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这些天气候异常地晴朗,秋日薄云,山河清目。

玉清存却意绪阑珊,怀轩楼上独自握醉。

六七天了,自那晚偶遇沈放,而他落荒逃去,居然再不见沈放的影踪。这些天玉清存凭着印象,在当晚遇见沈放的路段一家客栈一家客栈地寻访,却终是不得。这沈放似乎是从此消失了。

玉清存不知道自己为何对他挂念如此,许是常年蜗居京都,所见皆热衷钻营之辈,而这沈放则出奇地散淡,浑身上下通是不着一丝俗气。更何况清歌啸怀,幽曲多思,这沈放显然是一矫然不群者。

玉清存默默地给自己斟酒,这楼里楼外众生熙攘,皆为他视若无睹。他心里懊恼不已。那晚居然就那么从沈放身旁走掉,沈放会做何想?这一错肩,来日杳杳,只怕再无重逢之时。而君成,怎能对他说出那番话来?这可真是贻害不浅……

这几日君成对他也曾有所召见,却均被他借故推脱,君成倒也不逼迫。只他自个儿每逢深夜,念及总是不知所措。他对君成,着实从未那般想法过。

这倒好,玉清存的唇角浮现一丝嘲讽,原本自己已然想通,打算此后略尽绵薄,以酬君成这几年照拂之意,更令自己满腹才华也落个出处,谁想发生这等事。玉清存想不出今后该如何面对君成。看来此生却是无望施展抱负了,玉清存暗暗摇头轻叹,这造化竟是弄人如此。

这边玉清存一筹莫展,那边却听楼下众人正在乐道着什么。

“芳雅居……那林芷君……好一个妙人……清倌儿……”

“那琴师……据说也是个极貌美的……玉大人……”

耳畔飘过一些零星之语,玉清存听到自己的名字,也并不怎么在意。

“自然是玉大人更为美貌!”忽一人突做高声。玉清存闪眼望去,只见一人,神情忿忿,正拍桌立起,激动地瞪着另一人。两人皆文士打扮。

“还玉大人么,没见皇上已然下旨,同意他闲散在家?至于方子斐,琴曲高妙,人物风流,我看决不在玉清存之下。”但听另一人闲闲说道。

这时几个邻桌就有人也出声附和起来:“确实确实,我可是亲耳听过方子斐弹琴,不同凡响啊。”

却也有不同意的:“当年玉清存,曲意高华,今上更是曾誉为天下第一才子,也是难得一见的风流。其人更是貌若潘安。”

竟一时讨论不休起来。

玉清存微微一哂,也不为怪。倒是方子斐,真如众人口中所言,也可寻访一二。

想到此,玉清存唤来小二,轻声命他将胡掌柜请来。

怀轩楼是他邀醉之时的常来之所。此地专出一种美酒,名曰珍珠红,乃是以葡萄汁酿成,佐以玫瑰花浆,不知哪里来的秘方特别调制而成,更浸以新生竹干,贮之经年。其色泽银红,入口香醇,清冽宜人,端是京都闻名遐迩的独家制作,一众文人趋之若骛,玉清存也是十分地爱好。而那掌柜老胡稍通风雅,对玉清存推崇备至,两人自是甚为熟悉。

胡掌柜身材微胖,一双眼透着生意人特有的精明,却气度沉着,倒是一个不可小觑的人物。但见他笑如春风地走上楼来。

“玉大——”两字甫出口,胡掌柜却微微一顿,转笑道:“玉公子,久不见了,胡某甚是想念。”说着于玉清存对面坐了下来,“不知公子唤胡某来所为何事?”

玉清存微笑道:“清存想向胡兄打听一人——方子斐。”

胡掌柜稍稍一愣,随即哈哈笑道:“方子斐,是啊是啊,我看此人值得公子结识。”

“哦?正要听个端详。”这胡掌柜也算识人无数,看来这个方子斐有点意思。

“芳雅居前些时日来了个叫林芷君的清倌儿,清丽无双,更难得的是颇有才艺,诗词曲赋,皆有涉猎,不几日便已声名大振。鸨儿如获至宝,更着意栽培,这不四五日前又招了个琴师,也即方子斐,此人琴艺高超,那鸨儿因重金请来,使悉心调教林芷君。虽不过三五日,闻者皆道林芷君琴艺大长,方子斐更是传为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