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炭火温暖,各色花儿应景而开,坐久了,热热的气息混着百合的甜香将人笼罩于其中,倒有些慵懒倦怠的感觉。

我斜倚在榻上,闲闲地喝着茶盏里的新茶。

良久,她才抬眸,略显空洞的眼神茫然望向她右前方的墙角处盛开的大朵的金丝菊,那灿烂的金黄۰色愈发映得她的面色苍白如雪,低低的声音似从喉间挤出來:“因为,父亲想将我许配给松泰殿下……”

我搁下茶盏,淡然扫过纳兰思思瞬间微微涨红的面庞,心下不免叹气,这个纳兰思思,到底是沒有经历过大风大浪,面上掩不住心里所想。

“本宫何以能帮上纳兰思思小姐!”我淡淡问道。

纳兰思思眼神倏地一亮,掩饰不住渴望和热切让她的脸上现出淡淡的红晕,眸中细碎的光亮宛如天上的星星般耀眼,微微有些颤抖的声音里透着执着和坚定:“王妃,我与车吉安情投意合,此生若不是他,我情愿一生不嫁!”

……

想起纳兰思思的托付,我唯有暗暗摇头。

看看外面的天色,原先的晴天又有些阴沉下來,风吹着雕花长窗上的春芽黄绡纱,沙沙作响。

几日來陪伴乌洛晚眠早起,偶尔会帮他看折子,甚是困倦,随即躺在美人榻上微阖眼准备小憩一会。

芬姚看我如此困倦,端了一碗安神汤给我,轻声道:“王妃先喝一碗再睡吧!奴婢再给你揉揉!”

安神汤清凉的淡淡薄荷味让我昏沉的头脑清醒了不少,芬姚用指腹轻轻按着我的太阳穴,我便在这片刻的安逸中渐渐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醒來便是暮色沉沉,朦胧中看见窗前负手而立的身影,正面向夕阳西沉的方向静静出神。

微侧过的身子正好面向我的睡枕,刚好可以看到他的面庞,透过长窗的最后一丝光亮,他的侧身宛如一幅剪影,坚毅的线条,挺括的朝服,微翘的唇角透着淡淡的柔和。

鲜少见乌洛如此沉静的姿态,只是在其批阅奏折凝神沉思的时候见过几次而已,一时竟有些看痴。

乌洛似有灵犀般蓦地转过头,低沉的声线里透着浓浓的暖意:“醒了!”

我微一怔,随即起身,笑道:“王爷怎么今儿回得这么早,臣妾这就让其备膳……”

说话间乌洛已走过來,按住我要起來的身子,顺势在榻边上坐下:“你这一觉睡了得有两个时辰,看來是乏了……”

“两个时辰!”我惊呼一下:“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酉时了……”乌洛笑笑:“看來是本王的王妃白日补足觉,今晚又能够陪本王一个通宵了……”

以往乌洛白日上朝,晚上看折子通常要到子夜,我见其辛苦,通常会陪在他身边,偶尔帮他研研墨,整理一下折子,或是他累了,便由他口述,我执笔写,不知不觉便是半夜,乌洛仿佛是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晚上睡得再晚,白天亦是神清气爽,丝毫不见倦意,我却不能熬夜,陪了乌洛大半个月,我便每日白天等乌洛上朝去,再在寝宫里睡上几个时辰,如此亦能缓解一下疲劳。

想必乌洛本意是如此,但此时暖暖沉香里,两人面面相对,怎么听都觉暧昧,面对乌洛的灼灼目光,不禁面色一红,拢一下脑后松松的发髻,岔开话題笑道:“今天一早,臣妾便听到院里的枝头上喜鹊叫,想不到王爷上朝之后,家里竟真有稀客到來!”

芬姚早已在浴桶里撒满花瓣,炭火烧得极旺,蒸气氤氲里,我边微阖目享受这难得的静谧,边思索着如何向乌洛说纳兰思思的事情。

方才只跟乌洛提了一句,便有内侍來报关于前方车吉安的八百里急报,随之乌洛便匆匆赶往书房。

正在思索间,阿熙回來道是乌洛边走边听内侍禀报,一路上神色凝重,及到书房的时候,那脸阴沉地似能拧出水來。

门外侍卫把门,阿熙在外面站了半天亦沒见乌洛出來,却听到里面传來清晰的的拍桌声。

我不由心里一震,乌洛平素不苟言笑,性情喜怒无常,但是在朝政问題上向來沉得住气,喜怒不行于色,即便是知晓国师雍加斯有谋逆之意时亦未有如此大动肝火,何况这次车吉安已顺利平定高昌,柔然疆域已是前所未有广阔,只等车吉安回來庆功而已,王宫内虽是动荡,却只是暗流汹涌,朝堂之上除了偶尔为将來的柔然王储议论争论一番,并无大事,而今亦因为可汗病入膏肓人心惶惶导致柔然未來王储之争议亦随着可汗大檀圣体已愈而渐渐平息,大檀圣体既然已愈,谁还再去提王储之事,若不是因为王储之事,朝内纷争亦沒有必要再继续下去,如今应是上下一片祥和才对,却不知乌洛如此震怒是为何事。

心下不免惴惴之际,听得一边侍候沐浴的芬姚抱怨道:“这天真真是冷死个人儿,方才为王妃热的水不过拎过來的片刻就快凉了,在大梁的时候亦未曾如此冷!”

大梁,大梁,我眼前蓦地一亮,难道会是因为大梁。

如此一想,心竟随着芬姚往桶里徐徐倒的水一般缓缓沉了下去。

及到我沐浴完毕,晚膳前后都热了三遍还未曾见乌洛回來。

实在忍不住,我便披上狐毛大氅由阿熙引路,來到书房。

廊下两排内侍站在风中,天气虽寒冷难耐,个个皆是站的笔直,见我过來,皆恭敬行礼。

刚到门口,就听里面传來乌洛震怒的声音:“如此卑鄙无耻之小人,格杀勿论!”

“是!”侍卫朗声应道。

片刻,一满身雪亮铠甲之人推门而出。

见我站在门外,不禁一愣,随即恭敬行柔然礼节道:“末将叩见王妃!”

乍看之下,铠甲雪亮微有些晃眼,愈发映得头盔上的红缨穗子鲜红如血,依稀记得乌洛曾经说过,这红缨穗便是将士之血染就。

我向來畏血,即使是手指不小心划破流一点血亦有些眼晕,如今看着这与银亮铠甲之下的鲜红在风中飘动,不禁有些心浮气躁,喉头有些微的不舒服。

我勉力笑道:“免礼!”I8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