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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皇宫。

陈叔宝听任忠讲完了战败的经过之后,也不知道是受了惊吓还是真的伤了心,竟然掩面而泣,抽抽噎噎地道:“如此说来,与隋军的决战,已经成了我陈国的绝战了……”

任忠叹了口气,道:“臣等实在已经无能为力了,望陛下好自为之吧。”

陈叔宝听了这句话,顿时急了,连忙拉着任忠的手,道:“任将军,你是要撒手不管了吗?将军啊,朕一向待你不薄,时至今日,京师之中能领兵抗敌的也只有你任大将军了!将军,看在朕的面子上,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任忠从未见过皇上这样的乞求一位下臣,此刻实在感慨得很,他叹了口气,道:“救?拿什么来救啊?白土冈一战,京师内外的军队折损殆尽,哪里还有兵勇去迎战隋军!”

陈叔宝见任忠犯愁没有军队,连忙道:“有的,有的,请将军稍候。”他唤来一名内侍,低声吩咐了几句。内侍即刻转入后殿,不片刻便抱着两只鼓鼓囊囊的布口袋出来,放在任忠脚下,陈叔宝指着两个口袋,道:“将军,这是两袋黄金,请将军拿去,用它招募兵勇决一死战!”

任忠实在没想到皇帝竟然会想出这么幼稚的方法,惨然一笑道:“陛下,已经来不及了。虽然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是眼下这种情势,就算招得来万千兵卒,不经过操练就拉去作战,也不过是白白送死罢了。”

陈叔宝急得抓耳挠腮,忽然抓到一跟救命稻草一般,大声道:“哎呀,朕不怕隋军!朕还有供奉堂的老神仙们!朕这就请老神仙们出马,把那些胆敢过江放肆行凶的隋军统统杀了!统统都要杀,一个都不能放过!哈哈,朕果然还是英明的!”

任忠望着他,眼中忍不住漏出怜悯,低声道:“供奉堂的那些高人们,已经败给了隋国昭玄院的人,战死一批,重伤一批,轻伤一批……现在留下命了的,都已经往南跑了。陛下若指望他们……恐怕是白费心神了。”

陈叔宝顿时呆住,不一会忽然全身颤抖起来,又拉着任忠的手,哀声道:“将军,这两袋金子是朕赏赐给你的。攻也好,守也罢,你总得拿出个主意来。将军啊,朕……和大陈朝就全kao你了啊!”

任忠闭上眼睛,想了想,道:“陛下,如今是攻也攻不得,守也守不住,只有走。赶紧筹备一批船只,溯江而上,与我们据守上游的军队回合之后再做计议。”

“也好,也好。”陈叔宝好象看到了一线希望,连连说道:“那就请将军速去筹备,朕在此静候佳音!”

任忠手提两袋黄金从临春阁上走下来,心里盘算着如何去招募雇佣舟楫。边走边想着,忽然看见前面停着一乘轿子,两位宫女搀扶着萧摩诃的夫人正往轿子旁走去。按年龄,任忠称萧摩诃兄长,他连忙上前躬身一揖,问道:“嫂夫人,多日不见了,这一向可好吗?”

萧夫人一见任忠,还没开口说话,那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扑扑的滚落下来,她叫了一声:“任忠将军……”忽然双膝一软,险些倒在地上。

任忠吩咐宫女将她扶上小轿,命宫女退候一旁,然后在轿前弯下身子轻声问道:“嫂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萧夫人一边抹泪,一边将陈叔宝强留自己在宫中恣意**乐的事说了。这会儿,白土冈一战失利,建康城危在旦夕,陈叔宝也就顾不得她了,正打发人送她回家。

任忠听着,一双铁拳攥得嘎巴嘎巴地响,听完之后他恨恨地道:“这无耻昏君!亏我刚才还在为他备船逃命呢!”

萧夫人问道:“逃命?往哪里逃命?”

任忠便告诉她,要去上游找陈军回合。

萧夫人惊异地问道:“任将军,长江上游西起狼尾滩,东至汉口,早已被隋军攻险,哪里还能立足!怎么这些军情你都不知道吗?”

“什么?”任忠大吃一惊,连忙问道:“嫂夫人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萧夫人道,这些天她在陈叔宝身边,看到了许多散乱扔在才床头桌边的边关奏报,才知道长江上游各个关口在差不多一个月前就失守了。陈叔宝根本就没拿这当一回事,京城的军中将领更不得而知。

任忠听罢,叹了一声,对着萧夫人深深的一揖,道:“嫂夫人多多保重!这样的朝廷,这样的君主,还哪里值得任某人为之效力,任忠惟有另谋生路去了!”

说完,任忠将一袋金子送给了萧夫人,自己猛然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宫门,飞声上马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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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军总管韩擒虎自从在春节那天夜晚横渡长江,袭取采石仅领了五百壮士就首战告捷。第二天,韩部大军全部过江,直扑姑熟,在姑熟遇见了一路急行军而来的萧逸风、呼延豹这只两百人的队伍。在半日便攻险了姑熟之后,韩擒虎才见到了来找他的萧逸风。

因为萧逸风身份特殊,杨广发布命令的时候他也经常跟在身边,以至于元帅府大多高级将领都认识他,当然韩擒虎这样级别的就更不用说了。

韩擒虎领了萧逸风进帐,然后询问他的来意。萧逸风扯起虎皮当大旗,一本正经地道:“王爷让我前来褒奖韩将军大功,因战,所赏之物暂时不便运抵,待韩将军得胜之后,具体赏赐不日便下。另外,姑爷让我多在军中走动,了解一下实战军情。最后就是……嗯,没什么了。”

萧逸风最后说“没什么了”,这完全是一句大实话,确实没什么事了。但是这句话却是萧逸风故意这样说的,他先说“最后……”,然后用一副忽然醒悟的样子说“没什么了”,这就给韩擒虎造成一个假象:其实,是有什么的,但不能让自己知道!

韩擒虎乃是名将不假,但脑袋并不迟钝,他略一分析,觉得这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杨广不放心自己手握十万精兵,所以派了一个亲信做“监军”来了。杨广不是多疑之人,应该不会故意派人来监视自己(呃,杨广老兄这时候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那是很不错的,“朝野属望”呢。)那么这派监军的意思只怕多半是皇上的意思了。他十分相信自己的判断,因为杨坚是有派监军习惯的,当初尉迟之乱时,高颖不就是监军么?

这么说来,萧逸风一定是杨广的绝对心腹了,而从他几岁的年纪就来“监军”的情况看,日后荣宠简直不可估量啊。于是韩擒虎看萧逸风的眼神完全不同了,虽然他并不是趋炎附势之人,但为人却也还算小心谨慎,在他看来,像萧逸风这样的“后戚”,凭借姑爷杨广这一平陈定九州的绝世大功,自然也能在其荫萌庇护之下一帆风顺的望朝中大员的地位迈进,而且也因为杨广这个姑爷的原因,敢得罪或者说愿意得罪他的人一定不多。

韩擒虎自然不想因为得罪萧逸风而得罪杨广,尤其是萧逸风现在不过是个小孩,小孩最大的问题就是很有可能根据一时好恶去评价一个人,万一他韩某人现在因为一件小事而弄得萧逸风不痛快,结果去杨广那里告上一状,以至与今后杨广看自己不顺眼——那就真是亏得大了。所以,韩擒虎对萧逸风提出的某些要求,还是比较配合的,比如说:韩擒虎眼下要兵贵神速、直取新林,萧逸风要求和他的保镖一起跟韩擒虎上阵,韩擒虎虽然担心这个金贵的小公子受伤,甚至仅仅是受惊,但见到呼延豹之后,考虑了片刻,终于还是同意了。

实际上萧逸风此刻心情是比较郁闷的,因为他自己估计失误,隋陈决战居然爆发在了贺若弼那边,而自己却把这最精彩的一场给错过了。现在总算韩擒虎会做人,同意了自己的要求,他这才把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就巴望着新林的一场大战呢。

结果天不随他意,新林守军早被先前韩擒虎势如破竹的攻势吓破了胆,竟然在看见“韩”字大旗后一哄而散。

气得头顶冒烟的萧逸风一脸郁闷地对韩擒虎道:“韩将军,我要是能给神仙封官,一定特许封你当阎罗王。你看看你,人家才看见你的韩字大旗,居然就望风而逃了,你要不是阎罗王,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煞威呢?唉!”

韩擒虎哈哈大笑,因为心情畅快,居然也凑趣道:“那可真是谢谢萧公子了,老夫做阎罗……哈哈,这想法当真不错。”两人和周围的部下们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只是,他们此刻谁都没有料到,这句话最后竟然一语成箴。(中国有些神话传说中认为隋朝名将韩擒虎死后被封阎王,本书因写隋唐仙侠,故采纳。以后类似情况不再一一注解。)

攻险新林之后,韩擒虎部马不停蹄地向朱雀门杀来。骑在马上,和韩擒虎并排而行的萧逸风意气风发,心里暗中得意地想:虽然是贺若弼最先向建康发起攻击,但即将第一个踏进建康城的隋军队伍,还是自己带领的嘛——他似乎彻底忘记了,带兵的是韩擒虎大将军,他萧逸风纯粹就是个看客,顶多是个高级看客。

这时候忽然前锋来报:陈将任忠在前面石子冈迎候韩大将军!

韩擒虎双目锋芒一凝,沉声问道:“有多少人马?”

萧逸风也连忙竖起耳朵,要听个究竟,他现在就想亲自“指挥”一场大战呢。

“总共五骑,那位任将军说是来降我隋军的。”

韩擒虎和萧逸风同时一怔,韩擒虎是稍有意外,而萧逸风则是再次失望。

“哦。”韩擒虎应了一声,看来陈军在贺若弼那边恐怕遭到了惨败,任忠见到大势已去,才来投降的。这样,我这里就更要尽快攻进建康才是。于是,他两腿一夹马肚,大声道:“快走!今天咱们在建康城的皇宫里吃饭!”

任忠是真心来投隋军的。他对陈叔宝已经彻底绝望了,心想与其为陈国殉葬,还不如早些投kao隋军,或许还能谋得一条生路。遂带着几名近卫骑马奔到石子冈前,等候韩擒虎率部到来。

“任将军能及时弃暗投明这固然是好,但是我想,将军此刻来见韩某,应该是带着礼物的吧?”韩擒虎既不过分踞傲,也不特意客气,而是直奔主题的道。

任忠对于萧逸风这么小一个孩子居然跟韩擒虎并驾齐驱感到很是怀疑,虽然听说此次攻陈的主帅杨广很是年轻,但年轻是年轻,眼前这个根本就是年幼啊,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指挥几十万大军作战的人。不过此刻不是他考虑这个“闲事”的时候,他必须先回答韩擒虎的问话:“将军明鉴,任某确有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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