笑如春风,娇艳如桃色,身姿款款,步如轻燕朝着玉珏飞奔而去——投、怀、送、抱。

殷玉珏整个人僵在那里,凭她再冷静,也搞不清楚绮蕊的意外之举,为表亲密也不至于这样吧。大庭广众之下,有个美人赖在自己怀里,如果自己是个男人就该庆幸艳福不浅。

玉珏刚想推开绮蕊,就听到她在耳边轻声说:“你不是想退婚吗,那就乖乖陪我演一场好戏呗。”

玉珏无奈,只好任她抱着,双手不知该往哪放。

“时辰算得刚刚好,好戏要上场了。”

绮蕊说完,嘴角露出诡异一笑,接着往玉珏唇上亲去。

玉珏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这下毫不犹豫地推开了绮蕊,绮蕊跺跺脚,娇嗔道:“冤家,我都不怕了,你还害羞什么?”然后假装生气地坐下。

绮蕊一坐下,玉珏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杨大人等人,看样子他们刚进门,就目睹了这一幕。

难道绮蕊说的时辰刚刚好就是为了特地要让杨大人看的?

玉珏看了绮蕊一眼,看到她点点头,才终于明白绮蕊的诡计。不过,这也太猛了点。

杨大人本来看到有两个女子当众亲吻就十分震撼,在他管辖之下的苏州城竟然会发生这种惊世骇俗的事简直不可思议。

等她们一分开,杨大人瞪大了眼睛,觉得其中一女子有点眼熟。

正好这时殷玉珏向他走过来行礼:“杨伯父,这么巧,玉珏给你请安了。”

杨大人不可置信后退一步,他绝对没想到做出这等丑事的人居然是自己快要过门的儿媳妇。

钦差大臣看了一场闹剧,见到殷玉珏跟杨大人打招呼,好奇地问:“杨大人,你认识这位姑娘?”

“这,这,她……”杨大人不知如何作答。

随从的人多嘴地回了一句,“这是我家公子的未婚妻。”

钦差震惊不已,“什么?杨大人,这是怎么回事?你的儿媳不是大家闺秀?”

杨大人马上接话:“不,不,实在是个误会,我和殷家早已解除婚约,实在是这殷家小姐太不像话,大人今天也看到了,我们杨家是书香门第,怎么会和这等不知礼数的人家联婚。”

说着,杨大人把钦差大臣往楼上请,还回头瞪了玉珏一眼。

殷玉珏对杨大人贬低殷家的说法不悦,不过听到他为了挽回脸面而说出退婚,今天的目的算是达到了,也不枉她今日被绮蕊轻薄一番。

玉珏不理会大堂仍处于震惊状态下的众多看客,若无其事地坐回原先的位置,点了一壶酒,举起杯向绮蕊道谢:“不管怎么样,谢谢了。”

“不客气,我的目的也达成了。”绮蕊举杯一饮而尽。

两个女子相视而笑,全然不把两人引起的轰动当一回事。

很快,殷家大小姐和花魁绮蕊当众亲吻,就成了苏州最火热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