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尧冽自然明白他说的是那天在客栈,让薛峰拿着他的令牌救下苏姌一事,当时事出紧急,没有别的办法,他总不能见死不救,可是这红颜知己一说……

他偷偷瞥了苏姌一眼,只见苏姌双颊绯红,低垂着头,看似不经心,却是在等着他的回答。

尧冽沉了沉气息,缓缓道:“父亲莫要听别人胡言?何来红颜知己?不过是为了救人,权宜之计罢了,且这红颜知己一说也不过是连哲自己的猜想,孩儿……孩儿如今心在疆场,无意沉溺于儿女情长,又怎会有红颜知己?”

闻言,三位老人不由得沉了脸色,相视一眼,点了点头。

苏姌那边也跟着变了脸色,原本的绯红变成了苍白,她用力握了握拳,勉强堆出笑脸,对着三人行了礼,“时辰不早了,孩儿赶了这么久的路,有些累了,先行退下了。”

尧仇点头道:“既如此,那便让孩子回去好好休息吧。”

苏康友也无意挽留她,便点了点头,任她离去。苏婕叫了声“姐姐”,却没来得及抓住她,不由得剜了尧冽一记,正要说什么,只听得管家匆匆来报:“珏王殿下来了!”

厅里的五人齐齐起身,刚刚迎上去,萧珏便进了门来,任常林褪下披风,对着几人抬手示意了一番,“无需多礼。”

目光落在苏婕身上,顿了顿道:“脚伤可好些了?”

“脚伤?”苏康友夫妇奇怪地看了看苏婕,“婕儿,你受伤了?”

苏婕避开众人的目光,低声道:“无碍,可能是路滑,之前在宫里稍微崴了一下,现在已经没事了。”

萧珏点头道:“没事就好,本王还想着若是不方便,就让张俭给你看一下。”

“不用……”苏婕连忙摇头,随后又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便低下头道:“多谢王爷关心,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

尧仇适时出声道:“王爷怎的没有和婕儿一道出宫?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萧珏的目光从苏婕身上一带而过,坐下来,接过下人递来的杯盏,轻轻荡着杯盖,道:“晚宴上,有人中毒了。”

“中毒?”尧仇和苏康友全都吃了一惊,尧冽也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看着萧珏的脸色,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只听萧珏继续道:“是傅宁。”

尧冽眼底骤然划过一丝担忧,脱口问道:“情况如何?”

萧珏道:“放心吧,好在救的及时,毒已经解了,再行好生休养些时日便可。”

尧仇忍不住拧眉道:“怎会中毒,可知是何人下的毒?”

萧珏呷了一口茶水,不紧不慢道:“太子良娣。”

闻言,众人豁然怔住,你看我我看你,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近日来关于太子萧珩对傅宁的事已经传到了宫外,都说太子为博美人一笑,不惜把宫中花房里的梅花搬到了沉香殿,他自己更是一天三次前往沉香殿亲自去探望傅宁,有时候一待就是半日,还道萧珩曾经提出要娶傅宁,被云皇后拦了下来。

若是这些都是真的,那良娣孟馨想要毒害傅宁倒也不奇怪了。

只是,众人皆知萧珩的脾气,东宫出了这样的事,他一定会下狠手整治,千不该万不该,孟馨不该这个时候撞到他的刀口上去。

出了苏府,已经夜深。

道别众人,萧珏将苏婕扶上了马车,缓缓朝着珏王府的方向去了。

一路上,苏婕似是被萧珏身上的凌厉气势震住了,一直低垂着头沉默不语,时不时地偷偷瞥萧珏一眼,见他脸色始终肃然,便不再乱动。

许久,直到马车快驶回珏王府,萧珏突然开口:“不要与邓竹音这个人走得太近。”

苏婕一愣,抬头看着他,只见他正微微闭着眼睛,靠着身后的软垫子,眉间有一丝倦意,“不要问为什么,邓家的人你不了解,你若是闲来无事,便到月妃那边多走动。再者,来年年初,我会让府中管家把应该交给你的事全都交给你,今后我若不在,这府中的大小事务便由你来做主。”

听得“做主”二字,苏婕豁然明白他话中之意,他这是要……给她女主人的权力?这么说,他没有生她的气?

“王爷……”这倒是嫁入珏王府这么久,萧珏第一次和声和气地与她说话,苏婕没由来的一阵鼻酸,“王爷放心,该怎么做,妾身自有分寸,这府中的事我一定会打理妥当,绝对不会让王爷有半分后顾之忧。”

“嗯。”萧珏却并无惊喜之意,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点点头。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他先起身下了马车,后又伸手将苏婕扶了下来。

然,两人同行到了正院门前,萧珏看了看那扇门,终究还是没有走上前去,“你先休息吧,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苏婕张了张嘴,想要挽留,萧珏却已经抬脚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留下她一人独自站在风中,方才心底升起的一丝暖意被渐渐吹得冰冷。

身边侍奉的丫头轻声道:“王妃,外面天冷,咱们进去吧。”

苏婕用力绞了绞手中的帕子,忍住了心中的悲愤,点了点头,大步朝着正厅走去。

这个男人,予她荣华与富贵,予她地位与权力,却独独不给她他的感情和心,甚至,成婚至今,都不愿在她房中留宿一宿。

呵!听府中的老嬷嬷说,以前他偶尔还会让后院的姬妾到身边伺候着,这么说来,她竟是连那些姬妾都不如吗?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谁!

想起晚宴上,楚倾中了毒,他果断地站出,抱着她毫不犹豫地夺门而去,将他的王妃独自留下了,甚至连一句交代的话都没说!

也许邓竹音说的没错,这个男人的心已经被那个叫傅宁的女子掏空了……

夜森寒,东宫寂冷。

“滚——”突然一声怒喝,打破了东宫里的沉静。

南熏殿内,盛装的孟馨摔倒在地,满脸是泪,目光哀求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却是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怜悯与宽恕。

这个男人怒发冲冠,赤目咆哮,平日里的幽雅风韵不见,谦谦气度不存,仅仅是因为那个人中了毒!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萧珩,还真是托楚倾的福,若非是她,她这一辈子都见不到萧珩还有这样的一面!

“殿下,你当真这么狠心?”孟馨忍不住哭出声来,“三年,三年了!这三年来,妾身跟在您身边,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竟是连她的三个月也及不上吗?”

萧珩冷眼扫来,沉声道:“便是三十年,你也不该对她下毒!”

说话间,他一步一步走到她身边,缓缓蹲了下来,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本宫曾经不止一次告诉过你,不要动她,你可曾把本宫的话听了进去?”

孟馨连连摇头,却挣脱不开他的钳制,不由泪如雨下,“殿下,你为什么不信我?我真的没有对她下毒,我只是……只是让人放了些会让人肚子痛的药,而且只要疼上一阵子就会没事了,我只想让她出丑,未曾想过要毒害她的性命……”

萧珩冷笑:“依你之意,那毒,是她自己下的?”

孟馨一怔,不知如何回答。

萧珩轻呵道:“那本宫就告诉你,就算毒是她自己下的,也是因为她早就知道她会下毒害她。孟馨啊孟馨,你可真糊涂,连本宫都没有把握能拿得下的人,你竟敢去招惹。呵呵……”

他突然放开了孟馨,站起身来仰头朗声大笑,“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孟馨,你说本宫该怎么向众人交代才好?”

闻言,孟馨的脸色顿然黯淡了下去,缓缓抬起头最后看了萧珩一眼,满眼的绝望,吃吃一笑道:“既如此,妾身一定不会让殿下为难,该怎么责罚,任由殿下决定。不过,今夜夜深了,殿下早些歇着吧,明天再罚也不迟,妾身……等着。”

说罢,又是凄冽一笑,缓缓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萧珩冷清的背影,缓缓地一步一步出了殿门,一步一步走进大雪中……

萧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透过窗子看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飘雪,回想着方才宋一的回话:“傅姑娘已经性命无碍,珏王殿下把她送回了沉香殿,太后娘娘派了人看守,属下感觉得到暗中还有高手潜在沉香殿四周,定是珏王殿下派来的暗卫。”

性命无碍……无碍便是最好。

至于那毒是谁下的,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要的向来都只是结果,只要她好便可。

呵!何时他竟然变成了这样的人?冷酷无情,心如坚冰。

为了一个认识不到三个月女子,竟是动了如此大怒。他明白,不仅仅是因为楚倾自身的吸引力,更因为她身上有那个人的影子,而且相识的越久,相处的越深,那个影子就会越明显。

珺儿……

胸口突然一阵刺痛,他不由身形一晃,连忙伸手扶住桌案,一名小太监从外面匆匆进来,来不及弹去身上的雪便跪倒在萧珩面前,见萧珩神色不对,连忙从怀里掏出药瓶倒了颗药丸给萧珩服下。

“沛成,这么行色匆匆,发生了什么事?”

小太监沛成这才想起有事禀报,忍不住叹了一声,“殿下,良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