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作为东朝的都城,到了晚间街上便显得原发地繁华喧闹。

各色灯笼高高挂起,不同店肆便挂着不同颜色、不同数量的灯笼,红的、蓝的、黄的、绿的……门前的环城河里船坊热闹非凡,时不时地划过一艘精致美艳的船只,才子佳人、美酒佳肴,此情此景令人神往。

两道身影不紧不慢地穿梭在人群之中,前面那人身着翡翠绿色袍子,一手紧紧抓着身后那人的衣袖,一手不停地在货摊前拿起各种东西看个仔细,偶尔也会回过身来问身后的男子,哪一样更好看。

“好看,都好看……”尧冽勉强挑起嘴角笑了笑,待她回过身,便又继续凝眉四下里悄悄打量。

苏姌不由回身狠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答应我的事忘了?”

尧冽一愣,“什么事?”

“陪我好好玩几天,过后我就会帮着你一起找人。”

尧冽神色凝重,四下里扫了一圈,而后垂首对苏姌道:“并非我不想陪着你玩,而是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情玩。事未办成,却距离期限越来越近了,我心中着急……”

话未说完,苏姌突然一把紧紧抱住他,把脸贴在他的耳边,笑得开心,张了张嘴小声说了两句什么,无意间目光从尧冽身后一扫而过,站在不远处的两道身影便向着人群里躲了一下。

“别乱动,你身后有人。”苏姌笑嘻嘻地说着,看似玩闹,实则语气凝重。

尧冽愣了愣,一只手缓缓抚上苏姌的肩,同时扫了四周一眼,挤出一丝笑意道:“看来,他们还是不相信我们。”

苏姌挑眉笑了笑,“在这里别动,等我。”

说罢,突然放开尧冽,转身跑开。

尧冽尚未来得及阻止她,见她很快便消失在人群之中,心中不免担忧,站在原地四处张望,然等了好大一会儿,仍不见苏姌回来。尧冽不禁有些慌了,朝着苏姌方才跑去的方向走去,边走边找人。

突然只听得有人喊了一声:“冉澈——”

尧冽一怔,与苏姌初见那晚,她说过的话在耳边不停回响,她说:“从现在起,你就叫冉澈了。”

见尧冽皱眉,她便嘻嘻笑道:“你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冠我的姓氏,所以就只能用我的名字了,冉同姌,所以,你旧交冉澈吧。”

当时他只是一笑置之,任由她折腾,只要她高兴就好,却没想到,现在听到这个名字,他突然有一种欣喜与冲动。

这世上知道他这个名字的,也许就只有她一人了。

抬头看去,却并未见苏姌身影,只看到一个带着面具的身影飞快地向自己跑过来,边跑边向他挥着手,突然她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尧冽想也不想,大步上前,伸手将她接到怀里。

“你……”

“冉澈,你看!”她把手中的另外一个面具往尧冽脸上一戴,而后摇着头笑了两声,“怎么样,很般配吧。”

尧冽顿觉一阵无奈,半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落了地,拉住苏姌的手叹息道:“你刚刚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走丢了,以后别这么胡闹了。”

苏姌突然一把扯下面具,贴近尧冽面前看了看,“你在担心我?”

尧冽噎了一下,一把扯住苏姌,扭头欲走,“走了走了……”

苏姌一只手被他拉着,另一只手却一直努力却扯他的面具,“让我看看,那就让我看一看嘛,看看你是不是脸红了,看一下……”

尧冽只觉头疼,却又拿她无奈,只能把她连拖带拽地拉进来人群之中,很快便没了影儿。

身后跟踪的两人一转眼便把人跟丢了,放眼望去,大街上来来往往太多带着面具的男男女女,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末了,两人只能放弃,叹了口气道:“走,回去禀告殿下。”

角落里,苏姌和尧冽隐在黑暗中,看着两人转身离去的身影,不由得得意地笑了笑,苏姌轻声道:“我就说带上我,你不会后悔吧?”

尧冽浅笑道:“便是后悔也要带上你,总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闻言,苏姌先是一愣,继而低头抿嘴笑了笑。

突然尧冽身形一晃,放开苏姌,扶着墙壁缓缓侧过身去,背对着苏姌,浑身轻轻颤抖着。

苏姌吃了一惊,欲上前道:“尧……冉澈,你怎么了?”

“别过来!”尧冽低喝一声,冲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后退,“我没事,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就好。”

“可是……”苏姌心中焦急,看得出来尧冽现在很痛苦,否则以他的忍耐性,断不会浑身不停地颤抖,而且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两道身影正要路过,却又缓缓停下脚步,朝着这里瞥了一眼,“二位可需要帮助?”

苏姌下意识地拦在尧冽身前,喝道“不需要。”说罢,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两人,身边的那个随从都是剑眉星目、衣着精致贵重,更别说他的主人。

那个男子有着这个世上连女人都会嫉妒的绝美容颜,面容白净清癯,如天外之人,看的苏姌愣了愣,继而又道:“多……多谢公子,我夫君他,许是吃坏了肚子,不碍事。”

“是他。”江迁靠近赫连昱身边,小声说了一句。

赫连昱了然,目光移向苏姌身后的尧冽,只见尧冽轻咳了几声,缓缓站直身子,伸手揽过苏姌,对二人道:“叫二位见笑了,我夫妇二人从外乡来,初尝宝地美酒佳肴,一时控制不住,多吃了些。”

说罢,他伸手摘下面具,对着赫连昱微微欠身颔首,“多谢这位公子好意。”

此时他面色平静,虽略有些苍白,想来是因为腹中不适所致。

赫连昱微微眯了眯眼睛,转而淡淡一笑,让开身道:“无碍就好,若是因为我兹洛城的酒食而害得二人受了伤,可就是我们兹洛城人的罪过了。”

尧冽回笑道:“公子言重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看,我还是先回去抓点药服下,免得情况再加重。”

赫连昱点头道:“确该如此,二位慢走。”

尧冽与苏姌变向赫连昱行了礼,重新带好面具,不紧不慢地朝着望春楼的方向走去。

刚走出没几步远,尧冽的脸色就骤变,在这深寒冬夜,他竟是大汗淋漓。

“你没事吧?”苏姌紧紧贴在他身边轻声问,尧冽紧紧抓着他的手,咬着牙道:“无碍,放心……”

苏姌拧了拧眉,满脸焦急,“方才那个人是谁?你为什么要躲着他?”

尧冽脚步顿了顿,轻声道:“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东朝慕安候赫连昱。”

闻言,苏姌豁然一惊,尧冽喝道:“不要回头!我们现在要尽快赶回客栈,他……他方才若是起了疑心,绝对不会这么放过我们,一定还会有别的动作……”

苏姌顿然意会,不再多言,扶着尧冽加快脚步离去。

就在二人刚刚离开,一辆马车就在赫连昱二人身边停下,赫连曦从车上跳下来,顺着赫连昱的目光看了一眼,“大哥,你在看什么?”

赫连昱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正要答话,门帘就再度被撩起,宛珂紧跟着下了马车,对着赫连昱垂首致意。

“没什么。”赫连昱淡淡一笑,却意有所指地看了宛珂一眼,“只是方才遇到两个外乡人,听他们的口音,倒是与先生有些相似。”

宛珂和赫连曦的脸色齐齐一变,继而赫连曦连忙出面岔开话题道:“我朝与南璃虽然素来有交战,然却并非所有人都是敌对,三朝之间也从未阻止过互相通商,他们会游经兹洛城,也不足为怪。”

赫连昱点点头道:“这话倒是在理,你放心,只要他们不是欲对我东朝不利,我赫连昱十分赞成和支持他们来此走商,互通有无,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说罢,又看了宛珂一眼,道:“先生你说,是吗?”

宛珂淡笑着点头,“殿下眼光高远,心有谋略,在下不敢妄加评断。不过,殿下能通透互通有无、相互走商这件事,让在下十分钦佩。古来有云,商,国之命脉。是以,在内靠君王大臣,在外,还是靠这些商人。”

赫连昱不由投来赞许的目光,四目相对,虽然各自面带笑意,互相称赞,让赫连曦却总觉得让二人见面颇有些怪怪的感觉。

“罢了,天这么冷,就别站在大街上闲谈了,有什么事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再谈吧。”她说着呵了呵气,转向赫连昱道:“大哥,我和先生正在讨论南璃的行军布防一事,你素来比较擅长用兵作战,弗如你也一起来吧。”

赫连昱略有些诧异看了宛珂一眼,“南璃的行军布防么?”

宛珂看着他嘴角挑起的那一抹诡谲笑意,不动声色,始终笑意浅淡道:“随口说说,不敢在殿下面前班门弄斧。”

赫连昱却点了点头道:“正好本王今夜无事,便陪着你们叙一叙。”

说着,他回身睨了江迁一眼,江迁即刻会意,点了点头,转身大步离去。

宛珂瞥了一眼江迁的背影,虽面色无异,心中却明白赫连昱对方才离开的那两人依旧心有疑虑,不由拧了眉。

说不出为何,那个人的背影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然而他认识的人之中,这个年纪、且已经娶了妻的人并不多,一时间他也想不出那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